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马奔腾!纵横天下!□□定国——”引路的太监喜气洋洋地高呼,“——跨马鞍!跨火盆!”
“好!”众人皆起身,笑着股掌。
姒乐耘悄悄瞥了眼锦甯,见她当真满面笑意心头不禁一松,“这般便好……”
她不禁喃喃,声音随着欢呼雀跃的呼喊声鼓掌声湮灭其中,“这般…便是…最好不过了……”
锦甯隐约似是听见了什么,余光划过姒乐耘,笑着望向步上红毡的两人。
待二人走进了,姒乐奣不知为何脚步一顿,连带着牵着彩球红绸的阮矝言也停了下来。
锦甯便见他侧首望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对上她的眼。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说了什么,恰逢此时乐声愈发高亢,夹杂着起哄的高呼声震耳欲聋,教人只觉满耳嘈杂,什么也听不真切。
锦甯只读懂了“甯儿”二字似是在唤她,便再也看不清了。
姒乐耘正站在她身旁,见姒乐奣望来便心头一跳,忙笑着高声道,“皇兄!矝言乃本宫莫逆!本宫便祝你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好!好!”众人忙一同大呼着贺颂了起来。
姒乐奣便连连颔首向众人致意,时不时拱手道谢。
二人一步步走进喜堂。
赞礼者高喊,“形庙见礼!奏乐!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待三叩首毕,便唤二人起身,“升,平身,复位!跪!皆跪!升,拜!升,拜!升——拜!”
“跪!皆跪!升,拜!升,拜!升,拜!礼——毕!”
这便是所谓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待两人被闹着入了洞房,筵席便算是开始了。
姒乐耘轻咦一声,“皇叔今日怎没来?”
锦甯怔了怔,复而笑道,“许是有事罢,今早临走前才差人同我知会了声。”
她夹了道红梅珠香尝,一面对姒乐耘道,“五皇子当真是天真心性。”
姒乐耘闻言望去,便见阮矝言不知何时早已被送入了洞房中,如今众人正在闹太子,闹腾得最厉害的正是四皇子。
“嘁。”姒乐耘嗤笑,眼一瞥,“天真?这宫里头的孩子哪有甚么天真的。”
锦甯望她,不置可否,“我瞧着他却是不坏的性子。”
“坏自然是谈不上。”姒乐耘眸光流转,“只是小四这性子,若是什么都任由他去,那岂不翻了天了。”
锦甯掩唇扑哧一笑,“本便是千金万贵的身份儿,性子自然会乖张些,垣儿也是如此。”
姒乐耘挑了挑眉,“我瞧着你阿弟倒是乖的。”
“他呀,在人前总是讨喜的紧。”锦甯眉眼一弯,笑盈盈道。
姒乐耘笑了笑,夹了一道芫爆仔鸽,“我记着他同皇兄关系向来亲近,今日怎未曾来?”
锦甯无奈,拍拍她低声道,“太子大婚岂同常人一般?便是本宫今日来也不是因着王爷的名头?”
姒乐耘却似是瞧见了什么,手肘捣了捣她,语带嘲讽,“你瞧,那不正是当今状元郎?”
锦甯寻声望去,却见正是梁良,对方似有所感,也抬眼望来。
锦甯笑着同他颔首,移开目光。
月前殿试梁良高中状元,引得举世瞩目,一时间名声大噪。
“乐耘。”锦甯蹙眉,轻叹道。
“我知晓。”姒乐耘似是笑了下,低低自喃,“状元嘛,自然会得父皇看中,与旁人自是不一般……”
锦甯见她神色恍恍,低叹一口气,柔声道,“说起温之,倒还有个趣事儿。”见姒乐耘回神望来,她便又笑道,“你可知那日状元游街?”
姒乐耘眼睛倏地一亮,也笑了,“知晓,知晓,此事如今何人不知。”她说着便捂嘴吃吃笑了起来,“那日探花郎闹得笑话可当真是有趣儿,滑天下之大稽了。”
大珝有个不成文的规,便是历届中得探花郎之人才德另论,却需为进士中相貌一等一的郎君。
然而此次探花照旧为一美男子,却不及当今状元郎。
那日状元游街,榜眼与探花在后头随着,往年总有路边女子往探花身上丢手绢,而这年的手绢儿,却皆是丢到了状元郎身上了。
而好笑便好笑在,这探花郎却是仔仔细细地打扮过了,面敷□□头戴彩冠,一幅俏郎君的模样,却不及那状元郎分毫。
这便是闹了个大笑话了。
锦甯见她笑了,便也轻舒一口气,同她继续又说笑了起来,待筵席过半便同先行回府了。
本有心同禾锦华招呼一声,只远远瞧着她不知何时同四皇子谈天了起来,二人具是神色欢畅,便也无心再多加打扰。
姒乐耘倒是疑惑她今日怎走得这般急,锦甯只道是累了,她便无奈嘱咐了两句放她去了。
酒过半巡,太子微醺地举着小樽推了旁人递来的几盏酒,晃着脑袋朝四周瞧了瞧,却没瞧见想找的人,不禁心头一跳。
他忙晕晕走了两步,拉着姒乐耘道,“她呢?”
