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杨家其他几房的子弟站出来,提了分家。
  杨家老祖宗夫妇故去多年,祖产从书面上其实已经分过了,只是几房常年还在一处住着,便都由长房打理着。
  此刻一提,便是要把彼时分的落到实处,去衙门里敲章盖印。
  理由倒也详尽,就是为了这一回的风波。
  “以前总想着,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可现在,长房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心寒。”
  “做人怎能不知对错?既然错了,怎么能不认呢?我们几房,前前后后与长房商议了无数次,老太太碍于脸面不好低头,我们低头,我们去杨家认错,可老太太他们都不答应,我们说不通。”
  “这些时日,看着杨家是无动静,可事实上,我们几房一回又一回地去劝、去说……”
  “罢了,都是血亲,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还是分家吧。”
  “长房不赔礼,我们认错的,错怪了徐家姑母与姑父,也误导了京中的百姓,这是我们的错……”
  杨家要么不动,一动就来了个大动静,震得看热闹的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而杨家里头,老太太气得险些厥过去,她竟然叫自家人釜底抽薪了?!
 
 
第451章 削发
  “好好好!一个个都是好样的!”杨家老太太拍着床板,气红了双眼,“有好处的时候扒拉着不放,出了事儿,做鸟兽散!这个家,就毁在他们手里!”
  伺候的丫鬟婆子各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杨家老太太气了一阵,强打起精神,让人把长房上下都唤了来。
  贺氏那儿也是鸡飞狗跳的,恨得咬牙切齿,等到了老太太跟前,道:“分家就分家!谁怕他们似的!”
  “你以为他们是铁了心分家的?”杨家老太太嗤笑一声,“不过是以退为进,逼我们一把而已。”
  都是几十年的老妯娌了,肚子里有几条虫也早就数过了,杨家老太太摸得透其他几房的想法。
  “若我们跟徐家低头赔礼,外头风声渐渐淡了,他们也就不提分家的事情了,”杨家老太太道,“若是我们不低头,他们才分出去。”
  贺氏听罢,撇嘴道:“总归他们是不吃亏,我们处在风口浪尖,凭什么叫他们好过?”
  杨昔知闻言,偏头看了杨昔豫一眼,见对方垂着眸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现在是做甩手掌柜的时候吗?
  杨昔知试探着建言道:“母亲,现在要面对的是姑母和外头留言,不是自家人置气。”
  “你当他们是自家人,他们当我们是自家人了吗?”贺氏啐道,“他们要是还知道自己姓杨,知道这些年靠着老祖宗积攒下来的名声谋了多少好处,就不该在这时候逼我们。”
  贺氏这话,粗粗听着有几分道理,可仔细一辨,一个字都站不住脚,毕竟,长房有亏在先,又拒不认错,其他几房不跳出来,才是真的跟“自家人”过不去。
  别看“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的骂名还下不了大狱,随着时间推移,百姓们也会渐渐淡忘,可顶着这样的罪状,子弟们往后还要如何在官场上立足?
  杨昔知自知科考无望,他不是中进士的料,他指着杨昔豫呢。
  偏偏杨昔豫这幅态度。
  杨昔知迟疑再三,还是劝道:“您就当是为了昔豫的前程,给姑母低个头……”
  “呸!”贺氏拉长了脸,“她怎么影响昔豫了?她口口声声地疼昔豫、护昔豫,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一个疼法、护法!”
  贺氏一面说,一面巴不得把杨氏踩到脚底下去。
  已经把她的一个儿子养偏了,现如今,另一个全然没有在杨氏跟前生活过的儿子,都偏向对方了。
  这口气,她怎么能咽得下。
  杨家老太太冷眼看着儿媳与孙子的争执,道:“行了,吵得老婆子脑壳疼,你回自个儿屋里去吧。”
  贺氏原就不喜与老太太打交道,转身便走。
  她前脚离开,后脚老太太与杨昔知、杨昔豫道:“别管你们母亲,你们自去徐家赔礼。”
  杨昔豫一怔。
  杨昔知也是诧异:“那您呢……”
  “他们不都说老太婆顽固、不肯低头吗?一只脚都在棺材里的人了,外头骂就骂吧,你们做你们的,冤有头债有主,王甫安作恶,那群看戏的不也没有为难王琅吗?”杨家老太太道。
  杨昔知一时琢磨不出其他法子,闻言点了头,想了想,与老太太说了钟家老太爷那日的话。
  “若无法平息,我担心钟家那儿也……”杨昔知道。
  杨家老太太阴沉着脸,眼底波涛汹涌看着杨钟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倒是个硬脾气,老太婆能舍了徐家,还舍不起钟家?你要归家你自顾自去!”
