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每个母亲都喜欢炫耀自己的孩子,鞠礼只好从善如流道:
“当然厉害了,老板现在也好厉害的,是全国最优秀的文娱行业企业家!”
虽然是哄着老板母亲,但她说的也是实话,绝不是溜须拍马。
“……”钟立言闭着眼睛晒太阳,睫毛抖了抖。
心道:小秘书倒是难得的,很懂得跟母亲相处。
钟母听着鞠礼又是以‘老板’称呼儿子,有些不高兴。
她就是觉得她和儿子相处时实在太不亲昵了,甚至好像还有点儿怕他,才起了撮合之心,带着她看相册。
小姑娘怎么还是这么不上道?
看样子,她得再加把劲儿。
“他也是很晚熟的孩子,都大学了也没谈恋爱,你看,他穿校服的样子也很好看吧?”
钟母说罢,转头眼巴巴望向鞠礼,仿佛在说:快!夸他帅吧。
“老板长的真好看,在我们公司里,也没有男员工能比得上。连明星都不如老板长的好看!”
鞠礼忙应和,为了表达自己所言非虚,还用力点了下头,追加道:
“好多男明星都被老板的长相,打压的快自卑了。”
“哈哈哈,说的什么话。”钟母被逗笑,又找到钟立言一张照片:
“那时候我身边朋友的孩子,没有一个比阿言好看。你看这时候,他才十几岁,腿都这么长了。”
“……”钟立言皱了皱眉,听着母亲越说越不像样子的话,开始有点烦躁。
是不是不应该带鞠礼来家里?
原本只是想随手拉个最省心的人过来家里,敷衍住母亲吧……
怎么……
“是的!老板的腿特别长!我们公司的经纪人,曾经夸过,说是堪比顶尖模特的身材比例!”鞠礼认真点头,有理有据。
“那时候,他可爱笑了。不像现在,整天板着个脸。”钟母手指抚摸过钟立言小学时的照片。
“啊,是啊,现在笑的比较少一些。不过成年人气质沉稳也很好啊,是令人尊重和敬畏的年纪了嘛。”
鞠礼没注意到,自己一副维护钟立言的样子,仿佛连钟母也不许发表对他的不满之言似的。
钟母转眸看了鞠礼一眼,原本是想撮合两个小孩子的。
可小姑娘夸的实在太认真,一下激发了她的竞争心。
怎么能在夸儿子这件事上,输给别的女人?
她悄悄鼓了下腮,立即道:
“那当然,现在虽然不笑,也很好。三十岁的年纪,就应该有气势。”
接下来,是两个女人,彩虹屁的大pk。
“……”钟立言抽了抽眉心,快坐不下去。
又聊了两句,鞠礼就感觉到了奇怪之处。
于是她话锋一转,改夸钟母。
诸如‘阿姨长的好,老板像您嘛。’之类的话,随口就来。
钟母这才放松下来,又变得笑眯眯开心起来了。
鞠礼在心里叹口气,老板母亲还真是孩子气啊。
钟母即便保养的再好,年纪和身体也到了比不得年轻人的阶段了。
哈欠连连后,虽然还想拉着小姑娘聊天,但她实在太困了。
想着来日方长,她便开口道:“我要去睡午觉了,你们再多坐一会儿吧。晚上要是没饭局,也回来吃~”
说着,她站起身,转头示意孙阿姨先去帮她看看卧室的温度之类,为她午睡做好准备。
鞠礼要起身送送,钟母却伸手压住她肩膀,“不要太客气,你们再在园子里四处转转吧,今天天气不错。”
说罢,钟母便转过身。
鞠礼松了口气。
这次陪老板回家,她本来以为与往日见其他客户也没什么区别呢。
就是老板主力输出,她轻声打辅助。
可事实跟想象中,好像完全不同啊。
老板回家的状态,会不会太划水了?
