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未晏斋
时间:2020-02-23 09:41:24

 
  解开腰带,放在一旁的矮案上。杜文说:“小心!”伸手捞过腰带,仔细看了一遍、抚了一遍,又重新摆好在一叠衣物上头。
  翟思静说:“至于么。要是磨坏掉了,我再给你做就是。”
 
  “不同的。”他很认真地说,然后又张开双手等着她给自己宽衣。
 
  翟思静轻轻在他胸口捶打了一下,笑道:“你还认真把我当你的侍女了?就这么双手张着等?”
 
  杜文笑道:“一会儿我也投桃报李就是了。”
 
  “你怎么投桃报李?”
 
  杜文摇摇头不说,少顷衣裳解尽,他挑着一边唇角,散漫地就这么袒露着精健的身躯,看翟思静虽然不言不语,也不特为去看他的身躯,但睫毛颤动,面颊宛如染了一层薄纱似的胭脂。
  他指了指肩膀处的伤口,低声问:“嫌不嫌它丑陋?”
 
  翟思静抬眼诧异地看看他,而后坚定地摇摇头:“怎么会?!”她曾经摇摆不定的心思,就是在他为她中箭的那一刻定下来的。嘴皮子说“爱”不难,不费大力气的“宠”也不难,难的就是大难来临时的抉择,特别是摇摆不定之后的抉择。
  她伸手抚了抚那处疤痕,感觉杜文有揽着她的腰把她往前带的意思,她也不再抵抗,顺从地靠着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伤痕,低声说:“今天,你的意思我都懂。你是一国之君,我不会吃醋的。”
 
  杜文抱着她,伤口上痒兮兮的,是内里长好了时的反应,也是来自于她柔情的亲吻。
  他软软地说:“我倒是希望你吃醋呀……”
 
  吃醋才显得在乎他么!
 
  翟思静“噗嗤”笑了:“不必的,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呀。”
 
  杜文猛地把她嘴唇吻住了。来势猛烈但又柔情万种的热吻,叫翟思静懵了一下又很快被裹挟着投入进去了。他这阵子憋着的欲望,只有这种方式能够投射出来,像他打仗时在千军万马中左冲右突,像他行猎时在密密山林中快意驰骋,可有时候又像是他懒散地在马背上静听松风,静观沧海,静静地感受和享受着。
 
  翟思静也被他亲吻得迷醉,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肩背,用了点气力按捏着,突然听他“丝”地倒抽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动作,才笑着说:“没事。咱们继续。”低头又来找她的娇唇。
 
  翟思静别开脸,然后说:“怎么了?”
  她刚刚情热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那触感,一棱一棱的凸在肌肤上头,像是某种伤痕:“让我看看!”
 
  杜文躲了两下,和她靠那么近,又不敢躲得猛了怕伤到怀孕的她。最后只能无奈地转身过来:“喏,你看吧,反正我的脸也不是没在你面前丢过……”
 
  他胳膊上、背上,全是手指粗的红肿棱子,粗略数数起码几十条,个别地方还紫了。
 
  翟思静都有些心疼起来,轻轻摸着那些痕迹,问:“太妃打的?”
 
  “不然谁敢打我?”
 
  “可为什么呢?”翟思静想了想明白了,“是因为你在柔然时装病骗她?她还发现了?”
  再是皇帝,在母亲面前还是欠揍的小孩。翟思静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你呀,老实点吧,根本不是你阿娘的对手。”
 
  “谁说的!”杜文不服气,“我骗她十次,她也就能发现两三次,她才不是我的对手。再说这样一顿打,根本就不疼。你看吧,譬如说这次关于我表妹闾氏的事……”他眯着眼睛,好像在想主意,过了一会儿说:“反正你别管,也别参与进来,我自然会把事情处置得妥妥帖帖的。”然后拥住翟思静亲了亲脸颊。
 
  挨打也要护着她,这算是他的“投桃报李”?
 
