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杨家老太太城府深,岂会不知道两个孙儿的性情?她要是言语中咄咄逼人,两兄弟传过去的时候也变味了,她恐怕是一句狠话都没有说过的。
  “是舅娘的苦肉计了吧……”顾云锦道。
  念夏和抚冬面面相窥。
  “您是说,杨家没有逼太太,是太太自个儿想出来这么一出?”抚冬将信将疑,“太太那么向着娘家的人,她会下这么狠的手?”
  念夏道:“她再是向着娘家,这一连串的动静下来,心也早冷了。”
  “冷心了,和捅刀子不同呀……”抚冬喃道。
  顾云锦拿指尖弹了弹杯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自个儿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赞同抚冬说的,再是心冷,杨氏这回削发也与之前的应对都不同了。
  对杨氏而言,这一次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是真真正正拔刀子捅向了娘家,在风口浪尖上,给与了杨家致命一击。
  这对她,无异于割肉。
  比先前被娘家舍弃、背叛的痛苦,这种伤痛更是五味杂陈。
  不是娘家否认了她十几年的用心,而是她亲手把从前的自己踩在了脚底下。
  这算不算因果轮回?
  不过,顾云锦倒是可以理解杨氏的选择。
  别看杨家老太太什么逼迫的话都没有说,可那位绝对有后招等着,杨氏不主动拔刀子,难道要站着给娘家捅吗?
  同样的,阮馨的选择和应对在顾云锦眼中也没有错,前路已经不可回转,那就及时止损,为将来做打算。
  毕竟,人这一辈子,谁没有犯过傻?
  区别在于何时醒过来。
  顾云锦自己也傻过,清醒之后的应对又不够决绝,以为眼不见为净、避去岭北庄子上就算解脱了,直到临死才想明白,当时即便要走,也该狠狠踩杨家两脚。
  今生,她该踩的,踩过了,而现在,杨家落到了别人的脚底下。
  抚冬已经信了顾云锦的话,咋舌道:“这么看来,邵嬷嬷和画竹也是厉害,听说画竹当着医婆的面哭得死去活来,句句话说得撕心裂肺,和太太主仆两个,愣是把医婆给招红了眼。
  邵嬷嬷就更神了,进了杨家转一圈,带着一脸一脖子的伤出来,摔坐在胡同口捶胸顿足,戏班子都没有她厉害。”
  三人正说着,沈嬷嬷从外头进来,打趣道:“说得跟你亲眼瞧见似的!姑娘,热腾腾的米团子,刚出笼的。”
  顾云锦循声抬头,看着沈嬷嬷端进来的米团子,视线突然就朦胧了。
  她揉了揉眼睛,道:“热气花了我的眼……”
  沈嬷嬷笑出了声。
  顾云锦吸了吸鼻尖,她自己知道,她是想起了前世。
  沈嬷嬷当时去杨家替她说理,被赶出来,还挨了一顿闷棍,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撑了半个月就过了。
  今生再来,当真有轮回报应,杨家叫邵嬷嬷那般算计了一回。
  真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般一想,顾云锦就觉得前回打杨昔豫没有打够劲儿了。
  没有机会一拳闷到汪嬷嬷脸上,真是浪费了她现在练就的两条胳膊的力气。
  拿起米团子咬了一口,顾云锦忿忿想,她是不是该找个人盯着杨家,等汪嬷嬷出门的时候,套上一麻袋拖到无人处,她亲自去乱棍敲一通……
  反正杨家现在人见人嫌,谁也想不到她头上。
  哎,就是因为人见人嫌,汪嬷嬷恐怕不敢出门了吧……
  不管汪嬷嬷敢不敢,她暂时都出不了门了,邵嬷嬷给她留的那一身伤,经过一整日的发酵,到了夜里,越发痛得喘不过气了。
  偏偏贺氏在气头上,身边离不了她,她只能强撑着。
  贺氏把所有能骂的都骂了,眼下最最可恶的,由杨氏换作了阮馨,咬牙切齿地要毁了阮馨的嫁妆,一样完整的都不留。
  杨昔豫已然被今日状况弄得失魂落魄了,杨昔知见这无用的弟弟根本靠不上,只能让杨钟氏偷偷去老太太那儿递消息。
  老太太精神不济,听说了这一桩,恨阮馨之余,也恨贺氏。
  她不顾边上人的劝,让她们连人带软榻把她挪到了杨昔豫和阮馨的院子,指着贺氏的鼻子,骂道:“你除了意气用事,还会做什么?
  现在是毁她陪嫁的时候?你把砚台砸了,把孤本撕了,然后呢?你要跟顾云锦当时一样,把这些碎物什拿出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叫卖吗?
  我今儿就住在中屋睡,你什么都别想动!改天给她全须全尾的送回去,我们杨家不缺她这点东西!”
