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发誓,她真没看过这玩意儿。刚来中原的时候,成亲头一晚,教习嬷嬷塞给她一本男女图画,她当时翻了一页就扔开了。后来混在一大摞书里不知塞在了什么地方。谁知道傅连溪突然从哪里翻出来的。
画里的男人女人都没穿衣服,两人抱着的姿势羞耻,秦桑刚刚才瞥了一眼就羞得面红耳热。
她真是想不通,傅连溪怎么能那么从容地坐在这里看了半天,她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正经书。
秦桑这会儿羞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通红着脸伸手去抢,傅连溪故意逗她,他将手拿开一点,笑问:“你还准备拿回去收藏?”
秦桑急得立刻辩解,“狗屁!我扔了!你快还我!”
被傅连溪在书架里翻出这种书,她真是不要活了。
她急得都骂人了,脸也通红,可抢了半天,傅连溪都不给她,他脸上克制不住笑意,故意逗她。
秦桑被傅连溪搂着腰禁锢在他腿上,她起不来,举着手抢半天也没抢到,结果手都举软了,也没有抢回来。
她意识到傅连溪故意逗她,气得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拍拍手,挺大度道:“既然傅大人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傅连溪搂着她不放,她索性也不挣扎,坐在他怀里低头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裙子。
傅连溪总算不再逗她,他瞧着她,笑道:“怎么这么害羞?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秦桑面子有点挂不住,她道:“我是不怕啊,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傅连溪将手里的书随手扔在了桌上,跟着就突然将秦桑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
秦桑突然被抱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了傅连溪,“你干嘛?”
傅连溪低头瞧她,笑道:“不是不怕吗?那就试试。”
说话间,已经走到床边。他将她放到床上,俯身压过来。
秦桑吓得尖叫,紧闭双眼,双手下意识就挡在了傅连溪胸口,“你别乱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傅连溪闷哼一声,她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就见傅连溪一手撑在床侧,一手捂着胸口,他脸色有点不对,说:“秦桑,你谋杀亲夫吗。”
他靠坐到床头,闭着眼,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
秦桑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翻身爬起来,“傅连溪你怎么了?”
她跪在床边,去看傅连溪的伤。
傅连溪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就算受伤流血也看不出来。
秦桑拉开他外面的衣裳,才发现里面白色的中衣有血迹浸出来。
她吓得连忙拉住傅连溪的手,给他号脉,“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说啊。”
傅连溪道:“一点小伤。”
“可是伤口裂开了。”秦桑跳下床,跑去拿药,她有点自责,跪在床上一边给傅连溪上药,一边说:“早知道我刚才就不碰你了。”
伤口本来就没好,她刚刚又不小心碰到,所以才又浸出血。
傅连溪见秦桑一脸担忧自责,他抬手摸摸她脑袋,“傻子吗,一点小伤而已,不疼。”
秦桑低着头收拾用过的药和纱布。她听到傅连溪说不疼,心里就有些难过。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
她不知道傅连溪是怎么长大的。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再疼也不会坑一声。
她帮傅连溪处理好伤口,从床上下来,说:“你睡一会儿吧,我去帮你点香。”
她不知道傅连溪这几天在忙些什么,她刚刚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他神色有些疲倦,眼下都有淡淡的青影。
傅连溪确实有些疲倦,他从小睡眠就不好,这几天又是一场恶战,几乎没怎么休息。
前段时间如意坊就有消息报给他,近来陆陆续续有一大批人集结进入京城。
不仅如此,他的人更是在城郊一个山头发现成箱的兵器。
他派人查了很久,最后果然查到二殿下头上。
陛下最近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二殿下有意争储,早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动手。刺客派了一波又一波,如今更是陆陆续续往京城安排人马。
傅连溪这几天没日没休,端了他们两个据点。
云胜那边的人损失惨重,他这边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安神的香料也没办法让傅连溪睡得很踏实。他浑噩中做了噩梦,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刚进宫不久,皇后娘娘将他认作义子,允他唤她一声母亲。
他从小和姥姥相依为命,后来姥姥去世,这世上就剩他一个人,他四处流浪讨饭,后来遇到皇后将他带进宫里抚养。