姒乐耘惊得手一颤,见四周无人望来,才拉紧姒乐奣低声道,“皇兄慎言,甯儿如今已嫁做人妇,你也已娶矝言为妻——”
“甯儿…甯儿……”太子醉醺醺喃道,“本宫…本宫要找甯儿……”
“皇兄!祸从口出!”姒乐耘忙掩住他的嘴,见周围已有人似有若无的望来,当下脆声道,“皇兄若是想见皇嫂,入了洞房便能见着了,懿尊可寻不着人。”
旁人听了便哈哈大笑,你一句我一句贺颂起姒乐奣来。
“太子殿下好福气啊!”
?“臣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鸿案相庄……”
“太子妃乃难得一见的大才女,与太子殿下乃天作之合啊……”
姒乐奣脑袋似是狠狠得被撞击了一下,倏地回过神来。
天作之合……
他神色恍惚。
自幼,他们也是这般称呼他与…甯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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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甯回忈王府时便见门口泊了一辆陌生马车,她回了含甯阁小憩片刻便带着白嬷嬷去了书室,留宝念同珠忆歇息。
“今日王府可来了客?”
白嬷嬷轻声道,“是司寇大人,如今正同王爷在书室议事。”
锦甯点了点头,笑着道,“本宫倒是不知。”
白嬷嬷垂首,“诺。”
待到了书室,门口守着的侍卫也不好拦她,只说是通报一声王爷,锦甯便应了。
眼见那侍卫进了内室,锦甯便也带着白嬷嬷缓缓走近,隐约听得清里头的声响。
“…皇帝…此举着实…荒……”
“便…这般……”
白嬷嬷当下背脊浸出冷汗,听了不该听的,她吓得双腿软得厉害。
锦甯余光瞥见便伸手撑住她,手指用力。
接着便是片刻的静默。
锦甯便听那侍卫传了话进去,姒琹赟应了声,便唤司寇延休先行离开。
见白嬷嬷好了些许,锦甯便向后两步退于一旁,白嬷嬷也便跟着向后退了退。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那侍卫甫一推开门便见锦甯立于门前,当下惊得心头一跳,却不敢多说半句,只低声道,“殿下,王爷请您进去。”
锦甯点点头,不语,又待了片刻,才抬脚推门而入。
入眼便是一张宛若女子般妖媚极了的面庞,那人见了她便眉眼轻轻一弯,作揖道,“见过郡主殿下,殿下万安。”
锦甯低眉敛眸,温声道,“司寇督主请起。”
“甯和。”姒琹赟轻柔笑了笑,望向司寇延休道,“那本王便不留你了。”
司寇延休微微颔首,拱了拱手道,“延休告退。”
待司寇延休离开,姒琹赟才起身握住锦甯的手,拉过她坐下,“今日怎来了。”
多日未见她,他本便思念甚多却又心中有愧,如今她来见他,他自是欣喜非常,甚至颇有些受宠若惊。
锦甯轻轻抽出手,从白嬷嬷手中接过梨花木食盒,轻声道,“嬷嬷炖了鸡汤,我觉着不错,便想着给王爷也送来尝尝。”
姒琹赟眉眼放柔,“往后差人来便是了,不必多劳你一趟。”
锦甯没应,掀开食盒端出瓷碗,指尖触到汤碗,眉心却不觉一蹙,“怎竟凉得厉害……”
“无碍。”姒琹赟笑着取过她手中的碗,目光倏地微凝在她手上,又很快移开,端着满满的鸡汤便是一饮而下,“本王到觉着正温温热,再好不过。”
锦甯倏尔便笑开,“当真?”她捻出手绢给他拭了拭嘴角,望进他欣喜的眼底柔柔一笑,“你欢喜便好。”
“自然。”姒琹赟心底柔软得厉害,不禁握住她的手。
锦甯指尖顺势抚上他的眉心,轻轻揉开,“丞玹今日,可有烦心事?”
