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荣华楼,本来车水马龙的院子里只剩稀稀拉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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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楼外
禾锦瑟与禾锦绣已经离开了,当下只剩锦甯与禾锦垣几人。
锦甯望向宝念,“宝念,你去请赫赫有名的杨郎中来为两位小姐与雏菊医治。杨郎中德高望重,想必雏菊会药到病除的。”
她稍稍停顿,眉目担忧,“切记,勿忘告诉雏菊,哪里疼,让她说出来,千万别压在心里。”
宝念心中谨记,面色严肃,“喏。”语罢,规矩退下。
见宝念认真记下了,锦甯微微勾唇,抿出一抹浅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黛眉微蹙,“也不知此事究竟为何……”
她看了一眼禾锦垣,见他也是皱起了剑眉,似是不想叫他担忧,状似轻松地转移话题:“走吧,再不快些本宫与你可是要迟到了。”
禾锦垣眸中划过一丝暖意,配合道,“甯和郡主若是迟了课,择日怕是全天下都要知晓了。”
锦甯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你贫嘴,让车夫快些,也许还赶得上呢。”
她加快脚步,端正的小碎步却是纹丝不乱,“本宫记着,垣儿可是有事要相告?”
禾锦垣颔首,“正是,待上了马车,我再与阿姐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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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太子寿辰?”锦甯望向禾锦垣。
见禾锦垣点头,她轻笑出声,“甫惪与本宫自小一同长大,又是同一太傅所教导,本宫自然要去恭贺的,垣儿不必这般紧张。”
见禾锦垣吁出一口气,她含笑调侃,“垣儿这般迫切,可是与甫惪有约?甫惪的寿辰上是否有哪位绝世美人啊?”
禾锦垣垂眸笑道,“阿姐说笑了,哪有什么绝世美人,若是真说一个,阿姐不就是京城第一美女吗?”
锦甯面颊微红,“贫嘴!”
禾锦垣见好就收,他挑起另一个话题,“过几日的狩猎大赛阿姐可要参加?”
锦甯抚了抚垂至胸前的青丝,“垣儿可是与乐耘约好了?怎的一个两个都与本宫提及狩猎大赛?”
她点头道,“自是要去的,本宫从未见识过狩猎呢。”
禾锦垣眸光一亮,语含热切,“那阿姐与我一同前往皇家园林可好?”
锦甯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垣儿晚了一步,前些日子本宫与乐耘已约好了。”
她低柔的嗓音听得出来有少许遗憾,“到了皇家园林垣儿再与阿姐汇合可好?”
禾锦垣见锦甯满面自责,眸中滑过几分怜爱,“又不是什么大事,阿姐不需如此。也罢,想必懿尊公主殿下定是能照顾好你的,我们便在皇家园林汇合便好。”
“垣儿分明比本宫还要小上几月,怎得像是长辈一般?” 锦甯嗔了他一眼。
禾锦垣呆愣愣地盯着锦甯,待他反应过来时,来不及懊恼,就见少女静静地托着腮,含笑望向窗外的模样。
依旧美极了。
“阿姐在看什么这般开心?”他脱口而出。
刚好马车一个拐弯,少女眸中闪过一张匆匆行走的老爷爷,手提医包。
锦甯望着那位老爷爷的背影笑了。
杨郎中。
她道,“只是瞧着吆喝着的百姓,觉着生活果真人生乐事。”
禾锦垣闻言也随着她轻轻笑了,“阿姐总觉着什么都是好的。”
锦甯笑而不语。
——她本无意瞒他。
只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自然是不应该知晓杨郎中长相如何又居住哪里的。
她当然也不该知道杨郎中善妇科,与……穴道。
第24章 她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修
京城学艺堂,德馨院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
阮太傅抚了抚长及衣领的胡须,望向自己仅有的两位徒儿,“甫惪与嘉昱以为,如何方可思国之安耶?”