  杨钟氏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直摇头:“孙媳妇不走的……”
  老太太交代完了事情,闭目养神,让两个孙儿只管做事去。
  她吩咐身边嬷嬷道:“给大郎去信,让他回京来,他这个颠三倒四的媳妇,老太婆是吃不消管的。”
  嬷嬷应了,犹豫着又问:“您让大爷、二爷去徐家,这能成吗?”
  “他们徐家难道还为难两个晚辈?”杨家老太太哼道,“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去了,另几房还分不分家!”
  杨昔豫主意不多,被杨昔知押着到了徐家,可他不是个会赔礼的性子,连低头都低得磕磕绊绊。
  杨氏看着两个娘家侄儿,笑得很无奈:“是我母亲让你们来的吧?瞒着你们母亲?”
  杨昔知讪讪。
  杨氏不用看他们神色也知道答案,老太太会让孙儿低头,贺氏那性子绝不会让儿子来给她认错。
  “你们且回去吧,免得你们母亲听了风声,又来徐家闹腾,我操心了一旬,现如今婆母又病倒了,实在撑不住闹了,”杨氏说得很慢,“娘家挨骂,我心里亦不好受,你们与其来跟我说道,不如想想如何平息外头的风言风语吧。”
  杨昔知与杨昔豫吃了软钉子,只能离开。
  画竹一路送出去,邵嬷嬷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杨氏看见了,道:“有话就直说吧……”
  邵嬷嬷心一横,道:“奴婢的话恐怕不中听,老太太的性子,会让两位表公子来徐家走一趟就算了吗?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话是真真难听,杨氏的心一阵一阵的痛,她的亲生母亲,已经成了要防备的“外人”了。
  可邵嬷嬷的话又是有道理的,她之前已经一时不查被老母亲占了先机,今日难道还要再落在后头,被动挨打吗?
  打她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杨家老太太动起手来,绝对会把徐家一并拖在里头,为了徐砚、徐令峥与徐令婕,她也绝对不能放松。
  杨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踱,目光落在罗汉床上。
  闵老太太病着,杨氏再装病,似乎也缺些力道……
  邵嬷嬷提醒了,可两人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法子,画竹从外头回来,了解了状况,从绣篮里拿了一把剪子,双手捧着递给杨氏。
  “你……”杨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画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坚毅:“您若不狠,老太太一定比您狠!”
  杨氏霎时间泪流满面,亲手拆了盘发,简单顺了顺,抓起剪子,闭着眼睛一把剪了下去。
 
 
第452章 先下手
  邵嬷嬷从杨氏手中接过断发时,双手颤个不停,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落。
  “您受苦了……”邵嬷嬷哭着道。
  杨氏紧紧闭着双目,仰头长叹道:“这一下子,是母女亲情尽毁,再也回不去了……
  可你们说得对,我若不先下手,倒下的那个就会是我……
  嬷嬷你快些去吧……”
  邵嬷嬷哭得停不下来,却也晓得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抱着那长长厚厚的断发,往杨家去了。
  徐令婕听见了动静,赶过来一看,见杨氏只余下刚刚及肩的头发,吓得脚下一软,险些摔一跤。
  画竹道:“姑娘看着太太,奴婢去请大夫。”
  徐令婕这时候哪里还有主意,木然极了。
  画竹召集了人手,去仙鹤堂、轻风苑里报信,去把徐令峥叫回府,去请医婆,又往外放风声。
  青柳胡同的左邻右舍,都是看到杨家马车来去的,纷纷琢磨着两家进展,也有小贩得了信赶来探消息,哪知道杨家马车离开没有多久,徐家就有轿子出来了。
  那轿衣是青色的,只两人抬着,不似主子出行。
  有小贩胆儿大,高声问道:“轿内是哪一位呀?”
  轿夫得过交代的,当即道:“是夫人身边的邵嬷嬷,我们急着去杨家,小哥儿且让让。”
  都是打听消息的,不至于把人拦在胡同口,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放了轿子过去,又有人跟上去杨家外头等信儿。
  轿子才走,徐家仆从又急匆匆跑出来,嘴里喊着寻大夫。
  “是老太太的病又反复了,还是……”小贩问。
  “哪儿呀!”仆从急急跺脚,“刚内院来说的,夫人大哭着把头发绞了,还哭晕过去了,真不知道两位表公子跟夫人说了什么,这怎么就被逼到绞头发的地步了呢!”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断发?
