“你不在的时候,我跟莲翘觉得无聊,就时常跑出去玩。
前些天因为下雨,我们就找了个茶楼喝茶听小曲儿。
那天我们的马车和另外一辆马车在茶楼门口发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那辆马车上的公子看起来好像挺有权势的样子,不过很有风度,反而让他的车夫后退,让我们的马车先过去了。
后来在茶楼里的时候,那位公子又要来请我跟莲翘喝茶,不过被我们拒绝了。”
一口气说完,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免得又憋在心里面生闷气,把自己给气坏了不值当。”
君玉珩眼波潋滟,还真就一本正经地问了,“那位贵公子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有什么特征?”
穆棉棉眉梢一挑,满脸古怪的神情,“你要干嘛?难不成你也想见见?”
“随便问问。”他神色淡淡,语气也轻飘飘的。
“好吧。”穆棉棉深深呼吸了口气,“我们跟那位公子其实也没能说得上话,都是他的一个随从在中间传来传去,不过我有听到那个随从称呼他为九爷。相貌挺俊的,值得欣赏欣赏,但是绝对没有你好看,个子没有你高,气质也不如你好。至于特征嘛……”穆棉棉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回想,“这边……好像有一颗小小的痣。”她在自己左边的眼角下面轻轻点了一点。
说完了,她便微微笑着觊觎他的脸色。
先给你戴个高帽子,总不至于再那么小气闹别扭了吧。
“原来是他。”君玉珩忽然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穆棉棉被他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
“哎!不是吧?”她一边追问,一边跟在了君玉珩身后,“你认识啊?你这就去找他啦?!你找人家干嘛?人家又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君玉珩只管在前里头走,头也不回,“我去让谢荣把莲翘送走。”
穆棉棉跟到门口就停下了,看着君玉珩的背影越走越远,低声念叨,“也是,总归是要回去的,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掉……”
第四十三章
以穆棉棉对君玉珩的了解程度, 他们的年货采购线路, 应该是这样的。
菜市场——酒庄——糕点铺子——炒货铺子——水果摊
没想到, 第二天早上起来, 君玉珩领着她,出门就直奔了帝都最大的布庄,然后之后的年货采购线路,是这样的。
布庄——首饰——胭脂水粉……
在这几个地方把东西买齐之后, 他们的年货采购路线, 才基本上和穆棉棉估计的完全吻合了。
采购年货的时候, 君玉珩的大方程度有点吓人, 就连已经被君玉珩给养刁了的穆棉棉, 都忍不住为了最后的结账捏一把汗。
其实衣服首饰也好,胭脂水粉也罢,穆棉棉觉得够用就好, 东西贵在精而不在多,况且他们现在是在外头,买那么多东西,回家还得费力气搬, 多累啊。
但是当着那些满脸笑出了花的掌柜们的面, 她又不能丢了君玉珩的面子, 也就只能在每次购物结束之后,从店里面出来了,悄悄地提醒提醒君玉珩。
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能省的时候还是省点的好。
有句老话说的好,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才受穷呢。
可惜穆棉棉说了也是白说,她说的越多,君玉珩买得越多……
帝都不愧是帝都,那些衣服的款式跟料子,首饰的造型,甚至就连胭脂水粉都很不一般,搁在洛城的那种小地方,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流水一般的一去不回头,穆棉棉起初还有点心疼,直到最后所有的东西都运回去,一件件堆满了她的屋子,嗯……真香。
大年夜,就穆棉棉、君玉珩跟王伯和徐妈妈在一起过。
开席之前得先放一挂爆竹,本来是王伯要去点的,穆棉棉手痒痒,笑嘻嘻地把这差事给抢了过来。
其实爆竹就是噼里啪啦响一阵而已,不如烟花好玩儿,但是亲自点火可就不一样了,尤其他们买的还是那种个头比较大的爆竹,点完了就跑,贼刺激。
穆棉棉帮着徐妈妈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年夜饭,其余的菜品不算,饺子和火锅是必须要有的。
外面飘着绒绒的细雪,屋子里热气蒸腾,或许不像一大家子吃团圆饭那么热闹,但是他们四个聚在一起小酌两杯也特别的温馨。
吃完了年夜饭,君玉珩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推到穆棉棉跟前。
穆棉棉刚往嘴里塞了片柑橘,一口咬下去,透心凉的爽快。
“给我的啊?”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兴奋和开心。
在她的认知里,压岁钱不都是长辈给晚辈的嘛,还真没想到君玉珩居然也很会给她准备。
跟君玉珩,穆棉棉连客气都省了,拿起红包来捏了捏,里面塞的仿佛是银票。
笑眯眯的将红包打开一道口子,她眯着眼睛望里头一瞅,当下就惊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君玉珩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一个人……是财神爷吧!
