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了试把人抱起来，但宽度仍旧不够。
最后只能背着她向上。
谢辛恩趴在林姜先的背上，一偏头就能看见他的耳朵，再往前是线条清晰的下颌角。
她的下巴蹭着他的T恤，盯着他的侧颜，整个人都看出神了。
多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
但就算加上她磨磨蹭蹭的那些时间，三楼也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进了门，林姜先把她放到沙发上，然后在桌子下面翻了一会儿。
谢辛恩对他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行为既满意又不解：“你在找什么？”
林姜先还低着头在抽屉里翻着什么，也不看她：“忘买药了，你这儿要是没有，我去楼下买。”
确实没有，但谢辛恩不想让他离开，一分钟也不想。
“我饿了。”她指着厨房的位置，“你先给我煮点吃的。”
谢辛恩也不知道为什么，指挥起林姜先来得心应手，而且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估计林姜先是念着自己是个伤病员，也不计较。
从茶几前站起身后，只是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也没拒绝：“吃什么？”
谢辛恩笑得讨好：“你随便做，我都吃。”
林姜先转身去了厨房，谢辛恩在手机上点了个外卖，四十分钟后到。
她很快放下手机，整个人往后倒在沙发上，这样可以从门缝里看见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林姜先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怀里抱着一个抱枕，侧躺着，白皙的脸看上去有些疲倦，长长的睫毛搭着，应该已经睡着了。
一碗煮好的泡面被端到茶几上放好，林姜先屈腿在谢辛恩面前坐下。
像是感觉到他坐下带来的气流，谢辛恩睫毛轻颤，随即睁眼——
眼前的人刚坐下，一手还撑着茶几，视线和她突然睁开的眼睛对上，气氛有些尴尬。
林姜先立刻收回视线，转过头去：“面好了。”
谢辛恩想问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但泡面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肚子适时响了两声。
桌上只有一碗，谢辛恩看了他一眼：“你不吃么？”
林姜先把碗递给她，碗底有些烫。
谢辛恩起身，手都伸出去了，林姜先又把碗放回茶几。
“下来吃。”
他把谢辛恩手里的抱枕拿过来，垫到地上，谢辛恩顺着沙发滑下去，坐到了他旁边。
她又问了一遍：“你不吃么？”
“你这里没什么吃的，就这一包面。”
不是还有米么？
谢辛恩心里想，他可能是嫌煮饭太麻烦吧——毕竟小仙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那一起吃？”
“不是饿了吗？”他眉间轻皱，催她，“还不快点吃！”
谢辛恩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威胁到，加上现在行动不便，还得靠他洗碗，于是夹起几根面条，低头吹了吹，慢吞吞地放进嘴里。
刚煮好的面条有些烫，谢辛恩脑子里还想着怎么开口，一口面条吃进去只能张着嘴不停哈气。
林姜先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可乐，还没打开就被她制止：“我想喝啤酒！”
“啧……”林姜先眉头拧得更紧了，“摔伤了喝什么酒？好好吃你面条。”
谢辛恩筷子一放，跟他耍赖：“喝酒又不用脚，你帮我拿一罐就行，至于拿的罐子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林姜先绷着脸，单手开了那罐可乐，“啪”一下拍到她面前。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给我乖乖喝可乐。
谢辛恩看了一眼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溅到白色桌面上的淡棕色液体，叹了口气，而后抽了张纸轻轻擦了。
“两年不见，脾气见长。”她自顾自拿起罐子，“我喝可乐就是了……”
谢辛恩说完，往沙发上靠了靠。
桌上面条刚吃了一口就被放下，空调吹出的冷气和面条上面腾腾的热气相遇，一冷一暖，和他们一样。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局促的空间里动静结合得恰到好处，平衡得很微妙。
谢辛恩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偷偷看他。