  可见是杨家来人逼狠了呀!
  若不是真的无奈至极,做女儿的怎么会削发明志?
  这就是与娘家再无瓜葛的意思了。
  小贩们哪里还等得住,撒开腿就往各处递消息。
  “徐侍郎夫人被杨家两个侄儿逼得削发明志了!”脚快的冲进了素香楼,根本来不及与小耳根讨价还价,扯开嗓子就嗷。
  大堂里的客人们霎时间噤声,而后炸开了。
  “我听说杨大公子与杨二公子是去赔礼的,怎么赔成了这个样子?”
  “就他们家老太太那脾气,还会让人赔礼?我看不是赔礼,是逼着徐家退让吧?”
  “扛不住我们骂他们‘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就想让侍郎夫人替他们说话了?恐怕还提了更不要脸的要求,才逼得侍郎夫人削发。”
  “难怪其他几房要分家呢!这真是不给亲女儿活路了!”
  邵嬷嬷在杨家外头就下轿了,跟来看戏的亲眼瞧见她手里的断发,连连咋舌。
  她知道演戏的门路,此刻若在杨家门口大呼小叫,反倒是落了下乘。
  杨家门房上也叫那断发给唬着了,根本不敢拦她,叫邵嬷嬷到了杨家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看到那断发,眼前一黑,若不是身边人扶着,险些厥过去,她喘着气,道:“这是什么意思?”
  “您是什么意思,我们太太就是什么意思了,”邵嬷嬷把断发放下,依依不舍看了两眼,道,“您的亲生女儿,您真要把人逼死了,您才满意吗?”
  “她削发就不是在逼我?”杨家老太太低吼道。
  “太太不削发,您会做什么?”邵嬷嬷反问道。
  老太太死死咬紧了后槽牙。
  装病被闵老太太抢先了,她只能装自尽,若没有杨氏这先扎下来的一刀子,她今夜里就会悬梁。
  当然,死是不会死的,她只是需要脖颈上的那道瘀痕,来让所有人看看,她叫杨氏、叫其他几房的血亲、叫满城流言逼到了什么地步!
  可杨氏先动了,这一手,让她再照计划行事,也落于下风了。
  “哈哈哈哈!”杨家老太太怒极反笑,“我养出来的女儿,竟然如此厉害了!”
  邵嬷嬷起身退出来,老太太的人没有拦她,贺氏那儿闻声赶来的,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尤其是汪嬷嬷,冲在最前头,恨不能撕了她。
  邵嬷嬷并不躲,脸上脖子上挨了好几下,瞬间就红肿了,可她手里也没留情,在汪嬷嬷的腰间胸口用力地掐、抓、拧。
  几个粗壮婆子闹了一通,才叫老太太的人脱开了。
  杨家老太太看了眼明面上无数伤痕、一脸得意的邵嬷嬷,对贺氏摇了摇头:“论手段本事,你比我女儿差太多了。”
  邵嬷嬷大胜而出,一走出杨家,眼底哪里还有得意,只留下痛苦、悲怆、决绝,她行得摇摇晃晃,还未走到胡同口,就摔坐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瞬间围了上来:“怎么去了杨家,就一身伤啊?侍郎夫人真断发了呀?为什么啊?”
  邵嬷嬷哭得捶胸顿足:“一回逼、回回逼,我们夫人真是……”
  就算邵嬷嬷什么都不说,她的这幅模样,就足够让看戏的人自己编出一大段故事来了。
  伤哪儿来的?肯定是杨家打的,谁先动手的那还用多说吗?邵嬷嬷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单枪匹马去杨家里头寻人打架?一定是杨家追着打出来的伤。
  能叫娘娘这般痛心,杨氏必然是真的断发的,况且,徐家都请了医婆了,是真是假,瞒不过的。
  太惨了,被娘家逼得断发,这做女儿做的,实在太惨了。
  这般大的热闹,立刻传遍了全城,连工部衙门里的徐砚都听说了,与刘尚书告了假,白着一张脸往家里赶。
  “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人啐道,“杨二公子是个癞蛤蟆,那杨大公子就是个黄鼠狼!说什么去赔礼,赔得人家都削发了。”
  “照你这么说,杨家那老太婆就是个成了精的黄皮子!太坏了!”
  杨氏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不止让杨家老太太无法应对,杨家其他几房亦错愕不已,但他们没有犹豫太久,纷纷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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