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了吗——程渊
时间:2020-02-20 07:20:25

  “放你的屁。”柳明修坐回椅子,手肘随意搭在椅背,凉飕飕地说,“我什么时候等她了?”
  “柳明修……”谢蔷脸色很难看,喘气越来越急促,颤抖地指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咳……”
  柳明修脸色一黑,低骂了句:“操,药呢?!”
  她刚才情绪太激动,刺激得哮喘发作了。
  谢蔷胸腔剧烈起伏着,脸色发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鸣声。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栽倒,柳明修一把搂住她的肩,把她带回怀里。
  谢蔷用力挣扎,想推开他。
  柳明修将她抱得更紧,着急翻她的书包,“药呢?!”
  找到了药,谢蔷死活不肯张嘴,指甲死死抠着他的手,掐出血痕来,似乎在趁机报复他。
  柳明修动也不动,任由她掐着,对她说:“张嘴。”
  谢蔷瞪着他,喘促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柳明修静静地看她:“再不张嘴我就亲上去了,谢蔷。”
  “……”
  最后谢蔷还是张了嘴。
  柳明修把气雾剂对准她口中喷了几下,用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药物作用很快,她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谢蔷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推开柳明修,“离我远点!别用你那只碰过别的女生的脏手来碰我!”
  柳明修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都没嫌弃你让别的男人抱过,你嫌弃我?”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你放屁!”
  “我柳明修从来不放这种东西。”
  “……”
  谢蔷气得又开始喘了。
  柳明修脸色一沉,没再把话说下去。
  谢蔷收拾好东西,把书包甩肩上,起身要走。
  有个小盒子从旁边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杨夏连忙喊她,“诶,嫂子,你东西掉了。”
  她刚才吃完药,顺手把药盒放在边上,拉链没拉好。
  谢蔷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盒,掌心覆盖住标签的那一面,不想让人知道。
  柳明修余光看见,微微眯起眼,“那是什么?”
  “不关你的事。”谢蔷冷淡道。
  她转身要走,柳明修扣住她的腕,“你生病了?”
  谢蔷没应他,用力把自己的手腕抽出,径直离开饭堂。
  -
  长廊尽头,谢蔷倚在围栏边上,点了根烟。
  这里是教学楼顶层,风很大,吹散她长发飞扬。烟雾随着红唇一溜儿滚出,转眼便消散。
  音乐教室里,老师正在教自己的孩子拉大提琴。
  “只能坐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琴颈与肩膀要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琴身左边的高度要比右边高,注意弓与弦始终保持垂直,D弦和G弦不可以相互碰到……”
  老师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腕,下弓时,大臂与小臂一同出去;上弓时,小臂先回,带动大臂一起回来。
  “好,很好,就是这样。”老师温声鼓励道。
  谢蔷看着,眸光不由温软下来。
  记得小的时候,爸爸也总是在身后这样教导她。
  她刚出生没两天,母亲就因为大出血去世,谢正明父兼母职,一边顾着生意,一边劳心劳力地把她带大。
  谢蔷对母亲毫无印象,只从媒体口中听说,母亲是位非常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
  三岁的时候,谢蔷在音乐方面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才能。
  钢琴她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后来七岁开始学大提琴,顶着逝世母亲的光环,无论是去参加比赛还是演出,她永远无法摆脱大众的目光。
  一次比赛失误,她遭到媒体指指点点,说她只不过是顶着母亲的光环,虚有其表。
  谢蔷下来就把大提琴砸了。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肯吃饭,也不愿见人。
  谢正明想了个办法,她不肯出来,他就在门外陪她熬着,没日没夜地拉大提琴。
  从德沃夏克、埃尔加、舒曼、圣桑、再到柴可夫斯基……拉遍了世界经典大提琴曲目,并且成功拉跑了每一个音调。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谢蔷终于忍不住打开门,对谢正明发脾气,说爸爸拉得实在太难听了,柴可夫斯基听了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谢正明对她微笑,温和地说:那怎么办?爸爸实在太笨了,没有小蔷聪明,要不然小蔷来教教爸爸?