而且,老板母亲的关注方向也完全不对劲啊。
钟母却又再次回头:“对了~”
鞠礼忙坐直身体,转头望过来。
“你会打麻将吗?”钟母问。
“会啊。”鞠礼有些迟疑的回答。
“那就好。”钟母满意的笑了笑,看样子带着儿媳妇跟老朋友打麻将的想法,还是可以实现的。
这一回,她真的没再回头,迈开步子转过客厅,穿门离开了。
“?”鞠礼满脑袋问号。
关打麻将什么事?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啊,怎么跟不上老板母亲的思维呢?
……
第103章 鞠 礼是不一样的
青竹碧树,阳光穿过所有空隙,热烈的洒在青砖地面和石板路上。
院子里有一口缸,里面养着锦鲤成群,荷叶已经开始泛黄,但鱼儿彷如并不知秋已至,仍活跃着。
鞠礼觉得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雅居吧,不过也太过宁静悠然了,的确适合老年人。
可对于她来说,太冷清了些。
钟母离开后,她舒展身体,靠进长躺椅里,望着窗外精致,长舒一口气。
钟立言转头,沁凉的目光流过她面颊。
多休息一会儿,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鞠礼却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的人,她总是很警惕,生怕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她只贪恋这悠闲一小会儿,就坐起身说:
“老板,距离下午的会议还有2个小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回公司后可能还需要整理一些资料,耗费点时间,所以越早出发越好。
催老板工作的秘书,见过吗?
她可真棒。
钟立言打量她表情,半晌才道:“我带你逛一逛。”
这阵子她也太累了,在园子里多转转,她也能更多放松些吧。
有时候,他真会忘记她只是个年纪轻轻,刚毕业的娇滴滴小姑娘。
一则是他工作起来会太过专注,二则……她也的确不太娇气。
小秘书挑了下眉,但习惯性的服从,让她没有开口质疑。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转身离开了这方小天地,穿过客厅,走向大别墅的另一间房。
这一栋里,每处空间都别出心裁。
鞠礼原本只以为老板是想散散步,消消食,她陪着就是。
可逛着逛着,她却沉浸在了建筑中每一处设计者的精妙巧思里。
“晚上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赏月。空间很小,很封闭,四周的墙又很高。抬起头只看得到井口般的天空,和镶嵌在空中的圆月……那时,心会很静。”钟立言站在天井前,声音醇厚的幽幽开口。
鞠礼便探头朝天井上的天空看,四周昏暗,头顶却是白昼的亮。
也有种别样的感受。
两个人转道,拾阶弯曲上行时,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
是家庭照片,她能认出他来,有的照片上他还是个孩童,有的则是少年……
“父亲还在时,生活很幸福,很安宁。”钟立言驻足,也望向她看着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他父亲站在树下,阳光洒满全身,笑容很温和。
看起来,是个笑容有力量的男人。
鞠礼耳边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感觉到当他看照片时,靠近了自己一些。
他站在她上一级台阶上,本就比她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强壮了。
庞大的他的影子罩住整个她,呼吸间好似也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她抿住唇,好似在认真看照片,余光却忍不住朝他脸扫去。
背光中的他,看起来好似有些悲伤。
喉结随着他说话和咽口水的动作,微微滚动,都释放着股深沉的,说不出的力量——
大概是属于一个强壮的、深沉的男人的力量。
这一切,都笼住了她。
她能感觉到他对幸福家庭生活的渴望。
当他望着照片时,眼神专注而悠远,仿佛只是看一眼,就能深陷那段时光——
他父亲还在的时光。
一段他回不去的时光。
“我已经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了。”她轻声道,语调和缓,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钟立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眼神里虽然还带着些许令人心酸的情绪,但笑容像透着释然。
难得的,他再次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力道轻柔,像在说:别悲伤,小同志,都过去了。
鞠礼想,如果她是只猫,她愿意蹭一蹭他的裤管儿。
如果她是条小狗,她愿意朝着他摇一下尾巴,转一个圈圈。
她希望他能表现的开心起来。
她没想过,会突如其来的,看到钟老板不一样的一面。
在公司里,他总是锋锐无比,总是雷厉风行,淡漠,严厉,正如一个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老板那样。
但,这个传说中冷酷的老板越来越有血有肉,形象越来越立体丰满。
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两人继续上行,又有一张照片,仍属于他的父亲——
