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圣上一言不发地睨着成国公。
  韩公公揣摩着圣上的心思,主动建言道:“不如奴才使人去郁园,问一下采买和席间伺候的人手,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出来就有用了?”圣上冷哼道,“问出来了,外头就闭嘴了?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了没说,那都是说了!
  要真有人算计,郁园里头哪个肯认?闭嘴还来不及呢。
  说到底,就是你们拎不清,去郁园没有遇上阿渊和恪儿,你们调头走不就行了?
  偏要坐下来吃酒,谁许你们吃酒了?
  禁足禁足!真要让朕打断你们的腿,才晓得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不乱晃悠吗?”
  圣上一面训斥成国公父子,一面气愤拍桌子。
  成国公哪里还坐得住,颤颤巍巍起身,拉着段保戚一道跪下,抹着眼泪听圣上训诫,连声告罪。
  蒋慕渊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状况,不出声参合,也不会劝说圣上消气。
  因为没有必要。
  韩公公提议问话,不正是给圣上搭个梯子,让他顺着往下骂这么一通话嘛。
  圣上不至于为了昨日之事给成国公定个大罪,只能骂几句,罚个俸。
  这还不让圣上骂爽了,那就是谁拦谁倒霉。
  至于真相如何,嘴巴那么多,谁能说服得了谁?
  反正,圣上是信了成国公父子被人算计的。
  当然,蒋慕渊也偏向这一点,只是,对于算计这两位的人选,他心中还未有定论。
  圣上骂得口干舌燥,这才挥手让成国公父子回府去。
  成国公眼看着是站不直,韩公公示意一个小内侍给段保戚搭把手,把人送出了御书房。
  圣上平息了会儿心中怒火,问蒋慕渊道:“阿渊今日是陪朕用午膳,还是去慈心宫用?”
  蒋慕渊敛眉,答道:“寿安今日去平湖清水观了。”
  听起来答非所问,圣上却很快明白过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蒋仕丰去得早啊……
  安阳来给寿安请封时,她还才五岁吧?这一晃都快要十年了。
  要是朝廷的勋贵、宗亲,都能有蒋仕丰的为国为民的胸襟气魄,那朕能省心多少!
  唉,不说了,一说又想到成国公父子的稀里糊涂!
  你去平湖吧,朕消消火。”
  蒋慕渊应声,起身退了出来。
  等韩公公屏退了左右,御书房里独留圣上与他时,圣上才拍着桌子重重哼了一声:“成国公那个老糊涂!朕罚他多少银子都不能消气。”
  韩公公道:“成国公虽糊涂,却是个对您忠心耿耿的。”
  “若不是他忠心,朕能放过他?”圣上冷声道。
  韩公公赔笑,他听得懂,这也就是圣上的气话。
  不放过又能如何?
  就因为酒后的糊涂话,把先帝爷给成国公的帽子摘了?
  正是因为有劲儿无处使,圣上才愈发生气。
  圣上饮了一口茶,低声问韩公公:“你看阿渊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韩公公的眼珠子转了转:“依奴才之见,不管小公爷知情不知情,这事儿不会是他闹出来的。”
  “哦?”圣上瞥着韩公公,“仔细说说。”
  韩公公道:“段保珍顶撞长公主、冲撞郡主、伤了顾姑娘,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小公爷哪怕气得要回京收拾成国公府,也早该动手了,什么天大的事儿,非要等到他亲自回京呢。
  再者,这算计实在不高明,事儿也不算大……
  您骂了罚了成国公,这事儿就了了,小公爷大费周章就图让您骂成国公父子两句?