  当日顾云锦砸了杨昔豫书房、又卖破物什的举动,是贺氏的心病,闻言险些气昏过去。
  杨昔豫想起彼时尴尬,也回过神来,和杨昔知一道劝解贺氏,这才让贺氏不毁阮馨东西。
  夜色渐渐浓了,一片灯火中,不少人家拿这一日的热闹当下饭菜,只觉得滋味比往日还好些。
  徐家里头,却是一个有胃口的人都寻不出来。
  杨氏当着医婆的面哭得凄惨,除了逼不得已,也的确是悲从心来,等看客离开,依旧悲痛了好一阵,眼泪才收住,徐砚一回来,又忍不住落下来。
 
 
第456章 畏寒
  “我知道自己心狠,可又不能不狠……”对着丈夫,杨氏说了真话。
  徐砚开解道:“我知你是为了这个家。”
  杨氏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徐砚握着杨氏的手,道:“哭出来好,比憋着强……”
  杨氏哭了许久,才觉得胸口气顺了些,徐砚让画竹打了水来伺候杨氏净面。
  等简单收拾了,杨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我这个样子,是要拖累令峥和令婕呢。爷们倒还好,年纪长些也不怕说不上媳妇,倒是令婕,这都要十六了,还不曾说婆家。”
  徐砚笑道:“要说拖累,令婕没有办及笄礼,也是因为我这个当父亲的彼时在两湖,如今外头流言不断,等过了这一阵再看吧。
  到时候你头发也长回来了,仔细替她挑一挑,我们就当多留她一阵,我就不信侍郎的女儿还嫁不出去了。”
  清雨堂里,气氛虽压抑,但总算是能让人缓过劲儿的。
  而仙鹤堂中,闵老太太的嘴絮絮叨叨个不停。
  “杨家那个老太婆真不是个东西!”闵老太太道,“都说我这个后娘当得不好,跟她那个亲娘比比,我哪儿不好了?我是逼得徐慧剃光头了,还是逼得顾云锦剪头发了?”
  徐老太爷的酒都嘬得毫无滋味,搁下筷子道:“你说你病着就不能消停点?你嘴巴巴拉巴拉的,病能好了?
  你比杨家的强,你就高兴了?你跟谁比不行,你偏去跟那个老太婆比?
  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呢!”
  闵老太太一口气别在嗓子眼里,偏又是病中,嗷的力气都不足,只能忿忿扭头。
  之后的几日,随着金、王两家的旧宅子搬入了新主家,徐砚被污蔑的案子里,受瞩目的只剩下杨家了。
  杨家长房也没有力挽狂澜,焦头烂额地对应阮家人来收陪嫁,又与其他几房彻底分了家。
  分出去的,此时才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之前没有尘埃落定,大伙儿的心里都不踏实,如今,只要好好做缩头乌龟,这被长房连累的倒霉催的日子,总能过去的。
  而至始至终,杨家长房都未曾出来赔礼,看客们围着骂了好几天,终是渐渐抛却到了脑后。
  与流言一道消散的,是几代传承下来的荣光,如今只能苟延残喘,闭门先过一阵。
  十月过了大半,京城里落了初雪。
  蒋慕渊解了斗篷,入了御书房。
  圣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到底是年轻,不似朕,这一阵子冷得够呛的。”
  蒋慕渊笑了笑,接过韩公公递给他的折子,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北地送来的军报。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北地在八月中就飘了一回雪,等入了九月,越发冷得出奇。
  每年一直在关外徘徊观望到落雪的狄人彼时就露出了退回草原深处的迹象,边境上的城池、镇子又戒备了一个月,直到这一次的军报,才确定狄人全部退走了。
  “能安稳到明年开春了吧……”蒋慕渊看完,道。
  “北境这几年还算太平,”圣上摸了摸下颚,道,“你从成国公府、金家、王家收来的那些军需银子,不如补去西南,那里的外族人才是不管一年四季,想来就来。”
  蒋慕渊敛眉,以前世经验,北境虽然压力颇大,但近几年间的确没有大的战事,而西南蜀地,在顺德二十三年秋天、也就是三年后,爆发了持续数年的征战,也就是那一场战争中,程晋之战死沙场。
  即便他快马加鞭带人去救,也没有救回好友,徒留下遗憾。
  这么看来,圣上想把军需大头投入西南军备的想法是正确的,可蒋慕渊不敢对北境放松警惕,毕竟,在暗处有一人虎视眈眈。
  也许是孙睿,也许是别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北境生事。
  当然,蒋慕渊也不清楚对方是否会先下手挑动蜀地战争,这就是一场博弈,看他能不能押对地方。
  蒋慕渊抬眸看了眼圣上跟前堆得满满当当的折子,暗暗苦笑。
  称之为博弈也不对,若那人真是孙睿,蒋慕渊在御书房里跟圣上商讨了什么,银子是如何安排的,孙睿怎么会不知道呢?
