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自知说不过他, 只好朝他吐吐舌头, 任由对方带他往新家的方向走。
·
两个人洗漱完后,虞弈带着岑晚,一人端着一小杯红酒,一边在新房子里转了一圈。
虞弈今晚没打算干嘛,参观完后就准备上床睡觉。
岑晚有些认床,一时竟毫无睡意。
也或许是窗帘没有拉上, 今晚星光太亮,纯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本来黏在客厅落地窗上的字母气球被摘了下来,岑晚把它们放到了主卧的地板上,这会儿她正好能看到。
大概夜晚人总是容易冲动。
岑晚没由来地开口:“明天跟我回去看看我妈妈吧。”
虞弈躺在他身边,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他这一迟疑,岑晚便立马清醒过来了。
岑晚急忙改口:“没…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
虞弈又过了几秒才开口:“我明天一天都有时间…你真的想好了吗?”
岑晚保持着看向落地窗的姿势没动,沉默片刻才接道:“有时候我又觉得像一场梦。盼了这么多年的人…有一天居然会安稳躺在我身边。”
虞弈没接话,只是微微起身,在她额前印下一个吻。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被自然光给晃醒了。
虞弈先爬起来,径直往储物间走去,捣鼓好久,等到岑晚开始在厨房做早餐,他这才拎着几袋东西出来。
岑晚端着粥和煎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虞弈站在玄关,见岑晚出来了,还很苦恼地问:“除了茶叶、酒和营养品,还需要带什么吗?”
岑晚一脸惊讶:“你…你家常年备着这些东西啊…?其实也不用太多啦,就是意思一下,跟我妈见个面打个招呼。”
虞弈又跑去拿了几样东西出来,这才安安稳稳地坐到桌前吃饭。
岑晚早上刚起来就给她妈妈报备过了,说今天要带虞弈回趟她那儿,秦女士便也早早做了准备,到了快十一点,才终于把这两个人盼来了。
难得见到虞弈有些拘束的样子,他拎着满手的东西,有些局促地站在岑晚身后。
秦女士虽然不是头一回知道他这个人,但之前以为他跟岑晚掰了,还在家特地扎过他的小人,现在知道两个人没掰,虞弈也不是渣男,她倒有些愧疚了。
秦女士急忙来接虞弈手里的东西,虞弈不让,说太重了,硬是自己拎着放到了空地上。
随后岑晚说要进厨房给她打下手,被她赶去了客厅陪虞弈说话。
岑晚还是头一回见虞弈这有些紧张和踌躇的样子,没忍住笑道:“虞教授怎么这么紧张啊?”
虞弈想了想,认真答道:“紧张是因为事物的未知性,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我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应该紧张才对吧?”
岑晚快被他气笑了:“你还想在见家长这种事情上有经验?”
虞弈也笑:“不敢。”
好在秦女士一向手脚麻利,没到十二点,三个人就上了餐桌。
秦女士为人师表多年,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偏偏这时还真给换上了一副挑剔丈母娘的模样。
秦女士把工作、学历问了个遍,最后倒是问了个不那么俗套的问题。
她问:“你也知道她的工资性质,在一起之后可能会受到很多毫无疑义的关注,那为什么还喜欢我们晚晚啊?”
对之前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的虞教授,这回倒是沉思片刻才说话。
他说:“会受到不必要的关注,那不是不喜欢她的理由。”
秦女士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吗?什么时候去拜访他们呢?”
虞弈点点头:“知道的,等岑晚得空了,我们就去。”
岑晚去厨房洗碗的时候,虞弈的母亲正好给他打了个电话。
虞弈无意隐瞒她,如实说,自己在岑晚家里。
他们家沈女士对虞弈有女朋友这件事情早就知情了,只是问他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虞弈便不说话。
沈女士叹口气,“你准备怎么跟她解释你爸的事情?”