  换作奴才,要拿成国公府出气,就早早使人给成世子套个麻袋,拖到无人处痛打一顿,然后一哄而散,成世子告官都抓不到人。
  彼时小公爷不在京里,怀疑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又轻松又出气。”
  闻言,圣上哈哈大笑起来:“话是难听,理到还像那么一个理。”
  时至正午。
  寿安郡主在厢房里陪方氏用饭。
  清水观的食物清淡,母女两人的心思又都不在吃食上,简单填了肚子,也就作罢了。
  方氏情绪不高,嘴上话很少,寿安说上六七句,她才淡淡给个反应。
  可对于寿安而言,方氏在听她说,就已经足够了。
  “哥哥昨日回府,说是不用再往两湖去了,”寿安笑道,“伯娘也说,近几个月不出京好些,要为了婚礼做准备。”
  方氏怔了怔,道:“这样啊,去年你也是与顾姑娘一道来的清水观,这眨眼又是一年。”
  寿安颔首。
  方氏又道:“她依旧在观中等候?你还是去陪她说话吧,别叫她一人等着。”
  说的是顾云锦,意思是逐客令。
  寿安垂眸,见方氏眉宇之中满是疲惫,没有坚持,依言离开。
  方氏一动不动坐着,只身边伺候的洪嬷嬷看得清楚,她沉沉看着寿安的背影,直到寿安从视线中消失,才恍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洪嬷嬷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第384章 爱屋及乌
  今日没有开太阳,可到了中午时,外头还是有些闷的。
  顾云锦在清水观中,仔细逛了一遍。
  虽说是湖心岛,但占地不小,上头除了清水观也没有旁的建筑,因而这道观亦有些气魄,不见紧巴巴的局促之感。
  前世、今生,顾云锦都到过清水观,也曾四处走动过,但真的回想起来,对里头布局的印象并不深刻。
  究其缘由,并不仅仅是走马观花,顾云锦自己琢磨,最重要的是她对清水观没有独特的感情吧……
  反倒是岭北的白云观,她以前也记得模模糊糊的,直至前世临终前最后去了一回,就深深刻在了记忆里。
  分明,那日因身体缘故,她并没有漫步整个白云观,可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每一眼都格外清晰、分明了。
  而现在,顾云锦对清水观也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或者说,这是爱屋及乌。
  她喜欢蒋慕渊,自然也喜欢这前世头一次遇见的地方。
  这一回,顾云锦走得很慢,用脚步丈量清水观的每一块青石板,抬头看每一个屋角飞檐,一点一滴,此时落在眼中,都似是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心境带来的全然不同的感受,当真十分特别。
  再一次绕回到大殿前时,顾云锦听见了寿安郡主的脚步声。
  寿安见了她,快步过来,脸上满是愧疚:“我陪母亲用饭,都忘了问问姐姐中午用什么了。”
  顾云锦在来时的游船上吃了不少点心,不算撑,但也不至于饿,叫寿安问了,才想到未吃午饭。
  她抬眸看着寿安,哪怕寿安在面上并不表露,但顾云锦猜得到郡主的兴致并不高。
  可,给亡父祈福,与平日想亲近都不知道怎么亲近的寡母相处,寿安打不起精神来,也是人之常情。
  若不然,寿安这般稳妥周全的性子,又怎么会疏忽了身边人呢。
  顾云锦挽住寿安的手,弯着眼笑道:“我起先还不觉得,叫你一说,确实有些饿了。我们回船上去吧,慈心宫准备了枣糕,还有正宗的明州豆酥糖,想起来就馋人。”
  这般善意的梯子递过来,顾云锦还扶得稳稳当当的,寿安整个人都轻快了些。
  两人往渡口走,出了道观,寿安却突然又停下了步子。
  “哥哥怎么还不来呢……”寿安低声嘀咕,“只说要晚些来,但这也未免太晚了些……”
  顾云锦回头看了眼清水观的匾额。
  蒋慕渊昨日说过会来的。
  不过,人是进宫去了,恐怕圣上那儿有要紧事情耽搁住了吧?
  公务正事要紧,清水观就在这儿,下回再来也是一样的……
  顾云锦笑容莞尔,与寿安说笑:“可能是因为今日没有下雨,我们玩不了水吧。”
  这一句趣言,寿安郡主并不知道典故,但从顾云锦的口气判断,其中必然有一番故事,她不由惊奇地看着顾云锦。
  顾云锦便把昨日宫门外的那几句对话一五一十说给了寿安听。
  若搁在平时,她与蒋慕渊私底下的一些对白,顾云锦不一定会告诉寿安,倒不是脸皮厚与薄的事儿,而是那些甜的腻的,她要留在心中独自回味,就算是好友,也不愿分享。
  况且,这位好友还是蒋慕渊的妹妹。
  只是,今日状况不同,顾云锦希望寿安高兴些,若那些对白能让寿安欢喜,她不介意说出来。
  果不其然,寿安听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有什么比她最喜欢的哥哥、她最满意的嫂嫂能相处融洽、蜜里调油,更让她开怀的呢。
  顾云锦不单知道寿安性情,也很明白她的口味,便又仔细说那豆酥糖:“赵家姑娘送到慈心宫的,他们府里请的是明州的厨子,皇太后说与她年轻时在明州尝过的是一个味道。
  我昨儿进宫去,也尝了几块,当真是又香又酥不粘牙,与咱们京里的豆酥糖,就是不一样。
