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连溪侧眸扫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抬脚往里走去。
秦桑坐在床上,她看见傅连溪进来,移开目光,不想理他。
傅连溪走到床边,他看着秦桑,想生气,又没办法真的对她生气,最后化作一句,“把药喝了。”
他端起药碗,秦桑却看向他,“傅连溪,你在和我生气吗?”
傅连溪看她一阵,说:“秦桑,我不用你护我。以后别做这种事。”
秦桑看着他,她眼眶发热,险些掉下眼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接过碗喝药的时候,眼泪豆子似的不停往外掉。
傅连溪站在床边看着她,他看了很久,久到终于还是失控,他伸手端走秦桑手里的药碗,“砰”地放到床头柜子上,他一把搂住秦桑的腰,另一手扣在她颈后,低头重重吻住她。
傅连溪突如其来的吻来势汹汹,几乎没有任何过度的,直接闯进去。药汁的味道在两人口腔纠缠,傅连溪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重到秦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失控的情绪。
她知道傅连溪在气什么。他气她不该冲出去替他挡箭,他气他自己没有护好她。
过了好久,傅连溪才终于稍微松开她,他的唇稍稍离开她,他看着她,眼睛里翻涌着几近失控的情绪,“秦桑,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有多害怕?”
他看到秦桑挡在他面前,看到那把射到她身上的时候,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历经过那么多次生死,都无所谓,也从来没有任何恐惧。唯独昨天晚上,他抱着秦桑,她后背的血顺着他手掌不停流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到无边的恐惧。
他怕极了。
秦桑不想看傅连溪这样自责,她拉住他手,说:“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说着,还朝傅连溪露出个笑容。
傅连溪看她一会儿,所有生气的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心疼。
他坐下来,把旁边的药碗重新端起来,他拿勺子舀着药喂她,“先把药喝了。”
秦桑今天倒是听话,乖乖把药喝完了。
她喝完药,又重新躺回床上,因为不敢碰到伤口,只能侧躺着。
傅连溪把药碗放到旁边,秦桑拉着他手,望着他,小声说:“傅连溪,你陪我一会儿吧。”
傅连溪嗯了声,他反握住秦桑的手,在她身侧躺下。
秦桑本能地往傅连溪怀里靠近一些,傅连溪伸手抱住她。
他的手在她后背伤口附近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低声问:“是不是很疼?”
秦桑摇头,“昨天是有点疼,今天已经不怎么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傅连溪自责心疼不已,他低下头,在她额角如珍似宝地轻轻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呼,下午还有一更~
第30章
终于等来援兵以后, 秦桑才总算彻底安心下来。她知道傅连溪回京城有事情要做,便想让他先走。傅连溪怎么可能放心,他喂她喝药, 说:“京里的事不用担心, 我自有安排。”
秦桑明明害怕喝药, 可为了能够快点好起来,每次还是把药乖乖喝下去。
抵达京城的时候, 是四月初。
陛下的病情时好时坏, 宫里暗涌沉浮, 虽然有人按捺不住, 但到底不敢有大动作。所以表面看上去还很平静。
但秦桑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知道太子殿下近来频繁来府里,和傅连溪在书房谈事, 一谈就是很长时间。也知道傅连溪偶尔会得到什么消息,连夜进宫。
朝中之事风云变幻,秦桑帮不了什么忙,她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 她只在乎傅连溪平平安安。
后背的伤口慢慢在愈合,愈合的过程奇痒无比。秦桑自诩忍耐力很强,可还是难受得坐立不安,每时每刻都想伸手挠一挠。
可傅连溪不让她碰, 伤口原本已经在愈合,挠伤了指不定又要发炎变严重。
她白天还能忍,可夜里无意识就会去挠, 傅连溪拿她没辙,夜里便一直拉着她手,不让她乱动。
就这样,到四月底的时候,她后背伤口才总算彻底好了。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傅连溪近日不让她出门,派了很多人守在她院子里,保护她。
秦桑虽然是个关不住的性子,但在大事面前却十分懂事。唐风怕她不理解,那天还私下和她说:“少夫人,您别怪大人不让您出门,近来外面局势不稳,大人是不敢让您有任何危险。若是在以前,大人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您现在就是大人的命,他不敢让您有半点危险。”
这些话,傅连溪的性格不会说。可秦桑懂。就像她之前受伤,傅连溪发那么大脾气,其他人或许不懂。但她懂,她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也知道他在怕什么。
她懂事地待在家里,不让傅连溪分心担心她。
