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是姐姐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姒乐奣眸子一亮,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细小的弧度,道:“佥忞想来也是有些忙碌的,那些诗经便免了吧。若是嘉昱能在本宫生辰之日恭贺,那真是东宫莫大的福分!”
身旁的荣瑾挑了挑眉,结果话头:“嘉昱?可是大珝第一才女?不想佥忞你的姐姐竟是这般奇女子!”他似乎有些映像。
禾锦垣刚缓过神儿,摒去心中的烦乱,便听到这句话,当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懒懒地接道,“都在一个学堂八年了,你却还不知晓我阿姐。”
这可真是冤枉人家荣瑾了,师从不同先生,他能见着她几回呢?唯一一次,似乎是……
他揶揄的目光扫了眼禾锦垣,语气有些许促狭,“你阿姐?莫不是本世子记错了?你的胞姐可是禾二小姐。”
禾锦垣不满皱眉,那个女人......
他冷哼一声,“可别,荣世子您可别抬举本公子,本公子当不起……”
荣瑾微微愣神。
禾锦垣少见的反应那么大。
“嗯......”他抿了抿唇,绕过这个话题,“前些日子那首惊艳绝伦的《麝香百合》可是甯和郡主的佳作?”
禾锦垣撤出一抹如往常无二的的笑,“可不是,不过这首只是家姐即兴之作。你怎只记得这首?近日那首《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岂非更妙?”
他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骄傲与亲昵,只觉着锦甯的优秀他与有荣焉。
荣瑾一愣,怎只记得这首?他难道要实话告诉他自己见了她那日的风姿吗?
不想竟真是她。
很巧,不是吗?
确实很巧。
锦甯受邀参加赏花会是巧合,禾锦垣突然得知锦甯将要参加赏花会也是巧合。
他因此而无聊因此邀请荣瑾与姒乐奣是巧合,本该因男女授受不亲而乖乖待在自己院里的荣瑾接到禾锦垣的邀请也是巧合。
荣瑾突然接到邀请而匆匆出门是巧合,锦甯刚好在荣瑾出现时吟诗也是巧合。
是以,荣瑾对锦甯一见钟情便是必然了。
见荣瑾未回话,姒乐奣随口接道,“恩,这首诗确实妙哉。嘉昱是如何想得的?”
禾锦垣瞥了荣瑾一眼,才徐徐回复,“前些日子,我与阿姐一同去荷花池避暑……”
竹墨庭
宝念慢慢退回锦甯身边,锦甯的目光缓缓划过宝念,见宝念恭谨地颔首,她才满意回眸,继续逗得太后开怀。
不久后,太后微微敛下唇角的笑容,看了看已有些昏暗的天色,缓缓道,“时候已不早了,该去赴宴了。”
众人皆跪拜在地,叩下大礼:“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点了点头,将手递给身旁的皇后,那意思就是指要皇后伴驾。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扫跪在地上的人,掠过锦甯时停了下来,打量着身前优雅恭谨的少女,太后想了想便道,“甯和可要伴哀家左右?”
听到此话,众人心中都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不免心中既是羡慕又有些小小的嫉妒,但一想到得此恩典的乃是当今甯和郡主,心中那份不甘又被悻悻压下。
当一个人已经到了你只能仰望的地位,你会羡慕他,甚至会嫉妒。但他的完美及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却让你望而却步,你就会对他景仰钦佩更甚了。
这就是锦甯为何做事从不担心风头过甚的缘故。
锦甯听闻太后邀请,眸中的柔光更甚。
那掩藏在眼底的运筹帷幄叫人看见了总有股自己被完全掌握的危机感,很不舒服,让人压抑。
她微微抬眸,一切像算计好似的,天边恰巧飞来几只白鹭,映在她清澈却不见底的杏眸中,恰到好处地将那抹只出现了一瞬的运筹帷幄完美地化作了惊喜激动的流光。
咦?太后娘娘是在试探她吗?