  皇太后特特给你也装了些,说一定要叫你也尝尝。”
  好吃的,寿安当然是喜欢的,前脚拉着顾云锦登上游船,后脚,侍女们就摆好了饮子点心。
  寿安拿了一块豆酥糖,入口即化,留下的是浓郁的豆香,果真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转头笑盈盈与顾云锦道:“皇太后说得一点都不错,高兴的时候要吃甜的,不高兴的时候,更要吃甜的。”
  顾云锦正饮着饮子,闻言险些笑喷出来。
  这话,还真像是皇太后会说的,但是,顾云锦亦深以为然。
  豆酥糖属于“新”点心,又是皇太后赐的,自然是人人都要尝,吃过了还要品评一番,一来不辜负皇太后的心意,二来在言语里添些趣事逗寿安开心。
  傅敏芝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怀念:“赵家厨子手艺真好,豆酥糖就该是这个味道。”
  她在江南住过好些年,家里也没有拘着不让她出门,因而她去过江南一带的好些州府,见过各式风光,也品过各处美味。
  “姐姐知道那赵同知吗?”程四娘好奇,“我只听说他一直都在明州任官。”
  傅敏芝道:“我原只听过他名号,不清楚他状况,也就是三殿下定了侧妃,我才听家里人讲了几句。
  江南富庶,明州又临海,往来的西洋船舶不少,明州知府是个肥差,几年就调个新的,底下人手的升迁也迅速。
  只是那赵同知,爬得却很慢,以后能不能升至明州知府都不好说。
  不过他倒是挺踏实的,看起来是要在明州做到告老了。”
  官场上的事情,又是遥远的江南明州,她们几个小姑娘只靠父兄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是不可能说得头头是道的。
  反倒是程家姐妹偶尔会遇见赵知语,对她本人还稍稍了解些。
  只讲了几句赵同知,话题又绕回到了点心上,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回到了岸边渡口。
  顾云锦下了船,站在岸边再看湖心岛,它又叫那水气给遮掩了容貌了。
  偏偏,这氤氲朦胧,也颇有味道,叫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第385章 玩不了水
  云层却厚重起来,天色突然转暗,很快把平湖雅致水景变成了一副水墨丹青。
  看来,又要落雨了。
  避雨要紧。
  都是熟识的好友,也就无需多讲究那些繁复规矩。
  程家三姐妹、傅敏芝都来不及好好与她们告辞,便上了自家马车。
  寿安正要转身唤顾云锦去车上避雨,余光瞥见一人一马往渡口来,她瞪大眼睛一看,喜笑颜开。
  来的,不正是蒋慕渊吗?
  “顾姐姐。”寿安笑嘻嘻到了顾云锦身后,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顾云锦正沉浸在湖景之中,忽然间被遮挡了视线,不由讶异道:“怎么了?”
  寿安没有立刻解释,只引着顾云锦转了一圈,面朝了蒋慕渊来的方向,笑嘻嘻道:“雨要来了,自然,那撑伞的人也来了。”
  话音一落,挡在顾云锦眼前的双手霎时间挪开了,入目的是那快马而来的少年郎。
  明明还隔了半条长堤,便是眼神再好,也看不清来人的五官神情,可顾云锦却觉得自己看清楚了。
  那是她勾画的蒋慕渊的模样。
  马蹄声阵阵,由远及近,仿若是踏在了她的心尖上。
  不由自主的,顾云锦扬着唇笑了,几分遗憾几分淘气地与寿安道:“可惜,那我们就玩不了水了。”
  寿安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都靠在了顾云锦背上,才算是站稳了。
  蒋慕渊收了收缰绳,把马儿的速度略压下来了些,远远看到那两个笑容嫣然的小姑娘,那般得趣亲昵,叫他也不禁弯了唇角。
  一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他最看重的妹妹,她们能处得如此和睦,为夫为兄,又怎么会不跟着高兴呢?
  前世,寿安是很不喜欢柳媛的。
  贵女们打小就认得,寿安从幼年起就与柳媛不对付,等到柳媛定了嫁进宁国公府,那种不喜就越发显著了。
  可是,蒋慕渊娶谁不娶谁,原就不是寿安能置喙的。
  圣上提出来了,皇太后与安阳长公主都没有异议,蒋慕渊自己,除了已经嫁人的顾云锦,他对其他姑娘并无高低,也就没有违背母亲的意思。
  那等状况下,寿安和柳媛的姑嫂关系委实算不上好。
  最初时,柳媛还几次虚假示好,几个月过后,性子里的跋扈就露出来了。
  寿安的友人是多,但府里关起门来的事情,她不往外头说,况且,她不想安阳长公主和蒋慕渊为难。
  长公主待她如亲女,寿安更会设身处地、以己度人,不愿给长公主惹是非。
  而长公主,出身太高贵,偶尔会点柳媛几句,却做不了小门小户那等整日里盯着儿媳品长短的妇人做派,她就不爱管儿子院子里的那点事。
  寿安向来报喜不报忧,长公主没留心,蒋慕渊更是十天半月不在京中,因而他直到寿安定亲后,才渐渐琢磨出内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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