六月十七那天半夜,秦桑在家中睡觉,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风雨夹着雷电交加,轰隆隆的,几乎要将天都震塌下来。
秦桑睡梦中被惊醒,她望着窗外可怕的暴风雨,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外面人声嘈杂,秦桑匆匆穿鞋下床,她到了外面,没有看到唐风和凌南,是阿剑带着人守在外面。
阿剑见秦桑出来,朝她行礼,“少夫人。”
秦桑四下望了望,她紧张问:“唐风和凌南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剑神色凝重,点点头,“陛下驾崩了。二皇子带兵进宫夺权,如今宫里一团乱,大人没办法脱身回来,少夫人千万待在府上,您若有半分闪失,属下们万死也难辞其咎。”
秦桑心跳得很快,她站在门口,望着院中雷电暴雨,脸色煞白煞白的,手指不自觉掐紧了掌心。
这一晚是秦桑从未体验过的漫长,一分一秒都好像度日如年。她静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倾盆暴雨,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别害怕,等天亮后,傅连溪就回来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静坐着,睁着眼睛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雨也停了,清晨的时候,天空甚至放晴,阳光从云层爬出来。
秦桑站在院子里,她想知道傅连溪怎么样了?是不是平安?什么时候回来?可谁也不知道,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
昨晚一夜暴雨,空旷的宫殿外,满地血水。
傅连溪负手站在宫殿之上的台阶上,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血洗一夜的宫殿。
空气中的血腥气令人厌恶至极。
傅连溪在那里站了很久,唐风在身侧侯着,有些担忧,他想了想,上前问:“大人,您的伤?”
傅连溪垂眸扫了一眼右肩的位置,是昨夜不意被云胜的暗器射中。他目光在右肩停了一瞬,抬头和唐风道:“无事。宫里的事,你留下善后。我先回府了。”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复又想起什么,脚步顿了下,回头严肃叮嘱唐风,“我受伤的事,不准告诉少夫人。”
唐风微愣了下。猜大人应该是不想让少夫人担心,便点头道:“是。属下知道。”
秦桑在院子里等了很久,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冷静了,可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她就害怕,怕得直掉眼泪。一直到福伯满脸高兴激动地跑来告诉她,二皇子兵变失败,太子殿下顺利继位,大人很快就回来了。
秦桑悬着的一颗心猛然一下落在了实处,她像被巨大的喜悦包围,顾不上其他的,飞奔着就往外跑。
她在府上关了很长时间,从府里跑出来时,外面街上一片繁华,人人都在讨论新帝继位一事。
秦桑站在门口,开心得想要转圈。
她探头望着宫门的方向,看了好久,久到她都想进宫去找傅连溪时,终于看到他回来。
傅连溪也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秦桑,他看到她,眉眼间就不自觉地浮上了笑意。
秦桑几乎是飞奔着跑向他,她没忍住开心,扑进他怀里。傅连溪抱住她,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想我吗?”
秦桑怎么不想。
傅连溪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他,她既想,又害怕,又担心,如今看到傅连溪平平安安回来,一颗心才终于落在了实处。
她轻声问:“都结束了吗?”
傅连溪:“嗯,都结束了。”
徐重慎收到傅连溪信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
信中并未说明什么事,只让他去一趟京城。
徐重慎心想如今新皇登基,他师兄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接下来最要紧的自然是和秦桑的婚事。他估摸着师兄是喊他去京城喝喜酒。
这样一想,去京城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份精心挑选的新婚贺礼。
他高高兴兴上京,在将军府外就碰到唐风,他转着手里的贺礼,笑道:“我师兄呢,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唐风却笑不出来,他神色凝重,道:“徐大夫,请跟我来。”
徐重慎一见唐风神色不对,脸上笑容瞬间就没了,他问:“怎么了?”
“您跟我来。大人在等您。”
徐重慎跟着唐风去傅连溪书房时,傅连溪正坐在茶桌前,他背靠着椅子,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徐重慎一进门就立刻紧张问:“师兄,出什么事了?”
傅连溪抬眼,给唐风一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唐风点头退出去,将门带上。
徐重慎急道:“唐风说你中毒,究竟怎么回事?严重吗?”