是为了谁呢。
锦甯微微抬首,把握好角度方便太后可以看见自己的所有动态,才敛下眸中的喜悦,不过几眨眼间,面上又恢复到往常的沉稳大方。
她又将身子向下压了压,以示恭敬。
像是终于调整好措辞般,两颊上因激动而浮起漂亮的红霞,抿了抿唇,才道,“甯和谢过太后娘娘恩典,但娘娘喜净,甯和又是个话多的,就不去打扰太后娘娘清静了,请太后娘娘赎罪。”
这话说的,真是漂亮!
既没得罪太后,又把自己身份往下压,叫人听了心里着实舒畅。
虽说有时这身份不好放得太低,但对方是太后。
锦甯从来都知道,位分的一步之差,就是权利的千万距离。
她不能做有任何风险的事,也不会做。
太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满意:看来这孩子确实是个心思单纯又沉稳大方的。
只可惜了。
太后想了想,才发话,“也好,甯和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哀家便先行一步。”
从太后嘴里说出来的孝顺,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传遍京城了!
众人又是免不了一份感慨。
待太后离开后,众人才起身,随着领路宫女浩浩荡荡地行向会场。
第18章 刺绣
作者有话要说: 修
伴驾陪宴确实是天大的恩典,除却皇后与贵淑贤德四妃,其余几位陪宴的皆是近来受宠的。
大珝虽富强,如今也不过历经三代,规矩却立得差不多了。
变革的不多,却也是略有不同。
先说宴,虽说也是凭等级划分,但诰命夫人及大家小姐是要与后宫嫔妃一同进场参宴的,王爷皇子与官员公子们也是同理。
再有别的,则是世子郡主虽只是亲王或郡王子女,却也算作嫡系皇族血脉。
因无竞争皇位的资格,便另赐恩典:
凡世子,乃等同同阶皇子;凡郡主,皆贵于同阶。
也就是说,虽然四妃与姒乐耘和锦甯同阶,且相互行平礼,但事实上,锦甯论地位是长她们小半阶的。
是以若是以队列为例,显而易见,锦甯要先于身后同排的五人小半步。
传唱的太监眼尖,一眼瞥见锦甯便恭谨垂下首,大声道——
“甯和郡主到——”
“懿尊公主到!贵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
大珝男女确实设有大防,但却并不过分严谨,但看布置就开明许多。
锦甯先行一步,掀起眼皮掠过四周,将宴会布置皆收入眼底。
男左女右,两对宴席中间搭了一个戏台子,不算太高,倒是很宽。
当然,两方宴席中的距离不算短。
女眷们到的时候,皇上与男方们已然入座。
锦甯轻移莲步,垂首上前,微微抬眸,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自己的站位。
确定站在正中后,才带领着身后女眷向上首身着明黄华服的姒琹灏俯身跪下,高声道,“郡主甯和叩见皇上!”
她双手拱地,引头至首,与众女眷一同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便是皇后与太后。
“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按理说,锦甯是从一品,除却皇上太后与皇后,便不用再行礼,即可退下就座。
但是……今儿个还真是有些特殊。
锦甯转身面向左席,对着左席最上首那身着一袭茶色锦袍的隽秀男子又是一跪,“郡主甯和叩见忈王爷!”
众人齐声:“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一个王爷何德何能得以被尊为万岁!
姒琹灏面色无异,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人对区区一介王爷的这般称谓,只是挡于案几下的拳头早已死死攥起——
他姒琹赟有何能耐!