财神爷又拿出两个红包来,给桌子对面儿的两位,一人一个。
穆棉棉不禁愣了愣,这压岁钱……是不是给反了?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君玉珩给的哪里是压岁钱,明明该是红包才对。
在人家家里住了那些天,受到那么多照顾,过年了包个红包图个吉利,合情合理。
穆棉棉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可是王伯和徐妈妈拿君玉珩红包时所表现出的恭敬模样,又叫她的心理泛起了嘀咕。
门外的胡同里忽然蹿起一支带着哨音的爆竹,紧跟着又炸开了各色的烟花。
这么一炸,把穆棉棉心里奇怪的感觉,一下子就全都炸了个无影无踪。
“别人家都开始了啊,”她拉着君玉珩的袖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有些迫不及待,“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君玉珩懒洋洋的被她拉着,走到门边儿时,顺手把满满一篮子的烟花给提溜上了。
胡同里,一溜排都是孩子在耍,偏他们家不是,穆棉棉手里面拿了一根香,点完了这个点那个,偶尔因为操作失误被吓得不行,转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这边儿玩的这么疯,放出来的烟花也又大又好看,周围的娃儿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全都玩儿的不亦乐乎。
君玉珩就揣着手在旁边看着,眉目俊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漆黑的眸子里不时绽放出灿烂耀眼的光彩。
放过了烟花,穆棉棉人也累了,嗓子也哑了,回去和君玉珩一起喝了徐妈妈煮的甜汤,就好像重新充满了电池,她又来精神了。
按照规矩,金尾是要守岁的。
可惜,王伯和徐妈妈有些上了年纪,又熬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很快,就只剩下了穆棉棉和君玉珩一起守岁。
两人回到屋子里,一起来到书房。
君玉珩铺开宣纸画起了红梅,穆棉棉抱着一罐子瓜子在旁边儿坐下了。
火道烧得旺旺得,屋子里温暖如春。
渐渐的,嗑瓜子的声音没了,君玉珩停下画笔,抬起头来,便发现穆棉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小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居然还很有规律。
静默了一瞬,他将画笔搁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放缓了脚步,轻轻地走到了穆棉棉的身边。
他伸出手去,想去拍穆棉棉的肩膀,偏在这时,穆棉棉重重地点了下脑袋,撑着下巴的手滑了,她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面。
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君玉珩收回了手去,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重新提起画笔。
宣纸上红梅才画了一半,他的手腕高悬,笔尖停留在宣纸上方半寸的位置,这一笔本该点一片花瓣,可是这片花瓣,却迟迟没能点得下去。
一滴墨,悄然地滴在宣纸上面,进而很快晕成了一团。
君玉珩眉头一簇,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将画笔搁下,这幅画,便算是废了。
眸光一转,他重又看向一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穆棉棉,眸光幽深。
……
将人安顿好了,君玉珩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添墨的时候顿了顿,眸光不自觉飘向靠墙边的软塌。
穆棉棉在他的软塌上安静的睡着,神色恬静,面颊绯红,两条胳膊将他的被子抱在怀里,脑袋也枕在了被子上头。
眼眸低垂下来,他行云流水般在宣纸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年夜饭时喝了不少的酒,穆棉棉一直沉沉的睡着,屋子里安安静静。
一副画像终于画好,君玉珩微微低下头,凝神注视着画像中女子的眉梢眼角,也说不清究竟瞧了多久,他忽然听见穆棉棉那边的动静。
一阵心虚滑过心间,他连忙将画像卷起,投入了桌边的画筒之中。
君玉珩定了定神,抬头向穆棉棉看去。
穆棉棉仍旧睡着,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被子里,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发丝都打湿~了,眉头紧锁,发出低低的哭泣声音。
他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俊朗的眉随着穆棉棉低泣的声音,不断的向着眉心靠拢。
来到软塌边上,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满面的泪痕,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慢慢的被揪紧,越来越痛。
头一次看见她哭,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可她好好的睡着,怎么就哭了?