虞弈还是沉默。
见他不说话,沈女士只好轻轻柔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事急不来。”
虞弈挂了电话,沉默地从阳台走回客厅。
岑晚难得没调侃岑母的人生第二春,跟虞弈一同回了家。
回家之后,岑晚就得准备年后第一次进组,《竞速现场》将在绫城开始第三阶段的拍摄。
她的剧本邀约就没停过,生日会也定在一个月之后,好在拍摄地点定在绫城,能让她抽时间来排练。
出节之后,虞弈除了上班,还得继续去绫城大学任教。
他今年申请了不再带那么多的本科生课程,把重心放在了研究生课程上。
进组的第一天,岑晚就接到了许澄的电话。
许澄说,《雨天不再来》的剧组联系了她。
岑晚心下一跳。
第50章 如昨(5)
许澄说, 对方对女一号换人这事没有说的特别明确, 并且提出来希望跟岑晚面谈。
但许澄毕竟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又补了一句:“但这个女一号我看是没跑了, 程舒清演不了,这回无非是试试你的口风,你到时候表现得自然点, 这个女一号肯定是你的。”
于是,岑晚向《竞速现场》的剧组请了一天假, 打算专程飞去和章夏佐面谈。
她一向敬业, 这回请假, 导演也没多加阻拦,很快便同意放行,但岑晚临走前几天还是尽量减少NG的次数,没打算给剧组增添太多的负担。
几天后,飞机在杉城落地, 岑晚让朱因按章夏佐给她发的位置开, 在市区转了两三个小时, 这才终于在一个高档小区前停了车。
安保严格得很, 又是登记又是询问,才进了小区大门。
岑晚本来以为见面的地点会约在酒店、餐厅或者办公室,没想到章夏佐直接约在了他家。
她知道章夏佐有钱,但没想到能在不怎么久居的杉城有一套这么好的江景房。
朱因前去按了门铃,本来都做好一番解释的打算了,谁知道来开门的居然是章夏佐本人。
章导本人带着他们到客厅落座, 自己套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上了楼,不多时便有人给她们送上精致的小点心和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只听见一个女声用并不标准的中文笑道:“Chasel,你总是这样。”
章夏佐不在意的挥挥手:“我真的有事情,你先去房间里等我。”
又过了片刻,章夏佐这才到了客厅,又把岑晚带进了会客室,让朱因在客厅等着。
朱因担忧地看她一眼,岑晚小幅度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她清楚章夏佐,私生活混乱是一回事,但跟朋友的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但真正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整个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便又觉得气氛实在非常尴尬。
倒不是其他的,主要是——
对岑晚来说,章夏佐是几年前带她尝到一步登天的滋味的人,可是她也是被章夏佐在最后关头决定被刷掉的那个人;
对章夏佐来说,岑晚是她曾经弃之不用、如今却又不得不重新向她发出邀请的人。
不说别的,光是心理上这一关就很难过得去。
最后还是章夏佐先开的口。
他点了根烟,说:“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请您前来面谈,剧组应该交待地很清楚了。”
岑晚看他横竖不肯主动从嘴里说出“雨天不再来”这五个字,索性也跟他兜圈子:“我以为是关于您的新戏的。”
章夏佐咬着烟,打量她好一会儿,忽然笑开:“是,《雨天不再来》。”
他停顿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经过我们的慎重讨论,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出演女一号。”
岑晚在等这句话。
她明明从一开始、一直就在等这句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当章夏佐真真正正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很讽刺。
她想问,如果程舒清没出车祸呢?夏妤这个角色还属于她吗?