骄矜的少年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只是脸上轮廓明显了些。
但谢辛恩明白，时间带给他的不止外貌上的成熟，还有心境上的改变，又或者这其实是她造成的。
“林姜先……”她拿起桌上的可乐，但手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你……”
林姜先直接打断：“饿了先吃面，吃完慢慢说。”
等了这么些天，终于等来了他的配合。
有了这句话，谢辛恩把可乐一放，埋下头去，三两下解决了那碗配料丰富的泡面，然后邀功似的把只剩汤底的碗往旁边推了推。
“开始吗？”
林姜先沉默了两秒：“我先洗碗。”
谢辛恩总觉得他也是不敢面对的，从进门到现在，干活儿的事情来者不拒，一旦她表现出想要聊聊的样子，林姜先就退缩了。
她撑着沙发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绕到冰箱拿了两罐啤酒，然后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碌的背影。
刚刚他煮面时围上的围裙还没有摘，黑色短袖的背后还有汗水浸湿的痕迹。
谢辛恩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打量，从脖子后面突出来的一小块颈椎开始往下，二十分钟前她趴过的宽大肩膀撑起了那件普普通通的T恤，布料在收紧的腰间堆叠……
她毫不掩藏的目光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林姜先突然转身取厨房纸，两人的视线在狭窄的空间里相遇了。
这一眼可不得了。
谢辛恩刚扯出一个笑，手里的啤酒才递到一半，林姜先已经上前半步，右手揽着她的腰肢收紧。
他低头，齿间张合碾过她的唇瓣，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手钻进谢辛恩的衣服下摆，腰间沾上潮意，分不清是汗还是他手上的水。
在谢辛恩的印象里，林姜先向来自持。
但眼前这头困兽一般啃咬着自己下唇的人，确实是那个清风明月似的少年。
“跑什么？”林姜先开口，声音低得吓人，“刚刚看我的时候不是恨不得把我吃了？”
林姜先两手抱住谢辛恩往上一提，她被他抱起来，双手还撑着他的肩，额头轻轻抵住，开口的时候嗓音甜得发腻：“轻……点。”
他没说话，抱着谢辛恩往沙发上放，整个人都附上来，还没忘记她手上和脚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感受到他的渴望，谢辛恩难得地主动，勾着林姜先脖子勉强坐起来，手撑着他的胸口，直到缺氧。
墙上的影子纠缠不清，就在谢辛恩觉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两人像是被抓包一样，瞬间分开。
谢辛恩理了理腮边掉下来的头发，然后接起那个扰乱气氛的电话：“喂？”
“您好，您点的药快要到了，麻烦开一下门。”
室内安静，而听筒声音又调到了最大，这次谢辛恩还没开口，林姜先已经站起来，开了门。
谢辛恩趁着这几秒把手机翻过来，就着手机背壳照了一下，随意整理了一把凌乱的头发。
林姜先拿着药坐下，谢辛恩还装模作样地矜持，手里拿着刚开的啤酒抿了一口，也不敢看他。
这种无视林姜先都没往心里去，把塑料袋里的酒精拆出来，一把抓住了谢辛恩的脚踝。
“轻点啊！”她嘴上轻呼，但也没反抗，只是手上因为害怕而下意识用力，铝制的啤酒罐被她捏得变形，发出清晰的一声“砰”响。
林姜先闻声抬头，看着紧张兮兮的谢辛恩。
她想看又不敢看地缩着下巴，脸微微侧过去，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手。
因为一年到头都喜欢穿长裤，谢辛恩的小腿很白，脚踝处纤细，皮肤薄薄的，能清楚地看见青紫色的血管盘踞。
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了痂，混着尘，脏脏的附着在皮肤表面。
林姜先取了一直棉签出来，沾了酒精，极细心地清理伤口处的污迹。
谢辛恩吃痛，“嘶”了一声，脚上也没忍住，微微往后缩。
林姜先提前预料到似的，手掌紧了紧，一边吹气一边安抚：“别动。”
她看着那张日日夜夜思念的脸，嘴角弯起来，然后渐渐的，湿了眼眶。
“你还有没有……在等我啊？”
第51章
林姜先听见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只觉得揪心。
初见谢辛恩时，她还是个跳脱的女生，有女孩的狡黠和聪慧，也有少女的娇羞和矜持，只是林姜先从没见过谢辛恩这种主动求助的样子。
谨小慎微的，伸出触角试探，反复地感知他是否还在。
林姜先深呼吸，然后捞过她手里的啤酒，仰着脖子一口灌下去。
来不及吞咽的酒液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流过脖颈，隐入黑色的领口。
“你问我有没有在等你，你是来了T大吗？”林姜先自嘲地笑，“那天在迎新处碰到你，我还以为你考进来了，特意去查了各院系的新生名单，没有你。”