  那时候谢蔷不知道,谢正明在转型经商以前,其实和母亲一样,也是一名大提琴演奏家。
  谢正明只是为了能让她开心,甘愿放低姿态,扮演着小丑的角色。
  后来谢蔷每一次比赛、演出,谢正明从未缺席。
  谢正明总是对她说:小蔷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在爸爸心里,小蔷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需要去和谁比较。小蔷永远是爸爸的心肝宝贝。
  在她成长过程中,谢正明既是父亲,又是母亲,一直给了她双倍的爱。
  所以即使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谢蔷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同龄孩子缺少什么。
  但现在,她连这唯一的、打从心底疼爱她的人,也都失去了。
  许是顶楼风太大,沙子迷了眼睛;又或者是香烟的气息太过浓烈,有那么一瞬,谢蔷竟红了眼睛。
  她深汲一口烟,想将心头翻涌的思绪压下,却不留心被呛到,烟草浓烈的味道涌入呼吸,顺延着气管一路冲进肺部,呛得她眼泪直往外冒。
  她控制不住,弓着身子开始剧烈咳嗽,仿佛整个肺部都要硬生生撕裂了。
  手里的烟忽然被人夺走,扔在地上,踩灭。
  柳明修脸色铁青,“谢蔷,想把我气死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有哮喘的人还抽烟,无异等同于自杀。
  谢蔷压抑地低咳了两声,哑着嗓子说:“不用你管。”
  柳明修冷笑,“那你在这里演苦情戏给谁看?”
  谢蔷没心情和他纠缠,转身要走,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谢蔷瞪着他,“你放开我!”
  柳明修束着她的腕,把她堵在墙角,“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没什么想跟我交代的?”
  “比如?”
  “为什么走了两年毫无音讯,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报纸新闻上……”柳明修逼近她,咬牙低声地说,“谢蔷,两年前你离开的时候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
  谢蔷说:“你想知道?”
  “我不该知道?”柳明修反问,克制着情绪。扣住她手腕的力度加深,指骨在她的皮肤印出一道道红痕。
  谢蔷疼得蹙了下眉。
  她望着他,冷冷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柳明修,你不配。”
  -
  柳明修回到课室,脸色臭得跟吃了屎一样。
  还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谁惹谁死的气息。
  他在座位坐下,谢蔷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全班男生的目光都不由黏在了她身上,各种爱慕的、欣赏的、崇拜的、追求的,让柳明修的脸色又臭了好几度。
  谢蔷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台下掌声一片。
  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当场吹起了口哨。
  下一秒,后脑勺被人用笔杆扔中,男生愤怒回头:“谁?!谁他妈拿笔扔我?!”
  柳明修靠在椅背里,冷冷抬眸,“是你爸爸。”
  “……”
  对方是柳明修,没人敢吭声。
  谢蔷在台上嗤了声,不屑。
  长松中学作为城内赫赫有名的私立中学,是以明家为首的,城中几大富豪共同投资创办的私立学校。
  每年学费数十万起步,选拔要求极为严苛,能够进入长松的,大多是些有钱又有闲的富家子弟。
  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一个老师从此在南城失去姓名。
  班主任姓王,名福贵,在长松中学摸爬滚打多年,深谙这里的生存法则,谢蔷转学回来之前,教导处谢主任就和他交代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分开。
  王福贵怀揣着明年再升一级的美好愿望,早就做好了安排,对谢蔷说:“那个谢同学啊,你的座位就在柳明修同学的旁边,以后你们就是同桌了,按谢主任说的,你们要相亲相爱……”
  谢蔷循声望向正在说话的老师,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我能和这玩意儿相亲相爱吗?我不把他提起来背摔-三角绞-腕挫十字固再加背负空投摔断丫的胸骨就算不错了。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谢蔷缓缓从讲台下来,走向自己的座位。
  柳明修始终两手插兜,靠在椅背上里,清冷的五官逆着光影,看不清神情。
  谢蔷刚把书包挂好,准备坐下,柳明修却没给她动作的机会。
  教室里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柳明修抬脚,把她的椅子踹翻在地。
  椅子歪倒在谢蔷脚前。
  背包里的书洒得到处都是。
  “……”
  全班倒吸一口凉气,以他们为中心,两侧同学纷纷拉着课桌后退三尺。
  后桌的舒宁和杨夏不约而同地抬手捂脸:“完了完了,今晚全南城的榴莲都要被明修跪碎了。”
  谢蔷看了眼地上的座椅,又抬眸寂冷地望向他。
  柳明修两手插兜,语气随意:“不好意思啊,我这腿刚好抽筋了,没吓着你吧?”