他终于有了母亲,有了家,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有多开心。
那天是皇后母亲生日,他提早很久就开始为她准备生日礼物。他那时还小,会的东西不多,唯一会做的就是和姥姥学过的,用竹篾编一些小玩意。
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用软竹篾编出一幅八仙贺寿。
在皇后母亲生日的那天,他满怀期待地将礼物送上去。
他并不期待得到什么,只要皇后母亲能够给他一个笑容,他就会高兴。
事实上,皇后也确实冲他笑了笑,夸他手艺不错。
他为此高兴了很久,直到他看到自己编了整整半年的八仙贺寿被随意丢弃在柴房里。
他看着皇后母亲将云湛送的手镯天天戴在手上,看着自己的礼物被丢弃在柴房,他那时候才忽然明白,他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人。
他被皇后送去读书习武,告诉他,他此生的任务就是辅佐保护太子。
他应下。
他这条命是皇后救回来的,如果他们要,他随时可以还给他们。
在傅连溪成长的过程中,他根本不知道他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所以他不怕死,他什么也不怕。
他十七岁高中状元,十八岁随军出征,立下大功,十九岁领兵挂帅,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战功赫赫,手握重权,地位卓然。
但他其实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秦桑把房间里点的香换了一种,又到床边,她蹲跪在床边,握住傅连溪的一只手。
换过香之后,傅连溪才稍微睡得好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看到秦桑趴在床边睡着,手还拉着他的手。
他目光落在秦桑安静睡着的小脸上,他的手被秦桑拉着贴在她脸颊边,他看着不禁笑了笑,食指指背轻轻碰了下秦桑的脸颊。
秦桑睡得无知无觉,下意识轻轻挠了下脸。
傅连溪看着她,唇边笑意更深,心也跟着软了一片,他俯身将秦桑轻轻抱起来,抱到床上,放到他里侧。
秦桑被抱到床上,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困顿地睁开眼睛,就对上傅连溪的目光。
他单手支头,在看着她。见她醒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醒了?”
秦桑迷迷糊糊的,她拉住他手,说:“你刚刚是梦见什么不好的事了,我看你睡得不太好,就帮你重新换了一种香,是……”
她说着说着,慢慢停了下来,她望着傅连溪看着她的眼睛,“怎……怎么了?”
傅连溪摇摇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深深看着她,低声说:“我在想,我以后要把自己这条命看得重一点。”
他以前对生死一点都无所谓,什么时候死他都了无牵挂。可他现在看着秦桑,忽然觉得人生都有了期待和意义。
秦桑听见傅连溪这样说,立刻道:“对!你这几天不在我都担心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会为你哭,我回头就改嫁去。”
傅连溪被逗得嗤地笑出一声,他抬手捏了捏秦桑的下巴,“你可真有良心。”
秦桑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啊。以后不管做什么,你都想一想我。”
傅连溪看着她笑了,他捏捏她下巴,应了声“记住了。”
夜里静悄悄的,院子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个人在床上吻了一会儿,傅连溪的唇覆在她唇上流连,秦桑被吻到酥酥软软,心底隐隐涌上一丝丝甜蜜。
第24章
今年的冬天比往些年都冷, 二月初一场大雪兜头下来,秦桑不小心着了风寒。
她因为幼时无人照顾,又惜命得很, 所以从小将自己照顾孩子得很好, 轻易不会让自己生病。可大概就是因为很少生病, 一生病就是病来如山倒,一个风寒就闹得她浑身发冷, 一整天手脚都冰凉。
把傅连溪气着了, 强行把她带回了将军府, 命人在屋子里生了好几个炉子, 没他同意, 也不准出门,看着她在家里养病。
药汁苦得厉害, 秦桑一点也不想喝。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茯苓又端药进来,脸都皱起来了,她赶紧给茯苓使眼色, 趁傅连溪没看到,赶紧端出去。省得傅连溪一会儿又逼她喝。
结果她刚使完眼色,就听见傅连溪说:“放下吧。”
秦桑小脸一下就皱巴巴了,朝傅连溪看过去。
傅连溪坐在书桌前, 翻着书在看什么,说话的时候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茯苓见自家公主苦着脸,忍不住笑, 悄悄给了自家主子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她把药放到桌前,便退出去,出门前将门轻轻带过来。
秦桑虽然是个大夫,但她自己是很怕吃药的。而且只是风寒而已,就算不管她,最多半个月自己也会好。
她那天不想喝药,趁着傅连溪不在家,偷偷把药倒掉。
谁知道她那天刚把药倒进门口廊下的花台里,就被突然回来的傅连溪撞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赶紧把碗藏到身后,对上傅连溪明显不太高兴的眼神,笑眯眯地喊:“傅大人,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她说着又朝傅连溪鞠个躬,“您辛苦了!”