坐在庭院里,他在看一本书,钟母站在远处抬高手臂,像在喊他。
年轻的钟母,脸上都是孩童般肆无忌惮的笑。
钟立言路过时,伸手抚摸了下照片,低声道:“我比了不了我父亲。”
父亲死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钟母这般笑容。
——语气透着种无奈,是一个强者的示弱,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放弃梦想时,会用的语气。
“他不仅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还能照顾身边每个人,所有人……所有事。”他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微微侧头看她一眼,他便又继续转头抬足向上。
“……”鞠礼没有说话。
她细品着他的词语,和这些句子背后,他的情绪和过往。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崇拜父亲的男孩子,永远无法追逐上自己偶像时那样。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他孤僻,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很会照顾其他人的人。
他好像连自己都不太能照顾好。
她猜,以他的个性,必然尝试过,努力过。
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一个人即便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以老板的聪明,他肯定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此骄傲的他,如此强大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时,是怎样的心情?
一个工作起来会拼尽全力,即便已拥有如此财富,仍每天学习新东西,看书成长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服输的。
在彻底认清自己真的无法做到父亲曾做到的事之前,他又到底付出过多少努力?
为此挣扎过多久?
鞠礼不敢细想,她双手冰凉,感到害怕和痛苦。
仿佛即便不去深思,已能感同身受。
她突然觉得,可能,在他父亲死后,他的幸福就被撕碎了。
那片原本完整的幸福拼图,他竭尽全力,也没能再次拼上。
人总是在回忆过去,寻找过去的幸福和温馨。
钟老板也有这样的时候吧。
也许,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钟老板那样的成功。
但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他这样的‘失败’——
因为失去亲人,或是因为无法与亲人很好的相处,而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到的那种失败。
希望生活是这样子的,可生活却不可能如此。
思绪陷的愈深,鞠礼就越觉得胸口发闷。
钟立言却始终一派悠然,带着他在建筑群众环绕,偶尔品评两句,真像旅游一样,闲庭信步。
就仿佛他自己说的话,和话里透露的情绪,早已成为过去。
他现在好像已经释然了,对很多事已接受,已从容。
两个人穿过庭园,踏过石板路,登上三层小塔亭,走到二层时,他双手插兜沉默的看了会儿风景。
见小秘书并肩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望着不远处。
她今天好似话特别少?
他难得再次主动开口道:
“一会儿司机会在那条路上等我们,我们要步行走过去。”
听到他的话,她抬起头朝着他望过去,眼神灼灼,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她这样的眼神,让被她望着的人,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自己。
钟立言习惯性的皱了下眉,眉峰耸立,目光便显得犀利。
盯着她的眼睛,他心里被猫爪了下般,说不出是痛是痒。
总之,他有些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也或许是不适应。
即便她眸子灵动幽澈,睫毛卷曲浓密透着娇俏,有丝迷人。
但他还是转开了视线,不愿与她对视。
一种好似被人窥伺、被人用什么锐器戳透身体般的危机感,使他本能的想要释放敌意。
几秒钟心绪的翻涌,他脚有些烦躁的在地上捻了捻,本能的想要瞪她一眼。
可理性又在挣扎,努力分析自己的情绪,和她方才那个眼神。
然后,他听到她说:
“老板,我可不认识您父亲,但我觉得除了你以外,任何人也不可能将占云管理的更好了。”
“……”钟立言愣住。
鞠礼早就想认真的,面对面,直视他的眼睛,向她表达自己的认同和赞叹。
可好像从来也没有机会能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无论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在出差的路上,说多一句,都显得不合适。
她连想到自己夸他,表达对他的崇拜,都会觉得尴尬和羞耻。
谁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