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容颜一如往常般平静而又淡定,可那双清澈的双眸却泛着点点的波澜,如同坠落于冰湖之中的繁星。
君玉珩举起酒壶,凑到嘴边,仰起脖子。
穆棉棉的心突的一跳,心想,他该不会真的要全部喝完?
“喂!你真喝啊?我开玩笑的,你悠着点!”
君玉珩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眸光清亮,然后将手中的酒壶彻底翻转了过来。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当真是一滴酒都没有剩下。
“傻不傻呀,我喝一杯,你喝一壶?”穆棉棉哭笑不得,急忙替他夹菜,“快,赶紧吃点菜。”
君玉珩拿起筷子,淡定道,“我的一壶,就相当于你的一杯。”
穆棉棉勾起唇角,“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继续吃饭,气氛欢乐而又融洽,后来甚至又加了几个菜,多要了两壶酒,吃饭的时间也比平时长了不少,到最后,穆棉棉撑得路都走不动了,原本打算在街上随便逛逛的计划也临时取消,她现在只想躺下来美美地睡个午觉顺便消消食。
君玉珩将穆棉棉送回家,叮嘱她好好看门,这才离开。
……
医馆里忙忙碌碌,谢荣刚刚帮一名患者抓完了药,抬头便看见莲翘挎着只菜篮子往里走。
菜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莲翘提着走时看起来有些吃力,早上梳得整整齐齐刘海都被汗水粘在了额头上面。
谢荣急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给我给我,我帮你提后面厨房去。”
莲翘微微一笑,顺手把菜篮子递了过去。
谢荣一边提着菜篮子往里走,一边问道,“今儿怎么买这么多菜啊?有什么好事嘛?”
莲翘往身后望了望,见人多就没吭声,一直到两人进了后面的院子里,她才回答,“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也不晓得他最近的口味,就多买了一些。另外,我见他好像中午喝了不少酒,待会儿得先煮一碗醒酒汤,不然对身子不好。”
谢荣余光瞥了莲翘一眼,眉头微皱,“公子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让你弄的醒酒汤,你就最好别弄。”
第十一章
莲翘的表情有些僵硬,愣了一会儿后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公子到底是男子,男子都不太会照顾自己,咱们多替他考虑些也是应该的,我想……公子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谢荣听着莲翘的自我安慰,一边琢磨着一边摇了摇头,“你这么说也对,但是公子的想法可跟咱们平常人不太一样。上次的事情你该不会忘了吧?知不知道后来我被公子罚着干了多少活啊!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多事比较好,免得管的越多,错的越多。”
“这怎么能算是多事……”莲翘委屈地抿起唇角,“照顾公子本来就该是我分内的事。”
谢荣一听就傻眼了,奇怪中又带着试探地问道,“照顾公子……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你的分内事了?”
“怎么就不是了?我们都在医馆里做事,我爹坐诊,你抓药,我一直都是负责照顾你们所有人的啊,这当中自然也包括照顾公子。”上次被君玉珩拒绝,这次又被谢荣质疑,莲翘心中即难过又着急,一时脑热,口不择言。
谢荣的表情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复杂,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但眼下的情况他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莲翘心里也不舒服,更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争论下去,从谢荣手里把菜篮子抢回来,转身跑进了厨房。
谢荣摇摇头,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不好管得太多,只好暂时把心里的话搁下,回到前头继续忙活去了。
厨房里,莲翘躲在门口,背靠着土墙,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她用力地咬着嘴唇,把嘴唇咬破皮了,却好像半点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
然后她把委屈全都化为动力,开始为君玉珩做醒酒汤。
做好了醒酒汤,莲翘端着,亲自给君玉珩送去。
君玉珩一到医馆,就把自己关进了平常专门用来配置药丸的屋子里了,莲翘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担心醒酒汤会凉了,只能撞着胆子拍了拍门。
拍门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
拍完了之后,她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然而,屋子里的那位却半点回应都没有。
莲翘有些失望,但想着君玉珩总会从里面出来的,只要他在这里,哪怕他们俩之间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只要他人在这里,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莲翘怀着幸福而又忐忑的心情,乖乖地站在门口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屋门才打开。
君玉珩从里头出来,低着头,边走边轻轻掸着素色长袍上沾染的药沫。
莲翘前一秒还是苦兮兮的表情,在见到君玉珩的那一瞬间,她立刻便露出了开心的笑脸,赶忙往君玉珩的跟前凑了过去,“公子,这是醒酒汤,您喝一碗吧。”
君玉珩慢吞吞抬起头,“不需要。”
莲翘的神情瞬间又暗淡下去,她知道自己现在该退下了,却又不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君玉珩往前走,她就捧着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一直跟到了后院的偏门,她才急了,忙问道,“公子,您这么多天没过来,好不容易过来了,怎么不多待一会儿,这就要走了?”
