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因为,寿安嫁早了。
  长公主很宠寿安,这么多年间,无数次说过要多留寿安几年,反正有她在、有国公府在,寿安便是二十岁都不愁嫁不到一个如意郎君。
  当然,二十岁是说说的,可不留到十七八是不可能的。
  偏偏,寿安一及笄就说亲,定亲后半年就出嫁,迅速的不像话。
  婚事还是寿安自己挑的,她说她仰慕对方才情,把人夸得极好,长公主见她真心喜欢,打听了对方家底人品,也就顺了她的心意。
  那位关郡马,真讲究起来,蒋慕渊其实也挑剔不出他本人有什么不好。
  唯一让蒋慕渊叹息的是,寿安对郡马并无感情,而喜与不喜,本来就由心而生,真的强求不来。
  今生,蒋慕渊得偿所愿,娶心尖上的那位姑娘,他当然也喜欢,寿安能挑到一位她真的欢喜的郡马,而不是为了“息事宁人”、不与人添麻烦,急匆匆把自己嫁了。
  寿安与顾云锦如此亲近,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挑选了。
  马儿乖巧,行至岸边时,缓缓停下了脚步,鼻子呼着气,摇头晃脑的,就像在跟寿安与顾云锦打招呼。
  寿安拍了拍马脖子,抬头看着翻身落地的蒋慕渊,笑道:“哥哥来得可真及时,再晚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刚出宫就赶过来了,”蒋慕渊一面说,一面若有所指般看了眼天色,“幸好赶上了。”
  一语双关,顾云锦莞尔。
  寿安亦笑个不停,刚要说什么,突然有雨水落在她的脑袋上,她忙道:“我们上车去,这雨点可真大。”
  雷雨说来就来,三人才刚上了马车,倾盆大雨就倒了下来,砸得马车盖子咚咚作响。
  车夫穿着蓑衣,把竹帘子卷起来一半。
  这是顾虑到蒋慕渊在车上。
  四下无人处,自是没有那般避讳,蒋慕渊会夜访,顾云锦也能躲山石洞。
  可现在是在外头,马车又封闭,不是开阔的游廊、庭院,哪怕寿安也在车上,帘子还是卷起来得好。
  再者,雨势虽大,风却不盛,只给车内添了几分潮气,而没有雨水飘进来,比闷得里外不通风舒坦多了。
  车里还摆着从游船上带下来的点心盒子,寿安兴高采烈打开来,分给两人。
  豆酥糖的数量本就不多,游船上大伙儿都尝过后,只余下些豆粉,也就不收了,现在盒子里的是枣糕、百合酥、绿豆糕一类的。
  寿安自己咬枣糕,脑袋靠在顾云锦的肩膀上,叹道:“以前最喜欢枣糕了,可今日尝了豆酥糖,还是挺想的。”
  蒋慕渊笑道:“你若喜欢,往后就在府里做。”
  寿安道:“宫里又不是没有明州来的厨子,不还是手艺不到家,做得不地道?皇太后都说就赵家做得好。”
  蒋慕渊笑得直摇头:“有对头的方子,有上好的料子,跟着赵家学上一阵,总能做得七八成像。至于宫里那明州厨子,哪里是手艺不到家,是根本不敢到家。”
  这话一出,寿安和顾云锦起先都没有领会过来,再细细一琢磨,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由相视而笑。
  是呢,怎敢做得香甜又回味无穷?要不然,皇太后三五不时来催,是给,还是不给呢?
  寿安抚掌笑道:“难怪宫里糖酥一类的点心一直做得不好吃。”
 
 
第386章 哪一种
  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食盒里的点心还剩下大半,不知不觉间,外头的雨已经止了,一点点明亮起来。
  听风躲在岸边的亭子之中避雨,看了眼天色,迟疑再三,还是苦哈哈着脸,到了马车边上:“爷,时辰差不多了。”
  蒋慕渊闻言,微微颔首。
  寿安郡主听见了,抬头看着蒋慕渊,奇道:“哥哥还有其他事?”
  分明昨儿就说好了来平湖的,一早进宫去,还特特快马加鞭赶来,结果只一阵雨的时间,就又要离开了。
  这两人,根本都没有工夫好好说会子话。
  “是,”蒋慕渊把目光落在顾云锦身上,语调温和极了,“让寿安送你回西林胡同,我明日再去拜访。”
  这下轮到顾云锦惊讶了。
  她知蒋慕渊近几日一定忙碌,也就没想到他还记挂着到府里拜访的事儿。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见蒋慕渊已经跳下了马车,转过身来看着她,顾云锦这才下意识地点头应了声“好”。
  蒋慕渊眼含笑意,沉沉看了顾云锦一眼,从听风手中接过了缰绳,拍了拍马脖子。
  顾云锦看他翻身上马离去,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
  卷起的竹帘子放下来了,车把式在外头禀了一声,马车也启程了。
  雨后湿滑,马车亦不好行走,因而车行得缓慢。
  寿安似是对蒋慕渊的来去匆匆很是介怀,叹道:“也不晓得是什么要紧事情,竟然排得这般紧,顾姐姐刚才看到了听风的神色没有?他根本不想来叫人的。”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就这般回了西林胡同。
  等顾云锦与寿安告别,下了马车,看着自家匾额时,才突然悟了。
  蒋慕渊说明儿来,那岂不是他们明日又会见到?