  还在想着,真正的“投桃报李”来了。杜文不知何时已经悄摸摸解了她束腰的鸾带,手指一拂间她的衣带好像就开了,再被他从上到下一呼撸,顿时色.相毕露,身上只裹着一层亵衣了。
 
  “你干什么?!”翟思静捞衣服捞不着——衣服被他远远地丢开了,气得咬牙抱着胸,“你就不想想我肚子里的……”
 
  杜文坏坏地笑着:“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投桃报李,协助你沐浴。”
  最后两件,他倒是细心缓慢起来,先逗弄一样抚摸着她抱腹上绣着的海棠花枝,海棠花苞某两处给抚弄得挺立起来,他越发来劲,终于惹得女郎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他的皮肤不耐打,顿时就浮起一片粉红色。
 
  杜文赖皮一样把手背在她腰间搓了两下:“疼,你太狠心无情了!”栽赃完毕,把手从她裤腰里伸进去,用牙齿去解她的抱腹肩带。最后把她打横一抱,轻轻松松跟抱一卷丝帛似的,一起钻到温热的浴水中去了。
 
  起身时,浴盆下面的地面已经开了沟一样到处淌着水,浴水里蔷薇花的气息也弥漫得整个屋子里都是温暖而暧昧的味道。
  翟思静怪他:“瞧吧,就是你瞎扑腾!明儿来收拾的宦官会怎么想?”
 
  杜文道:“管他怎么想?闺房之私,那起子缺个玩意儿的家伙不懂的。”
 
  翟思静啐他一口,脸又一红。
  杜文实在爱极了她这娇羞明媚的小模样,钻到被窝里就牵着她的手往下引:“这玩意儿我不缺,我懂啊……”
 
  伺候到他足意,杜文舒了口气,问道:“是不是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了?”
 
  鲜卑族人家没那么多臭规矩,两情相悦,不伤胎儿即可。但翟思静不能答应他:“我们那里,怀娠其间绝对是禁绝的,说是……说是孩子会……”
 
  “会伤孩子?”
 
  “不是。”翟思静咬咬嘴唇说,“说会被弄脏胎儿的……”
 
  “嗐!”杜文冁颜一笑,“鬼话!”又把手伸给她撒娇:“刚刚打得我疼死了,我要你握着我的手睡。”
 
  翟思静咬牙切齿:“你不是说挨抽都不疼吗?我这一巴掌你也好意思喊疼?”
  话这样说,没奈何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背,少顷便听见他睡着了的沉沉的呼吸声。
 
  藉着一缕月光看着他,心里难免就是柔柔的,知他越多,懂他越多,对他的包容就越多。一旦沟通顺畅了,他其实并不是一意孤行的君王,从他和母亲的对话中可以感觉,他有一统天下的理想,也有协调鲜卑和汉人的愿望,还像一张吸水力极强的生宣,涂抹上什么颜色,就呈现出什么样的画幅。
  翟思静想着父伯几个的话,猛然间觉察,那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其实是在改变杜文为君的理念。只是辽河闾妃一向所想,却还并未超脱出鲜卑部族的狭隘。
 
  睡得乖乖的杜文梦中一个翻身,从侧躺变作仰躺,然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睛,一骨碌翻了回来。
 
  翟思静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在惺忪间还来不及像平时一样装相,皱着眉摸着自己的背说:“压着伤口了,好疼……”
 
 
  第 92 章
  皇帝带着母亲回到平城, 分赏功臣, 重新厘定边界, 安排军镇和屯田。然后便是用最隆重的礼仪尊崇闾妃为太后,将平城宫中花园儿一般的惠慈宫作为太后奉养的宫殿。
 
  闾太后好像并不是特别满意这地方, 对随着她前来的杜文说:“这里漂亮是漂亮,只是离你处政的地方远了些,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教你,跑来跑去的不大方便。”
 
  杜文脸色一毫未变,满是笑容,在旁边点点头说:“那就儿子来跑呗。”
  然后转而就给母亲介绍宫中新添的陈设,新栽的花木,新选的侍女。
 
  闾太后也耐着性子听, 听到一个当儿,才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原来的那些人、那些东西, 若是还在, 我还用原来旧的,更习惯些。”
  一会儿又说:“对了, 听说赏赐封爵的人里头, 闾氏的子弟并不多?你亲舅家的人,为你我是肯出生入死的, 这你都不格外加恩?你是怎么想的?”
 
  杜文正色道:“阿娘,舅家的人是我的自己人, 正因为是自己人,我心里有数,决不会慢待他们;但是,也不宜把擢用和恩赏放在明面儿上,否则,叫别人怎么看待我这个大汗呢?”
 
  闾太后觉得他这优柔寡断来得没根由,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缓下声说:“杜文,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
 
  闾太后默默地过了一会儿说:“你翅膀硬了,不愿意我管着你了是不是?”
 