“回家吃饭。”君玉珩推开门,嗓音淡漠如水。
莲翘一愣,紧跟着君玉珩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君玉珩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后院那扇木门冷酷无情的重新关上。
回家……吃饭?!
吃谁做的饭?!
和谁一起吃?!
莲翘感觉自己嫉妒得快要疯了!
……
君玉珩回到家里的时候,穆棉棉午睡起来还没多会儿呢。
她拿着刚刚才削好皮的苹果去替君玉珩开门,“你回来啦,下午过得怎么样?”在苹果上大咬一口,“唔!好脆好甜哦,要不要帮你也削一颗?”
“不用。”君玉珩眉目温和,嗓音清淡。
“你是谁?”穆棉棉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模样,手指头差点戳到君玉珩的鼻梁上去了,“干嘛假扮君玉珩跑来我们家?”
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她也确实是真的吃惊。
君玉珩哎……那个成天脑袋里面好像就只装着食物的君玉珩,居然也会有不想吃东西的时候?!
君玉珩目光扫过穆棉棉手里面的苹果,虽然一言未发,可穆棉棉的心里还是莫名的响起了警铃。
只可惜,警铃的响声再大都没用,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穆棉棉就看见眼前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同时又感觉到微凉的肌肤划过她的手背,然后……她手里的苹果就被取走了……
“喂!你不是说不用嘛,干嘛又抢我的!”
穆棉棉跳起来叫,被君玉珩一只手按在了原地。
他说,“不用那么麻烦。”然后就把抢去的那颗苹果给吃了。
穆棉棉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河豚,一只被按住了脑门,翻不起任何风浪的河豚。
她感觉君玉珩现在就像一个恶劣的大人,正在欺负她这个可怜的小孩。
一时兴起,穆棉棉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脑门上使劲儿,她倒要试试看君玉珩的胳膊上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君玉珩似乎是没料到,她居然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似的,在穆棉棉使劲儿的同时,他松了手。
穆棉棉一个跟头就冲了出去,一脑门子扎在君玉珩的胸口。
这一脑门子扎的可不轻啊,她甚至听见君玉珩痛得哼了一声。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还很痛苦……
一时间,君玉珩没动,穆棉棉也不敢动。
但她的心跳特别的夸张,额头贴着他的长衫,脸好像正被火炉烘烤一样。
良久过去,穆棉棉听见君玉珩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面颊也终于不像之前那么的滚烫。
她深深地吸气,给自己壮胆,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君玉珩正低头看她,眸色隐忍,脸色有些苍白。
穆棉棉嗓子发干,声音有些颤抖,“……撞出内伤来了?”
君玉珩静默着,没有吭声。
“……怎么补偿?”
“羊肉馅的饺子。”
“成交。”
……
菜场都快收摊了,穆棉棉抓紧时间跑出去买羊肉。
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可以挑选了,她直接买了一大块的后腿肉,又搭配了些爽口的小菜,然后拎着菜篮子又紧赶慢赶的往家里跑。
再拐一个弯,就到家门口的那条街了。
穆棉棉刚转过去,忽然从旁边蹿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她的路。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早已经被她给抛在了脑后的,原主穆棉棉的小情郎,宋凯文。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穆棉棉皱着眉头,满心眼里,除了厌烦,还是厌烦,厌烦得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宋凯文好像没看到穆棉棉脸上厌恶的表情,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儿地把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拽,“你跟我过来。”
穆棉棉像个秤砣似的往后坠,挣了两下没挣脱掉,气急败坏之下干脆抬手揪住宋凯文的头发猛的往后一扯。
“嘶——”宋凯文疼地倒抽凉气,急忙按住后脑勺,转过头来时眼睛瞪得滚~圆~滚~圆,“你干什么!快放手!”