  虽然,每一次的时间都很短暂,但日日能见面的感觉还是叫人跟含着糖一样甜滋滋的。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借口和巧合,能让他们每日里都见到呢……
  要顾云锦说,最多再两三日,蒋慕渊也肯定寻不出由头来了。
  这般一想,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惜。
  回到屋里,看着摆在罗汉床上的绣篮时,顾云锦的心快跳了一拍。
  等到了吉日,她嫁去了宁国公府之后,再每日相见,就无需再寻那么多的理由了。
  如此一想,叫人不免弯了唇角。
  换了身居家衣裳,顾云锦坐着翻看绣篮。
  她对女红算不得精通,到不了那“人针合一”的境界,要想绣活精细、针脚好看,自然是急不得,要慢慢来。
  虽说从说亲到出阁,差不多有一年的光景,但最初一阵子她帮着顾云思赶了不少活,近来又伤了手,耽搁了不少进展。
  这两日,倒是能稍稍动一动针线了,只是记着乌太医的嘱咐,小半个时辰就收了。
  这么算来,后两个月少不得要挑灯赶工,若还来不及,恐怕要把顾云霖和念夏、抚冬都一块算在里头了。
  别看赶工辛苦,可姐妹们一块做精细活、说俏皮话,也是一种乐子。
  顾云锦很喜欢的。
  东街素香楼上,蒋慕渊推开雅间的门就看到了孙恪。
  小王爷支着腮帮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皮子垂着,不晓得在思考什么,一副浑然出神的样子。
  听到动静,孙恪才抬起了眼帘,神情也生动许多:“一个多时辰前出宫的,现在才抵达,御书房到素香楼,何时这般远了?”
  蒋慕渊好笑地看向孙恪。
  孙恪是知道他先去了一趟平湖的,明知故问,不过是打趣他罢了。
  蒋慕渊坦荡:“御书房至素香楼不远,中间抽出空来去平湖看场雨景,时间就过去了。”
  “哪里是看雨景,分明是看佳人。”孙恪一语点破,大笑抚掌。
  蒋慕渊沏茶,不疾不徐饮了一口,道:“不及你看十里长亭。”
  前回符佩清随父母回凤阳府时,孙恪一路送到了城外长亭,等符家车马行得看不到了,他还在亭中背手站了良久,叫程晋之的二哥程礼之瞧见了,告诉了程晋之。
  程晋之笑过之后,还特特写信给蒋慕渊,说了这回事。
  孙恪听他回击,只好笑着不再多言。
  毕竟,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想讨到好处,偏他还未必能说得过蒋慕渊,要亏本的买卖,孙恪是不做的。
  不说闲话,孙恪讲到了正事:“听说成国公父子两个一大早就去御书房外头跪着了?现在圣上是怎么决断的?”
  蒋慕渊睨了小王爷一眼。
  以他对孙恪的了解,小王爷好奇心重归重,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会参与一脚的,而且,孙恪此时语气之中略透着些谨慎,与他平素的吊儿郎当有些不同。
  蒋慕渊迟疑:“担心成国公府出状况被说成是你打压算计,听说成世子把你拉下水了,事情正出在我回京之日、怕我无端牵扯进去平白惹是非……
  你是哪一种?
  还是说,事情本就与你有关系?”
  孙恪听罢,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打量了蒋慕渊两眼,憋着嘴道:“所以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是麻烦!
  他们去郁园吃酒是跟我有些关系,但醉酒后胡言乱语,就不干我的事儿了。”
  提起来龙去脉,以至后续发展,孙恪亦是十分莫名其妙。
  段保珍前回行事,虽没有伤着符佩清,但受惊受伤的是寿安与顾云锦,孙恪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把人套起来拖到小巷里打一顿,这种无赖事,孙恪是做得出手的,可段保珍禁足在府里,哪里能套回来?