姒乐奣与锦甯对视一眼。
他眉头微皱,稍加沉吟,“徒儿以为,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太子看了阮太傅一眼,见其不由自主地频频颔首,方继续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阮太傅眉宇间稍含满意之色,“正是。若能深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之道,方可治国平天下。”
他将姒乐奣讲话缩减成了六理,却话锋一转,“可这六点又有那个才是要理呢?殿下所言还不够精简。”
锦甯微微蹙眉,轻声道,“徒儿愚钝,不过依徒儿拙见,德义乃治国之根本。”
她轻轻甩袖,雪色宽袖划出一到好看的弧度,尤其出尘。
微微抵住长袖,锦甯端起茶壶为太子与阮太傅斟上热茶,“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她放下茶壶,“不过是徒儿拙见,让老师与甫惪见笑了。”
姒乐奣微微晃神儿,轻饮一口茶。
阮太傅闻言哈哈大笑,一向严肃的面容竟有了几分生动,“郡主说笑了,何来见笑一说?郡主能有此解,老夫甚为欣慰,此答深得我心啊。”
姒乐奣闻言执盏的手稍顿,微微抿唇,嘴唇的线条有少许冷硬。
锦甯垂首一笑,“老师过奖了,都是老师教的好,甯和才得以有今日造诣。”
她柔声道,“想来甫惪也定是有此见解的,甫惪才得过人,是我等所望尘莫及的。”
姒乐奣微微勾唇,“甯和谬赞了,此番见解确实惊为天人。”
锦甯轻笑,“老师与甫惪对本宫总是夸赞的,再夸啊,本宫可就没地儿藏脸喽。”
她熟练地捻起茶梗放入紫砂壶,“本宫与甫惪不过是分工合作罢了,叫甫惪抢了先答了那第一题,本宫自是不能落后的。一人一题,岂不妙哉?”
本就只有一个问题,可她偏偏掰成了两个,又说两人是一人一题,并无高下之分。
姒乐奣心里的那一点不知不觉中产生的隔阂也全无了。
阮太傅闻言又是笑开了,“你这是变着法儿偷懒呢!真真是不可理喻!”嘴上说着骂人的话,阮太傅眼角的笑纹却是瞒不住的——
这两个徒弟与他的女儿一直是他最大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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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
此刻是放学时间,学子们零零散散地都在这个时间段步入自家的马车,亦或者结伴离开。
“甯儿!”
悦耳的女声从锦甯的耳畔传来,她回首,便看到姒乐耘与一位温雅女子向她走来。
锦甯莞尔一笑,“本宫早有耳闻左丞相府将要办一场赏枫宴,这不,我们的映雪大忙人终于舍得出面啦!”
江映雪,左丞相府嫡小姐,与锦甯是闺中好友,是一位精通琴艺,被称为“琴绝”的奇女子。
江映雪轻笑,盈盈一拜,“可不得,这不,民女亲自邀请甯和郡主与懿尊公主,还望两位大人赏光来寒舍赏枫,民女这厢有礼了。”
左丞相与其正妻相敬如宾,育有二子三女,另与其妾育有四子一女,江映雪排行老二,在家中还算受宠。
锦甯与姒乐耘对视一眼,先行笑道,“自是要去的,若是本宫不应映雪此番邀约……”
她一顿,笑意略淡,“怕是……日后难以相见了……”
两人闻言也是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说来也巧,锦甯的几位密友都是与她岁数差不多的,像姒乐耘便是与其同岁,年方十三,她大锦甯半年,如此算来也是将及十四。
赵盼儿则是周岁十四;阮矜言同为十四;而江映雪则是最为年长的,年方十五。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而江映雪此时便是在说亲,想必以她的家事名声,定时能寻个好亲家的——可这一婚约,定是不能随了江映雪之意的。
高门贵族为了互相约制,江映雪的婚约是早早便注定好的。
“本宫定是也要赴约的。”姒乐耘率先打破这沉静的气氛,“无论如何,我们几个永远都是好姐妹。”
锦甯声音放得极轻,“嗯,永远的好姐妹。”她望向江映雪笑了,“更何况,本宫与乐耘还要去给映雪撑场子呢!”