她一幅犯了错心虚小狗腿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凌南在后面一时没忍住没噗地笑出声。
秦桑急得朝凌南使眼色,你还笑,没看你家大人要骂我了!
她心虚地去看傅连溪,傅连溪明显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他走过来,拉起她回屋,沉声吩咐,“给少夫人重新熬一碗药。”
自从那天被傅连溪逮住她偷偷把药倒掉,傅连溪倒也没有骂她,就是这几天除了早朝哪里也没去,天天在家看着她喝药。
秦桑裹着被子,看着傅连溪放下书,起身去端药,她一脸皱起来,“傅连溪,我不喝了,我都好了。”
傅连溪哪听她的,他端起药走到床边,“听话。”
他坐下来,拿勺子在药碗轻轻搅了搅,“亏你自己还是大夫,哪有大夫自己怕喝药的。”
秦桑理直气壮地辩驳道:“就是因为我是大夫,我才知道,我就算不喝药也会好。”
傅连溪被她给逗笑了,他端着碗,舀起一勺药喂到秦桑嘴边,“哪里来的歪理,赶紧喝了。”
秦桑难受,她裹着被子趴到床上,控诉道:“傅连溪,你好让我伤心。”
傅连溪勾唇笑,索性将勺子放回碗里,他单手将人捞起来,“听话,再喝几次就好了。”
秦桑不情不愿的,皱着一脸被傅连溪喂完了药。
她喝完药不高兴地控诉他,“傅连溪,我觉得你在给我喂毒药。”
傅连溪被逗笑了,他捏捏她脸,骂她傻子,又低头亲她。
秦桑被亲得没了脾气,她把手递给傅连溪,委屈巴巴道:“我手凉。”
傅连溪握住她手,果然冰凉凉的。他不由得皱眉,抬眸看她,“刚刚不是还说好了吗?”
秦桑撇嘴,傅连溪将她两手握着,喊人进来,吩咐再重新灌两个汤婆子过来。
秦桑喜欢看傅连溪紧张她的样子,她一下子就笑开了。傅连溪将两手握住暖着,见秦桑望着他笑,他看着她,“笑什么?”
秦桑摇头,她眼睛弯弯的,什么也不说,只是笑。
傅连溪见她傻笑,倒也被逗笑了,他抬手捏捏她下巴,“秦桑,你是傻子吗?”
秦桑看着他,她忽然问:“傅连溪,你会一直喜欢我吗?你以后还会喜欢别人吗?”
秦桑从小就没期待过什么,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她其实没有奢望过要得到傅连溪,可她现在得到了,她又很害怕,怕哪一天他忽然又不要她了。
那她宁愿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总好过以后再失去。
她看着傅连溪,忽然又有些迷茫。
傅连溪皱眉看她,“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以为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像你这样有本事,以折磨我为乐,还偏偏让我爱得死心塌地。明知道我喜欢你,还非要逼得我失控。”
想到之前秦桑逼着他和离,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京城,是打算离他远远的,再也不回来。甚至还天天有媒婆登门给她说亲,傅连溪想起来就生气,他抬手捏了捏秦桑的脸,“说走就走,比谁都潇洒,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真的准备嫁给别人了?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在意我。现在还好意思质问我。”
秦桑赶紧拉下他手,她笑起来,“哪有。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喜欢我,谁让你自己不说的。”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道:“说起来我之前还真的准备好好找一个夫君,你别说,媒婆们给我送来的那些画册里,还有几个公子长得挺不错。我还攒了不少嫁妆呢。”
傅连溪脸都黑了,他冷声冷气道:“你倒是想嫁,本大人倒是看看谁敢娶。”
秦桑被傅连溪吃醋的模样逗得哈哈笑起来,她扑过去捧住傅连溪的脸,“傅连溪,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傅连溪看她一眼,他危机意识又上来,拉住秦桑的手握住,“你到底什么时候肯嫁给我?”
秦桑笑得停不下来,说:“我想一想啊。”
“你还要想到什么时候?”傅连溪不高兴地看她。
秦桑笑着,突然又想起点事,她问:“傅连溪,我听说之前你去和陛下请旨和离,被陛下罚了,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