姒琹赟,字丞烜,当今忈王。
其为先帝幺子,生母辰贵妃,已故。
锦甯微微勾唇。
高门贵族人际关系复杂,且不说宗亲血亲,便是一家里的嫡系庶系便不是个小数目。
要识得每一个人且就不容易,更别说生辰喜好。
这些却是名门大家的孩子们每日的必备课程,皆是从小抓起,才能做到无一不晓。
对于这位虽不是皇帝却胜过当今的忈王,不说她们高门贵族,便是民间也是赫赫有名的。
万千少女的心上人。
锦甯不禁记起那绝世佳句。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虽说不算精致,但其意其境……
尤其是拒绝太子之位时的洒脱。
锦甯牵了牵唇角。
至少另无数少女芳心暗许,还是当得的。
只是她不信罢了。
她心不在焉地背着早已滚瓜烂熟的信息。
忈,具仁爱;亲之意。
丞烜。
烜,具盛大、显著、光明之意。
若说此人何德何能有这般恩典……
锦甯笑意渐深。
早在先帝即位时,姒琹赟便因生母早亡之故便极得先帝宠爱。
在垂髫年华,便已显出不同于他人的非凡智慧。
幼学便已提出另大珝受益匪浅的“土地变革”。
此便是当今沿用的“废井田、开阡陌,实行郡县制,奖励耕织和战斗,实行连坐之法”,为大珝带来数倍收益。
且其又极擅武学。
不过束发便已参战数次,弱冠之时更是初为主将。
竟成功将几乎要杀入京城的蒙古将士驱逐出境——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自此民间便有传言“大珝无皇可,无忈王则定败。”
这般奇人,先帝自是愿意赐其如此恩典。
更不用说……
锦甯睫羽微垂,掩住眸中的虚色一片。
听那锦袍男子终于叫起,锦甯及四妃,懿尊公主六人才得以入座。
锦甯搭着宝念的手轻轻坐下。
她是女眷中首位入座的,规矩自然是要做足了的。
气质使然,她仅仅是端坐在那儿,就如同一幅水墨,引得悄悄关注她的世家公子们又是心神恍惚。
等众人终于互相行完了礼,姒琹灏才终于发话:“今日乃是太后寿辰!众爱卿皆当家宴即可,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可又有几个真把这句话当真呢,不过是客套罢了。
“多谢皇上!”众人行礼道谢。
宴会随即开始,按理,众人先行给太后献贺礼。
除却皇上皇后与忈王爷,接着,便是锦甯献礼。
她踱步至会场中央,身后的宝念与珠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同抬起一个画板大小的贺礼,上面盖着一个红色的帘布,很是喜庆。
锦甯轻轻一福身,唇角含笑,“甯和拜见见太后娘娘。”
宝念与珠忆顺势掀开帘布:一幅漂亮的绣图出现在众人面前,色彩鲜艳明丽——
“这是甯和亲自执手的一幅刺绣——”
识货的人便知,此乃甯和郡主的锦纹绣艺。
那刺绣绣的正是一面佛祖。
宝念与珠忆扶着刺绣缓缓地转了一圈。
众人大惊!
这背面竟还有个人儿!
笑意慈祥,身着华服,手执仙桃——
这正是太后娘娘!
——双面绣!
当真是栩栩如生!
众人不免惊叹。
那同一块底料上的正反两面图像图案不同,但竟同样精美!且轮廓完全一样!
这般完美的刺绣且不说,郡主殿下亲自执手便又是珍贵几分!
这心思也是巧极了。
谁人不知太后娘娘是虔诚的佛教徒。
“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锦甯待刺绣面世后接下刚刚未说完的话茬,恭贺太后。
太后哈哈大笑,眉眼也乐开,当即手一挥,“赏!赏!赏!”
她命人将绣图呈上前去,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甯和真是深得哀家心意,这幅绣图,哀家极为喜爱!”
与太后满脸兴奋激动不同的是,坐在右席中的禾锦华却脸色微沉,攥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双面绣!她明明记得,上一世她的贺礼是佛珠啊!
刺绣的话……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啊!
贺礼仍有条不紊地献给太后,除却锦甯的绣图,似乎没有什么令太后亦或者众人惊艳的。
“民女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一个绝艳的少女。
尤其特别的是,你要是注意她的眼睛,就会发现那不符合年龄的深沉,极有魅力。
黑曜石一般的眸,镶嵌在艳丽的脸上,融合出一种独特的气质。
她一直垂首踱步至会场中央,身后的香儿却急得要哭了出来——
小姐的贺礼……
时辰已到,香儿只得紧着眼眶翻开帘布。
那一瞬,众人皆有些讶异:
这不又是一幅……双面绣吗?
虽仅仅是用普通手法所绘成的双面绣,无法与甯和郡主的惊为天人相媲美,但那可是双面绣呵!
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大白菜,怎在太后寿宴中竟出现了两次!?
若是没有甯和郡主绣图在先,这般绣艺,的确能一鸣惊人的!
但——
这是谁家的小姐,他们怎未曾听说过京城贵女中除却甯和郡主,还有人绣艺如此高超?!
锦甯垂眸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