傅连溪这才将手里茶杯放回桌上,他将面前白色布巾上放着的一枚带血的暗器推给徐重慎。
徐重慎用布巾包着拿起来检查,他只一闻,脸色就大变,“断魂草!”
傅连溪神色倒没有怎么变,他只看着徐重慎,问了一句,“可有解?”
徐重慎脸色煞白,好半天才说:“不知道。我暂时没有办法。”
他看着傅连溪,又着急问:“你怎么受伤的?下毒的人呢?下毒人应该有解药。”
傅连溪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云胜下的毒,兵变失败后,他就自杀了。我搜查过他的府邸,没有找到解药。”
徐重慎白着脸沉默半天,想起什么,又问:“桑桑知道吗?要不要告诉她?”
傅连溪抬眸看他,冷声警告他,“不准。”
徐重慎一怔。
傅连溪只问:“如果找不到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徐重慎又是好久没有说话,他沉默一阵,看着傅连溪,低声说:“三个月。”
傅连溪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顿了下,但面上表情依然没有变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然后就拎起茶壶往杯中倒水,什么也没再问。
秦桑最近又开始和茯苓学绣东西。
茯苓道:“大人不是不让您碰针线吗?上回缝个香囊就把手指扎破了好几个。”
她说着,想到什么,赶紧伸手把秦桑手里的针线抢走,道:“您还是别学了,又怕手指扎破了,大人怪罪起来,奴婢可害怕得很。”
傅大人也只有对她家公主才千依百顺,对其他人永远都是冷酷无情,生人勿近。
秦桑诶一声,把针线抢回来,“别啊,我要学。”
茯苓道:“您想绣什么?我帮您绣好了。”
秦桑有一点不好意思,可是福婶说,成亲的话,要自己绣鸳鸯被。
她当初是和亲来的中原,别说绣鸳鸯被,连宫里给她备的嫁妆都懒得瞧一眼,她那会儿还没有喜欢上傅连溪,哪有这个心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她很不好意思,拉着茯苓小声道:“好茯苓,你教教我吧。我想自己缝鸳鸯被。”
茯苓闻言愣了下,但又没忍住笑出来,“公主,您一来就要学这么难的,这可不容易。”
秦桑:“那你教我啊。”
枉秦桑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可真的学起不擅长的东西来,实在是够呛。
一天下来,十根手指头都没好的。
傅连溪回来的时候,就见秦桑在屋里点着灯,撑着绣架,埋着头,在认真绣东西。
傅连溪走进去,“在绣什么?”
秦桑下意识道:“绣鸳鸯啊。”
傅连溪一怔,脚步停在那里。
秦桑穿过一针,抬头看向傅连溪,她挺不好意思,但还是抬手挡在唇边,像只漂亮的小狐狸,说悄悄话似的,和傅连溪说:“福婶说,成亲的话,要自己绣一床被子。”
她说完自己就笑了,“不过我绣得有点丑诶。你要不要看看?”
傅连溪看着她,喉咙不由得发紧。
他站在那里好一阵,才终于走到秦桑旁边坐下。
他低头拉过秦桑的手,看到她手指被针扎破的伤口,眼睛发涩,低声说:“别绣了。我们买就行了。
秦桑道:“福婶说要自己绣的。”
她抽回手,“我现在还不熟练而已,等多绣几天就好了。”
她说着,又埋头继续绣她的鸳鸯。
傅连溪坐在旁边,深深看着她,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满多作话都删掉了,就不在这里长篇大论了。就是一点,一直以来都很感谢很感谢支持我的你们。但是如果大家觉得这篇文写得不好,不喜欢,或者看得不开心了,就不要看下去了。看文应该是开心的,这篇不喜欢,也可以约下一篇。
然后说一下剧情吧,后面搞事情虽然要搞点事情,但是不虐,满甜的(对我自己而言)
傅大人:???本大人是不是提不动刀了?
第31章
秦桑平日里那么爱玩的性子, 最近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待在房间里绣她的鸳鸯被。
总是一大早就坐在绣架前,埋着头认认真真绣她的鸳鸯。可她笨手笨脚总扎到手指, 傅连溪看到好几次, 最后一次直接把她拉走去上药, 沉着脸让人把绣架搬走,不准她再碰。
秦桑保证了半天都没用, 傅连溪不准就是不准, 还下了令, 他不在家也不准她碰针线, 派了人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