  既如此,不如按部就班,见招拆招。
  “我倒是觉得,北境不能放松,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狄人过冬不易,明年怕是会反扑。”蒋慕渊道。
  两人商议了一阵,外头传来通禀说,说是孙睿来了。
  孙睿裹着厚厚的雪褂子,一顶皮毛毡帽,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解了雪褂子交给小内侍,里头穿得也十分厚实。
  圣上道:“朕怕冷,你却是比朕还怕冷!往年也没见你裹得跟熊似的,今年怎么成这样了?”
  孙睿的手里还抱着个手炉,恭谨问了安,道:“不是儿臣受不了这天气,而是赵氏怕冷,见不得儿臣穿得轻简。这才新婚,儿臣也不想因这么些小事儿与她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圣上哈哈大笑,偏头与蒋慕渊道:“要朕说,赵氏这个性子,他母妃肯定满意。”
  蒋慕渊也笑了,目光落在孙睿的手上。
  他想,孙睿真的比他印象里怕冷了,就算是赵知语要求的,但孙睿紧紧捧着手炉,进了御书房都没有放下,可见是真冷。
  去年的冬天不及今年冷,再说他是腊月前抵京、上元后又离开,那个时节里,孙睿穿得多些也不奇怪。
  圣上交代孙睿:“这些折子,你也一道来看看。”
  孙睿应下。
  三人商讨了大小事情,自然也说到了军需安排,孙睿颇为认同蒋慕渊的想法。
  直至午膳时,慈心宫才催了两回,圣上才放了蒋慕渊去皇太后跟前。
  蒋慕渊起身告退,进了慈心宫,劈头盖脑挨了皇太后一顿训。
  “你看看你这身,敢情哀家闻着的不是腊梅香,而是金桂了吧?”皇太后咋舌,“仗着身子骨好,一点儿不晓得御寒,安阳竟然还由着你,真真该打。”
  小曾公公在一旁附和,道:“娘娘您是没有瞧见,三殿下穿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捧了个手炉呢,要多暖和有多暖和。”
 
 
第457章 全是媳妇儿
  皇太后对孙睿虽不像是对孙恪那般疼到了骨子里,但毕竟是自家孙儿,听说他穿得暖和,亦是十分高兴的。
  如此,眼前穿着一身秋天里都不见得厚重的衣裳的蒋慕渊,越发叫她看不过眼了。
  皇太后嗔了蒋慕渊两眼:“听见没有?在穿衣上头,你该跟睿儿学学!”
  蒋慕渊一个劲儿直笑:“他那是叫媳妇儿管的,我媳妇儿不是还没进门嘛!”
  “呸!”皇太后啐了一口,啼笑皆非,“你儿媳妇又不是哀家藏起来的,你跟哀家叫什么?”
  蒋慕渊凑到皇太后身边坐下,把袖中藏了有一会儿的小荷包塞到了她老人家手中:“我若也学他一般捧着个手炉,这些糖果可就全化了。”
  皇太后把荷包收进了袖口,真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一嘴儿的歪理!”
  蒋慕渊又道:“您是没有把我媳妇儿藏起来,但我也的确是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她了……”
  皇太后听他这口气,哪里会不晓得他没有说完的意思,她不搭腔,只问些京中事。
  “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都解决了?”皇太后问道。
  蒋慕渊颔首:“下大牢的下大牢,离京的离京,挨骂的挨骂……老百姓们都在谈论这一桩,连孙睿纳侧妃都没压过那事儿的风头。”
  “到底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皇太后好奇上了,“哀家只零零碎碎听了些。”
  “您知道的,我说故事说得不好,”蒋慕渊嬉皮笑脸的,“反正比我那媳妇儿说得差远了。”
  “你就是跟哀家拧上了是吧?”皇太后拿指尖虚点着蒋慕渊的额头,笑骂道,“哀家三催四催把你从御书房里叫过来,你坐下还没吃完一盏茶,话里话外、三番四次就全是你媳妇儿……
  你这是拿哀家当令牌,却只给那么一点儿,小气吧啦的。
  不依你又不行,哎,算了算了,哀家怕了你了,一会儿让人去西林胡同接她。”
  蒋慕渊大笑。
  他的确十分想念顾云锦。
  随着婚期临近,他这个准新郎官不方便再随意登门了,哪怕是借着给长辈问安的名头,都不合适。
  至于夜访,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中秋时叫顾云宴撞见过一回。
  顾云宴彼时“手下留情”,只点了两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蒋慕渊若再不“老实”,这回落在顾家兄弟手里,舅哥们怕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对于舅哥,还是要敬着些的。
  蒋慕渊只好另寻法子,正巧,皇太后提及,他自然是打蛇随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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