可是不行。
这样就显得她不知好歹了。
章夏佐似乎打定主意她不会拒绝,又继续谈着条件:“我对我组演员的要求很简单,但现在一大批人都做不到。不允许轧戏。”
他吐出一口烟:“这个圈子越来越浮躁了,之前还听说有一年来回轧十几部戏的明星,成片出来,质量根本不成样子,但照样有人买单。”
“但别人能接受,不代表我能接受。我只做高质量的东西,也不差投资人那点钱。”
“所以,您要是有档期,那祝咱们合作愉快;要是没有,那只能说无缘了。”
岑晚一直在听他说,直到最后她听见自己已经有些干涩的声音说:“有档期的。”
章夏佐长舒一口气,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任务似的,伸长了手过来跟她握手。
岑晚摇摇头,笑道,“章夏佐还是章夏佐,也只有你能这么硬气地提条件了。”
那根烟离烟屁股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就看见他把烟从嘴边摘了下来,在烟灰缸里随手摁灭。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举起手机晃了晃:“你刚才答应那段我录了音,合同不归我管,回头让法务跟你经纪人联系,其余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岑晚点点头,一直放在矮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屏幕也随之亮起,上面十分不客气地显示着“虞教授”,后面还跟着一颗硕大的红色爱心。
章夏佐目光触及到那个爱心的时候,兀自挑了挑眉,心想真是想不看到都难。
岑晚不打算当着章夏佐的面跟虞弈打电话,正在犹豫该怎么办好,只见那边居然率先挂断了电话。
她愣了一下,想着章夏佐这边反正也快结束了,结束之后再跟虞弈回电话比较好,便干脆给手机锁了屏。
章夏佐在她对面翘着腿,拈起茶几上的点心吃了,还不忘评论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跟虞弈真好上了?”
现下公事谈完了,他讲话也就没那么正经了。
岑晚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她知道虞弈和章夏佐是大学同学,便想顺便探个底。
章夏佐一向有一说一,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不太相信你会跟他搅和到一块儿。”
不等岑晚说话,他又说:“就是,我没想到虞弈最后找了你这样的。就有点意外,没别的。”
岑晚忽地有些泄气。
明明她已经非常直白地向媒体说过,“我们正在恋爱中”,可是不管是媒体、还是她身边的家人朋友,几乎没人相信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再加上虞弈好像的确没有什么要带她回家见家长的表示,种种事情联系起来,让岑晚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犹疑。
她站起身来,向章夏佐道别,又立马把第二天的机票改签到当天晚些时候,连夜回了绫城,到虞弈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们之前约好了,一三五睡岑晚家,二四六睡虞弈家,星期天随缘。
大概是她动静有些大,在主卧已经差不多睡着的虞教授居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抱住了她。
被抱住的那一瞬,岑晚原本准备好的那些问句,又突然一句都问不出口了。
第51章 说爱你(1)
玄关的灯有些暗, 虞弈也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一时没有察觉岑晚的异样,只是觉得岑晚大概是累了, 便想松开手,让她赶紧去洗漱。
岑晚没有推辞,去浴室冲了个澡, 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虞弈靠坐在床头, 床头柜的台灯也亮着, 他对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见她来了, 虞弈便放下手里的东西,顺手把灯也关了,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
岑晚心里有点乱,想问的话偏偏还问不出口,便更加郁结。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 两个人的呼吸频率居然都没有变。
岑晚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想问虞弈的话有千万句, 无非都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些被肯定的安全感, 可又觉得自己矫情,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能否认的是,章夏佐对她说的话难免影响了她。
虞弈在大学的那几年,是她从他生命中缺失、并且再也找不回的几年。
她也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忽然,虞弈低声道:“失眠?”
岑晚一惊:“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一听这话, 虞弈便作势要去开灯。
他清楚岑晚的性格,虽然有时候不太自信,但藏不住话,事情在心里来来回回纠结这么久,不如让她说出来来得痛快。
岑晚的右手却往身侧一探,抓住了虞弈的掌心,与他十指交缠。
她说:“别开灯。”
这话一出,虞弈便依言停下了动作,只是淡淡道:“方便把你正在苦恼的事情告诉我吗。”
言语间看似温和,实则充满了霸道,好像在说“你敢不告诉我试试?”
好像在夜晚,大脑的行动变得越发迟缓起来。
岑晚愣怔一瞬,没再多加思考,居然直接问了出来:“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随后虞弈“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叹了口气:“说没有你肯定不信吧。”
岑晚撇撇嘴,小声说:“我倒希望我信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了。
虞弈知道她今天是去跟章夏佐谈新戏的事情的,但没想到章夏佐还连带着把他给卖了。
他拿不准章夏佐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胡编乱造,只好说:“读书那会儿是谈过,但我现在都记不起人家的名字了。”
岑晚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更加泄气了,又委委屈屈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总不能是这小半年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