谢辛恩嘴唇张了张，那句“我在外国语”梗在喉咙开不了口。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每天一个电话，你从来没回过，转学过后没几天手机就一直是关机状态，我找不到你了。”
林姜先提着那罐啤酒，罐子在他手里摇摇晃晃的，他也没在意，眼睛只出神地看着墙上的钟。
谢辛恩心疼：“我……我手机被收了。”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冷峻，林姜先摇头，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是不能用手机，后来呢？高考完之后呢？你失踪了整整一年半！我问遍了所有人，没有人能联系得上你，没有人！”
“你要听吗？”谢辛恩伸手握住他垂下来的手，“我转学之后很快就休学了，在家养了半年，重新复读。那一年时间我什么都不敢想，就想着考完试就能见到你了。”
“但是我没有。你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我都不敢点进去看，我……我到了你们学校，在T大转了一圈，以为可以碰到你，但是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把我拉黑了。”
“不然呢？”林姜先反问道，“不拉黑就会无止尽的找你，然后永远收不到消息。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是不是太自私了？”
谢辛恩绷了半天的情绪憋不住，开了另一罐酒。
“不转学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她把拉环往桌上随手一丢，“你的班主任都找到我了，我也不能真拉你后腿，断送你一个T大苗子的学术命运。”
林姜先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燃。
呛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谢辛恩捂住鼻子，也没打断他，只是看他指间的红点明明灭灭。
“原来你在那之前就冷了我半年是这个原因？”
她把腿曲起来，双手环抱住膝盖：“我只是没有办法自私到看着你被我扯下神坛。”
林姜先勾了勾唇角：“你还真是无私，怎么就不想想我要是没等你怎么办？”
谢辛恩喝完酒，脸上烫得厉害，眼里也迷迷蒙蒙，听见林姜先这句质问，没有反驳，整个人软软地扑过去，食指勾住了他手上磨得起毛的棕色皮筋。
开口，语气半是笃定，半是撒娇。
“你在等我的。”
温软的身体压着他，林姜先不敢动，手里的烟头拿得离她远了点，然后另一只手搭在谢辛恩背上。
“别乱动。”
谢辛恩喝了酒，哪里听得进他的威胁。
林姜先不让动，她还偏偏挣扎得更起劲，手臂按在他胸口半撑着直起上身，仔细去看他眼里的情绪。
很危险。
脑子里昏昏沉沉，谢辛恩又趴下去，侧脸贴在他紧实的肌肉上，喃喃道：“心跳很快啊，你就是在等我！”
她另一只手还勾着林姜先手上的皮筋，不依不饶地重复：“我的。”
烟味太呛人，谢辛恩咳了几下，然后眯着眼睛趴在他胸口不肯下去。
林姜先叹了口气，把没烧完的半根烟丢进地上的啤酒罐里，一手顺着谢辛恩的头发摸，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
等到呼吸均匀下来，林姜先才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
翌日清晨。
谢辛恩是被第一缕阳光晃醒的。
翻了个身，避开从窗帘缝里溜进来的金色光芒，然后迷蒙睁眼——林姜先不见了。
有香气从厨房里传出来，她知道林姜先还在。
谢辛恩掀了一半的被子又搭了回去，心安理得地窝进被子里，还舒服地翻了个身。
她只睡了整张床的一半，另一半的枕头也歪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睡过。
谢辛恩猛然清醒，从床上蹦起来，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往厨房里钻。
林姜先端着两只煎蛋出来的时候，差点被她迎面撞上。
她手里抱着顺手摸过来的枕头，脑子里的问题还在盘旋，看见林姜先的一刹那，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你吹空调感冒了？”
他把盘子放下，伸手就要去探她额头。
谢辛恩往旁边侧头躲了过去，伸手抓住他：“你……你、你昨天睡……”
林姜先觉得谢辛恩的反应很有趣，明明昨天还趴在他身上不肯下去，一边耍赖一边宣誓所有权，结果酒醒了就翻脸。
“我昨天睡的沙发。”
谢辛恩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愣愣的吐出一个“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