  她要是信他,就是自己脑子进了水。
  谢蔷说:“扶起来。”
  柳明修冷哼,权当没听见。
  谢蔷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成拳,眼神越来越沉,隐隐开始凝聚蝉联三届全国青少年柔道冠军的信念与力量。
  杨夏和舒宁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明年这个时候柳明修的坟头草不仅能长得放牛,还能让他们全班一起去蹦个迪了。
  杨夏赶紧道:“嫂子,你冷静——”
  杨夏话没说完。
  眼前腿风扫过,紧接着,耳旁传来一声巨响。
  谢蔷将面前的课桌一脚踹翻。
  抽屉里的书本、试卷、笔记、作文纸……漫天飞舞。
  水杯摔裂开,打湿了柳明修的裤脚。
  谢蔷缓缓把腿收回来,朝他微笑:“不好意思啊,我这腿啊,就是看你的课桌不太顺眼。”
 
 
第6章 
  最后是杨夏赶在谢蔷彻底爆发前,把桌椅给扶好的。
  杨夏狗腿地说:“嫂子,你坐,你坐。”
  谢蔷一拨长发,高扬着头颅,姿态骄傲地入座。
  柳明修坐在旁边,全程脸色紧绷。
  他看着杨夏转来转去,又是帮谢蔷擦椅子,又是帮谢蔷收拾地上的课本。
  他好笑道:“你他妈今天脑子被驴踢了?你到底是谁兄弟?”
  杨夏甩他一记眼神,压低声道:“明修,过分了啊,回头人家真生气了。”
  柳明修嗤了声,满不在意。
  杨夏收拾完一叠试卷,交到柳明修手里:“你赶紧把东西给嫂子,跟人家道个歉。”
  “她做梦。”
  柳明修把试卷往桌上一摔,脸色清冷。
  杨夏皱眉:“要不然怎么办,你还真打算跟嫂子分手?”
  涉及分手这样敏感的词眼,柳明修一下子没吭声,余光扫了眼谢蔷那边。
  谢蔷始终没看他,仿佛直接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过滤掉了。
  谢蔷对杨夏招招手,“你来。”
  杨夏乖头乖脑地走过去,“嫂子,怎么了?”
  “杨夏,谢谢你。”谢蔷对他温柔一笑。
  杨夏愣了下,随之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干吗突然那么客气……”
  “顺便,你去帮我跟隔壁那位说一声。”谢蔷将一缕长发捋至耳后,神情淡漠,“好马不吃回头草,谁以后要是来求我,谁就是王八。”
  柳明修:“……”
  柳明修冷哼,对杨夏道:“你去告诉我隔壁那位,我柳明修从来不吃回头草,我以后要是求她,我就是狗!”
  夹在中间的传声筒杨夏:“……”
  不是,你们今年都几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谢蔷脸色渐凉,“柳明修,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柳明修两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望着黑板方向,“谢蔷,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两年了,我的品味比以前提高很多了。”
  杨夏、舒宁:“……”
  没感觉到啊,你找的那些女朋友一个个都肤白大眼黑长直,模板固定,口味专一,不仅要求身高一米七腿长不得少于105公分,还他妈要会拉大提琴。
  谢蔷咬牙切齿地道:“柳明修,你这个混蛋!”
  柳明修耸耸肩,“那不都是跟你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谢蔷气得用力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在心里恨恨发誓,要是再搭理这个人,她就率先变成一只王八!
  一整个下午,谢蔷趴在桌面闷头大睡,谁来也不理。
  柳明修的脸色则是更加难看,嘴瘾过爽了,心里却堵得慌。
  最后一节英语课,试卷评讲,老师随机抽学号提问。
  “请46号谢蔷同学来回答一下这道理解……”
  班上同学纷纷望过来。
  谢蔷趴在桌面睡得深沉,纹丝不动。
  后桌的舒宁:“卧槽,嫂子睡成这样都能拿年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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