  “也没有!”杜文上前挽着母亲,“阿娘,你冤死儿子了!阿娘一直以来为我的付出,我岂有不知道的?我也是不想你再那么吃力地操心。阿娘放心,舅舅家我怎么会不栽培?”
 
  闾太后好一会儿又说:“好的,你的主张我也不管,你是大汗,你看着办就是。”
  紧跟着来了一句:“其实你无非就是担心一个‘外戚’。但你别忘记了,外戚除了母族算,妻族也是算的!”
  她亮晶晶的眸子像盯准了猎物的鹰,钩子似的牢牢盯住了儿子,似笑不笑地:“翟量在这次营救我的过程里,确实起到了作用,但就这样一个胆小畏缩的人,我看你这次不惜给高官厚秩,只怕也是因为他是个汉人,而且因为他姓翟吧?”
 
  杜文看着母亲狐疑的神色,胸口略略起伏了一会儿,刚刚那种儿子在娘亲面前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没有了,而换作公事公办的正直模样:“阿娘也觉得他在这次营救之中出了大力?这样肯冒死潜伏、大智大勇的首功如果再不封赏,反而叫只不过跟着得些现成便宜的人封侯拜相,只怕更多的人是说我处事不公、赏罚不明吧?”
  一句话说了这么大段,他换了口气又说:“我接下来是打算要重用汉人,而且是任人唯贤,这次的封赏就是个榜样,给天下观望的汉人们看的。翟量是个汉人,但在世族中不过偏支庶子,不会尾大不掉。而这片天下——”
  他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只靠我们鲜卑人,只用我们的游牧之法,治理不了!父汗当年,就想让太子与翟家联姻了!”
 
  闾太后瞠目结舌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方恹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累了,我要先歇个午晌。”
 
  杜文伺候她铺放被褥,亦是汉家“定省”的礼仪。
  等儿子确实离开了,闾太后才重新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的承尘许久不说话。
 
  后宫里可敦皇后之位空悬,所以翟思静没有位分,却有宫室。门墙上的雕砖上刻着两个拙朴的魏碑字:“蒹葭”——这一世和上一世并无不同,而这砖雕还是簇簇新的,大约杜文读《诗》时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这首“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里面陈设也是新安排好的,有急工的痕迹,但错落间亦是他的小心思藏着:
  太湖石从南方运来殊属不易,参差摆放在庭院里,形成屈曲的山间小径;薜萝刚刚牵藤,早春时分刚刚冒出细碎的小芽苞;院落四周俱是桃树和海棠,大约不久后就会开出他最喜欢的红粉烂漫的花儿;大树上还系着一架秋千,不过翟思静只是去推了推,旁边的宦官就陪着笑说:“娘娘,大汗特意吩咐,现在您有孕在身,还是生完再打秋千。”
 
  翟思静笑着说:“我知道。”推了两下秋千,恰好抬头看平城的蓝天,天空一碧如洗,几缕卷云淡淡地飘在空中,几只南归雁成行飞过,发出悦耳的鸣叫。竟叫人看这美景看得恍惚。
 
  她进到屋子里,两个侍女梅蕊和寒琼还跟以前一样吵个不停:
  “女郎不喜欢红色的褥垫!”
  “可大汗吩咐要这种胭脂红色的!”
  “大汗还不是听女郎的!”
  …………
 
  也是恍若隔世的感觉。翟思静对着两个人笑道:“这也值得吵一架?”
  见褥垫已经摊好了,寒琼挓挲着手,嘟着嘴,对梅蕊深表不满。
  翟思静说:“铺好了就用胭脂红吧。不过是条褥垫,多大的事儿?你们俩啊,怎么还和没经事儿的姑娘家一般?”
 
  梅蕊已经不再是前任大汗的嫔妃了,寒琼依然拖着有些跛的腿,可是和前一世比,两个人都活下来了,那点缺憾,其实在生死面前,也不值得一提。
 
  两个人里面,梅蕊经历的苦楚更多些,在宫里这几年孤苦凄清的日子里,反省也更多些。此刻率先笑道:“可不是!屁大点事,今儿用胭脂红的,明儿用翡翠绿的,后儿用秋香黄的……咱们蒹葭宫里要什么有什么,换几条褥单算什么?寒琼,对吧?”
 
  寒琼也未免不好意思起来:“对,你是阿姊,我听你的。万一大汗不喜欢其他颜色的褥垫,天塌下来也有长人顶。”瞟一瞟翟思静,两个侍女居然心有灵犀地一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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