江映雪眼含泪光,“调皮!不过是一个跋扈的丫头,我自己对付得来。”
气氛一下子又缓和了。
赏枫宴,赏枫宴,说起来是左丞相府举行的一次作诗赏枫的宴会,实则是左丞相为其最疼爱的幺女所举办的宴会,用来和众贵女打好关系。
而左丞相的嫡幺女则唤名江映枫,传闻活泼可人,可京城的哪一户人家不知道那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丫头。
她的人缘算不得好,有些身份的贵女都瞧不上她,不过左丞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每次的赏枫宴也有不少人去。
“那便说好了,到时候本宫与乐耘必定登门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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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锦甯与禾锦垣回到右丞相府就传来老夫人传召的旨意,来的人又是星辰。
锦甯蹙了蹙眉,道,“星辰姑姑,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星辰面露忧色,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老夫人她…出了点事……”答复含糊不清。
锦甯与禾锦垣对视一眼,“那便快些赶去吧,莫叫祖母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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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堂
“甯儿拜见祖母,祖母万安。”锦甯微微福身。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见雏菊一脸惊恐地跪着,而禾锦华却毫发无损,甚至坐到老夫人的身旁,当下明白了一切。
鱼儿咬饵了。
一旁地禾锦垣也是恭谨一拜,“祖母万安。”
老夫人左手扶额,随意地摆了摆右手,“起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禾锦垣先行开口,“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依旧扶着额头,语气虚弱,“这个贱婢!无病申吟!竟敢污蔑二小姐!罪不可赦!”
锦甯闻言宽慰道,“祖母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杨郎中是如何诊断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并无大碍,身上一处伤痕都未有,真是个惹事儿精!”她望向杨郎中,“你说是吗,杨郎中?”
杨郎中微微躬身,“老夫人的家事老朽实在不敢妄议,不过雏菊姑娘确实并无大碍。”
老夫人闻言重重地拍了拍身旁的案几,冷冷的目光扫向瑟瑟发抖的雏菊,“即使如此,那这般不懂事的奴婢便留不得了,老身便替三丫头除除后患——来人!拖出去杖毙!”
“且慢!”锦甯眉尖稍蹙,“老夫人礼佛,此等弑杀之事多做不易,若是引得众佛大怒便不好了。”
她缓声道,“不若甯儿做主,扣了雏菊的两年俸禄,依老夫人看可好?”
锦甯一顿,语含歉意,“让老夫人为难了是甯儿的不是,老夫人就当给甯儿一个面子,也好安抚众佛。”
老夫人噎了一口气,难得有些愤恨自己为了接近太后而扮演的佛教徒的角色,假笑赞叹,“甯儿所言极是,是老身鲁莽了。”
用眼神止住有些不满的禾锦华,她慈祥地望向雏菊,“竟然甯儿为你求情,那老身边留你一命,下去吧。”
她又望向众人,“老身乏了,你们也下去吧。”
“诺。”众人恭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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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礼数,锦甯与禾锦垣送杨郎中离开。
“没想到本宫竟是错怪妹妹了,也不知妹妹会不会原谅本宫。”锦甯轻叹,睫羽微垂,“妹妹又岂是那般粗俗之人,纵使热爱武艺,也不会随意对人拳打脚踢的。”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禾锦垣便起疑心了。
阿姐心思单纯且不通武艺,他精通武艺却是知晓的,禾锦华当时的确是打在雏菊身上了,那重物拍打的声音对于习武之人不会认错。
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正准备问问杨郎中却发觉锦甯在他身边,只得先劝她回去,“阿姐,你今日也累了,我一个人送杨郎中便好,你先回吧。”
锦甯笑着婉拒,“这怎么行,杨郎中是本宫请来的客人,不送客人不是我们禾府的待客之道。”
禾锦垣抿了抿唇,又道,“阿姐请的客人便是垣儿请的客人,垣儿送也是一样的。”
“这……”锦甯见他执意,有些迟疑地望向杨郎中,见他并无不满之意才颔首,“如此…便有劳杨郎中了,请恕甯和怠慢了。”
杨郎中忙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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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锦垣瞥了一眼身后的易笙,易笙心神领会,给杨郎中塞了一个荷包。
杨郎中不着痕迹地颠了颠手中的荷包,见是重量轻的心下暗喜。
这荷包重不算什么,荷包轻的才是真贵重啊!
反正他也本就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这禾大公子给的钱更多,都是一家人,说实话也无妨,他四处瞧了瞧,见没人才小心道,“这雏菊并无大碍,只是似乎伤了内关啊,百里穴之类的……”
无一不是痛穴。
禾锦垣闻言满面冷意,谢过杨郎中后便直直矗在大门口,待杨郎中连人影都不见了他才冷哼一声,一甩袖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