  若朝其他人挥拳头,显然就不合适了。
  教养不妥,父兄是有责任,可那不是打一通的责任。
  孙恪思前想后,定了主意。
  这一个月间,成国公父子要见他,他就避而不见,直到蒋慕渊回来,才使人放出要去郁园的风声,而当日郁园还有其他人饮酒,只要叫伺候的人手机灵些,就不用孙恪再安排邀成国公父子入席的人了。
  “我原就是想抓他禁足期间饮酒作乐的错,这过错挨了骂、罚点月俸也就到头了,哪知道他们酒后会胡说八道……”孙恪叹气,“便是有人去郁园里问话,我向来极少去郁园,落不到我们头上。”
 
 
第387章 殊途同归
  这番动作,倒也不是出气不出气的事儿,而是明明几个小姑娘在段保珍那儿吃了亏,孙恪一清二楚,什么都不做,心里多少过意不去。
  而仅仅设计饮酒这种“小”事,原就不是冲着让成国公父子无力翻身去的。
  至于放风声的、郁园里采买、伺候的人手,孙恪无需亲自出面,那些人又都多少收了些银子,事情发生后各自撇清,谁还会挂在嘴上?
  正如孙恪所言,他本人极少去郁园,这算计又是轻飘飘的,落不到他和堪堪回京的蒋慕渊头上。
  退一万步说,真有人说漏嘴了,孙恪也不怕什么。
  段家理亏在先,成国公父子晓得内情,亦不会去御书房里瞎嚷嚷。
  皇太后素来宠着孙恪,小王爷又是满京城都知道的“浑”,告上一状,孙恪受到的处罚恐怕也就是“挨骂”、“罚钱”,跟成国公父子俩一样的不痛不痒。
  想赔礼的人最担心什么?
  担心的是赔礼无门。
  反倒是孙恪这样的动作,让成国公府与永王府算是扯平了,前事都翻过了页,以后再不寻出来说道。
  孙恪只是浑,绝对不坏,断断不至于长年累月揪着不放的。
  因而,成国公父子真品出其中味道,最终是“一笑泯恩仇”。
  这小算盘,孙恪打得蛮清楚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愣是没有想到,段保戚竟然会酒后失言。
  “我那酒水里也没掺合什么,怎么能只饮了几盏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呢?酒量太差!”孙恪苦恼,“酒品也不行!”
  蒋慕渊听得啼笑皆非。
  算计布局,大到战场上排兵布阵,小到市井间几句流言,前世今生,蒋慕渊经手许多。
  无论事先预备得多么周全,各种变化考虑无数,等真的实施起来,终究还是会出状况的。
  只轻重不同而已。
  有些能快速扭转过来,有些却让人措手不及,事后只能一样样弥补。
  就像是他能按部就班、小做更改地让顾云锦在自华书院狠狠打一顿杨昔豫出气,可后来,一样算不到石瑛掺合进来带走了阮馨。
  孙恪的这次计划,总体上来说还是顺畅的,就是后续让人吃了一惊。
  蒋慕渊看了他一眼,笑道:“虽然说了些不该说的,但最终还是挨骂罚俸,也算是‘殊途同归’。”
  孙恪嗤了声,牙有些痒。
  一如蒋慕渊了解他,孙恪也十分了解蒋慕渊,自然听出了这“殊途同归”中的嘲讽与打趣。
  蒋慕渊揶揄过了,认真思索道:“段保戚的酒量、酒品,眼下还不好说。
  若真是自己不知深浅、酒后失言,无论是真心所想还是醉语狂言,跟你都没有什么关系。
  若,另有人算计他呢?你没有掺酒水,许是有他人掺了,你没有让人引他说胡话,许是有他人引了,更甚者,段保戚什么都没有说过,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眼下的重点,不是你怎么让成国公父子去的郁园,而是谁把席间的话传出来了,还说得那么细致。”
  孙恪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
  他示意的放话,仅仅是成国公父子醉酒,结果有人添油加醋,愣是把一块干巴巴的肉变成了饕餮盛宴,整个京城越传越热闹了。
  传到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汗颜了。
  孙恪摸着鼻尖,道:“此时郁园那里也不方便打听。”
  席间到底是什么一样状况,只能去问伺候的人手,可孙恪和蒋慕渊此时都不方便贸贸然参与进去,谁知道眼下郁园里留了哪一方的眼线呢。
  再说了,打听了就一定准吗?
  “不如闭嘴,”蒋慕渊淡淡道,“‘殊途同归’也不单单是笑话你,结果这样,干脆随他去。真有一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他要是不满意眼下结果,就让他继续动作去,动作多了,尾巴就多了。”
  听了这话,孙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论心思‘狡诈’,还是阿渊你呀。”
  兄弟两人互相“挖苦”两句,便不再提郁园之事,让小二送了些酒菜来。
  按说,成国公父子今日跪也跪了,哭也哭了,圣上打发了人回去,到了华灯初上时,也该下旨定罪了。
  可偏偏,直到天色大暗,宫里的内侍都没有往成国公府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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