又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如此难过?
是梦到了什么?
亦或是……梦到了谁?
……
浓浓的悲伤里,穆棉棉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的眼角。
有些粗糙,还有些用力,蹭得她肌肤疼……
穆棉棉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之后,她在一室温暖的光线之中,望见了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容。
君玉珩……他看起来有些担心?
她的意识逐渐回笼了一些,终于注意到君玉珩是在用他的袖口替她擦泪。
穆棉棉:“……”难怪会觉得肌肤蹭得疼了,他的袖口上面可是有银丝绣上去的吉祥云纹哎……
“好好的哭什么?”君玉珩的嗓音清浅温柔,却刻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睡个觉都不消停。”
穆棉棉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抱着被子,把脸藏了起来。
被面上湿湿的凉凉的,全都是她的泪,她的心也闷闷的痛痛的,脑袋清醒了,情绪却仍旧沉浸在悲伤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屋子外头却已经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早起的人们又开始放鞭炮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穆棉棉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新年快乐……”
君玉珩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背影,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深的湖水。
“为什么哭了?”他再次发问,这一次,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奈与温和。
穆棉棉拽着被子,安静了一会儿,闷闷道,“也没什么啦,就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而已,现在那个梦我都不记得了。”
可怕的噩梦,怎么能忘。
她梦见她终于回到了原先生活的那个世界,可无论她如何大喊大叫急得直跳,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听到她。
她梦见她的父母仿佛已经老了十岁,她梦见爸爸和弟弟心痛的抱着声嘶力竭的哭泣着的妈妈,她梦见妈妈的怀里抱着她的遗像……
穆棉棉紧紧闭上眼睛用力抹掉眼泪。
擦干眼泪之后,她又是坚强的猪猪女孩!
失去她的陪伴,爸爸妈妈跟弟弟肯定会伤心难过,可是穆棉棉相信,就算会伤心,就算会难过,爸爸妈妈跟弟弟,他们一定会更加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第四十四章
掀开被子, 从床~上爬起来, 穆棉棉面颊绯红的忙着整理床铺, “不好意啊……占了你的位置……其实不用管我的, 我犯困的时候趴哪儿都能睡着。”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望着脚下,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不好意思?
究竟是谁不好意思还真不好说。
大差不差的将被子收拾平整,穆棉棉扒了扒有些凌~乱的发,踩着绣鞋忙不迭的往书房外头退, “那个……你快休息吧, 天都快亮了, 我回我屋里去睡。”
出门之前, 穆棉棉能感觉到君玉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不过她都尽力的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走起路来虽然速度有些快,但至少并不会显得特别的慌张, 直到她跨出了书房的门槛之后,这才彻底露了馅了,跟只兔子似的,提起裙摆就跑, 一直跑回自己房里头, 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 一鼓作气蹬了鞋,跳上床,钻进被子里,把脑袋都给蒙上了。
穆棉棉躲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头大口的喘气, 心跳快得不行,耳朵里好像都能听见咚咚的声音。
真是奇怪了嘿!
前头住客栈的时候,他们俩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睡过好几天呢,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昨晚她虽然也是睡在君玉珩房间里的,可她只是一个人睡的啊,现在到底在瞎紧张个什么?!
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穆棉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神色慌张。
糟糕了!
她应该把那条被眼泪给打湿~了的被子抱回来,而不是重新给他铺好啊笨蛋!
……
大年初一,是该给长辈拜年的。
可穆棉棉和君玉珩完全就是两个孤家寡人,没有长辈可拜,更没什么亲戚可走。
索性各自窝在房里头,把守夜那晚缺的觉给补上,直到晚上俩人才碰了头,坐在一块儿用了晚饭,至于什么被子不被子的事儿,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过了初一,君玉珩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比先前好些,早晨出去的不会再那么早,晚上回来的也不会再那么的晚,早早晚晚,穆棉棉只要从房间里探出个头,便能同他说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