姒琹赟一愣。
锦甯笑着摇摇头,轻抚他的面庞,“纵使你笑得再好,也难掩眉宇郁气。”
姒琹赟一时间怔松良久,“我......”他顿了顿,寻思着愈加妥帖的说辞,缓缓开口道,“倘若...你有两条道可走。”
“一条满是荆棘坎坷不平,却些许将会是光明大道;而另一条稀疏平常,足履实地太平无事,甯儿,你会选哪条?”
锦甯眸光流转,心思转得飞快。
姒琹赟这话问的怪,倒是不知问的是人,还是事。
锦甯仍旧思索着措辞,可回复却不可犹豫,便四两拨千斤开口道,“那便要看,这关乎到何人,何事,何所为了。”
她对上姒琹赟的眼,轻柔地抚着他的背,“不谈所谓何事,若是单论甯和,哪怕那再是条光明大道,我却也不会去选。”
“贵为一品郡主,甯和不仅仅是甯和,更牵扯了太多人。因而我的选择,便也会牵连到数人。若是我选了第一条,若是过的了这条道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没能过得了...我将如何呢,那些无辜之人又将如何?因而若是有条坦荡大道,我又为何不择呢?”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所谓的荆棘道,若是过了,那自然是有勇有谋万人景仰。可我却以为,原本有坦途可走却选了那荆棘道的人,分明无智无勇,野心勃勃却无大德性,无非为急于成事罢了。”
姒琹赟闻言神色自若,锦甯见状便心头一松,不着痕迹恭维了两句,“再者,若是一人当真高明远识,这坦荡大道又何尝不能前程似锦?”
她骤然一停,咬唇讷讷道,“甯和妄言了......”
“不。”姒琹赟握住她的手,嘴角轻扬,“你心思纯善,而至善至慧,自然是...极好的。”
“高山流水,解人难得......”他兀自笑得欢快。
人生得遇知己一人,当真是...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元旦快乐啦
2019大家一切顺顺利利?
这里说一下 因为明年很重要今年假期作业很多,所以下次五天更之后就会恢(补)复(作)周(业)更(了),抱歉啦亲亲们。
第98章 事
待出了书室, 白嬷嬷早已双腿虚软背脊冒汗,她原本便颇有城府,加之又随了锦甯十年之久,如何听不出方才二人对话是何其惊险, 若是错了一步,那便步步皆输,溃不成军。
“殿下,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白嬷嬷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锦甯脸色,“您方才走的那步…着实是险棋。”
锦甯不置可否, “王爷让本宫说, 本宫还能回绝了不成?”她余光漫不经心地划过一个个福身行礼的丫鬟小厮道, “这棋且先不论走没走好,落子无悔,这子既落了,还哪有险不险一说?”
“殿下教训的是,奴婢省的了。”
锦甯笑了笑,顺手拂过一旁开得正艳的莲花瓣,掐下一株来, “你瞧,此花与魏府荷亭相较,有何不同?”
那精细雕着鱼戏水的大瓷缸沿着石墙整整齐齐排了一长排,水缸里头皆开着或粉或白的荷,一株株甚是姝美毓秀, 连这天儿的燥热也难免消下去了几分,远远望去煞是壮丽。
白嬷嬷不敢答话。
锦甯也不强自逼她,只自顾自娇笑道,“本宫瞧着却是无甚差别的。若是教本宫来执手,那前既有这魏府荷亭,后又何尝不可有这王府美荷的雅称呢?”
“只是总归有人,却独偏爱那魏府荷亭……”她轻柔抚了抚嫩粉荷花瓣儿,“既如此,本宫便是不顾王府之荷,也顺势投其所好夸上魏荷几句又有何不可?”
左右不过是株荷花,既人心所向乃魏府荷亭,那她又何必硬要吹捧王府荷花去讨人不快?
若说姒琹赟方才那一问到底问的是人还是事,锦甯先前只有五分把握。
这五分把握自然是不够,便是因此问怪就怪在不同旁的,这“人”与“事”二者的答复若是单单全然不同便罢了,更却是偏生为对立的两个答复。
若是选错了,那便是完完全全的错。
这一问问得广而散,锦甯原本自然更以为这问的是“人”。
姒琹赟的狼子野心她了然于胸,理所当然会以为那两条道乃暗喻那事如何抉择。
所谓荆棘道,自然为惊骇世俗大逆不道的那事;所为坦途大道,自然乃闲云野鹤不争不抢,就如此做个闲散王爷。
可待锦甯思及进门前窃取的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原本那五分把握,便生生提至了十成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