胳膊上挂着的篮子有点碍事,穆棉棉喘了口气,眉梢一扬,理直气壮的反驳,“你先放手我在放。”
宋凯文的脸上满是隐忍的表情,压低了嗓音,态度也有所缓和,像是哄人的语气,“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穆棉棉才不会信他的鬼话,大声地喊了一嗓子,“那就站在这儿说啊,我堵你嘴了?”
这音量足够引起路人的注意,宋凯文谨慎的朝四周望了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妥协,松开了穆棉棉的手腕。
穆棉棉收回胳膊,狠狠送他一记白眼之后,才把他的头发放开,然后嫌弃吧啦的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心。
宋凯文看见这一幕,忽然产生一种心脏被针扎到的感觉,真是糟心的很。
深呼吸,又深呼吸,他终于调整好了心情,“上一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我不该逼你。到现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你就算有气也该消了吧。我们不闹了,还像以前那样行不行?”
穆棉棉挎着菜篮子木着脸,连嗓音都是干巴巴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宋凯文狐疑地盯着穆棉棉的眼睛,“你不会又喜欢上他了吧?”
穆棉棉表情淡定的不行,眸光坚定毫不闪躲,“不管我喜欢谁,反正那个人都不会是你。我这样说,够不够清楚,够不够明白?”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我跟断?”
听到这一句,穆棉棉忍不住又是一记白眼。
她说,“断啊,必须断,而且还得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行不行?”
绝情的话,用最冷漠的语气说了出来。
就算宋凯文原本多么的不甘心,不想放,到了这会儿,也终于彻底斩断了复合的念头。
他冷静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变的刻薄,“想要我不再来找你也可以,你得补偿我。还有你上次弄伤我的眼睛,汤药费你也得给!”
第十二章
穆棉棉直接就被气笑了。
她笑着问道,“所以你前头说那么多干嘛?不全都是浪费时间嘛,直接说要钱不就完了。”
“没错,我要钱,我要很多的钱,陪你玩儿了这么久,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宋凯文破罐子破摔,什么面子,什么脸皮,他全都不要了。
穆棉棉回答的很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去,没本事你立马就给我滚蛋!”
“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我说的,怎么滴吧。”
“不后悔?”
“怎么,吓唬我啊?”穆棉棉嘴角上扬,故意夸张地拍了拍心口,“哎呦我好怕怕!”
宋凯文气的脑门上都快冒烟,双眼通红地瞪着穆棉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好像分分钟就要失控暴走的样子。
穆棉棉谨慎的后退一步,随时准备逃跑。
从街角到家里大概还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她如果先下手为强,然后再尽量跑快一点,应该可以成功将宋凯文给摆脱掉。
而如果宋凯文在大马路上就对她做些什么都话,那么她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和证据去告他故意伤害,到时候就让官府去收拾他。
考虑到这里,穆棉棉已经瞄准了待会儿可以重点打击的部位,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契机,只要宋凯文先动一下,她一准让他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这个契机来得很快,也很突然,但却与穆棉棉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
宋凯文动了,他猛地转身,然后怒气冲冲的向着前方大步地走去。
穆棉棉都给看愣了,后来忽然发觉,宋凯文是冲着她家里面去了!
家里要是没人也就罢了,问题是君玉珩现在在家里呢。
“哎呀我去!这下死定了!”
穆棉棉不怕和宋凯文斗,因为她问心无愧,不可能接受这些无理的要求,但是她怕宋凯文去找君玉珩啊!
君玉珩现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也不可能去控制他的想法,万一惹毛了他,她搞不好就得成为流浪人口了吧。
这就像是小学生犯了错,会害怕老师找家长告状一样的感觉。而且那错还不是她自己犯的,是被人陷害的,你说冤不冤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