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北地开了城门,百姓南逃,想来附近城镇已经有不少难民了。”
  圣上按着额头,示意蒋慕渊自己看军报。
  蒋慕渊从韩公公手中接过,展开来一看,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想叹气。
  军报上明确写了,顾家三房的顾致清、顾云肃与蔡氏,皆已战死,遗体被兵士寻回,他们是顾云锦的三叔父、五哥与五嫂。
  像这样有了明确生死的,在突如其来的战事上,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其他人,兴许也已经不在了,却尸骨难寻。
  圣上垂了肩,他脸上的怒气已经散了些,只是声音更沉:“都说说吧,之后怎么办?”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推诿了一番,最终一人站出来,道:“圣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固然将士们想打回去,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冬衣、粮草让他们去打?国库捉襟见肘,大抵只能‘和’了……”
  “和个屁!”大胡子的肃宁伯瞪着眼睛骂了回去,“我就不明白了,打仗又不要你们去冲锋陷阵,拦着做什么?没银子,我掏你家银子了?”
  那大臣对上气势汹汹的肃宁伯,也只能先挨了骂,小心翼翼道:“伯爷,要是掏了我家银子能把北地收回来,我明儿就上街讨饭吃去,可这不是不成吗?实在是、实在是不能让将士们白白去死啊。求和只是一时,等我们整顿好了,再去打回来。”
  肃宁伯性子急归急,但面前如此问题,一样是有劲儿使不出。
  圣上不置可否,只问蒋慕渊道:“阿渊,你说呢?”
  蒋慕渊敛眉。
  官员中有求和之音,他并不意外,从前战事不断时,喊着要“和”的多了去了。
  理了理思绪,蒋慕渊道:“我们想着整顿,狄人一样是这么想的。
  依往年的经验,狄人既然退回草原深处了,就不该在冬日再卷土从来,但今年,他们反常了。
  反常了一回,攻破了北地,占住了鹤城和山口关,照众位大人之见,狄人会选择再次退去,还是吃死了鹤城?”
  肃宁伯道:“若是我,我就守着不退了。”
  “我与伯爷想法一样,”蒋慕渊又道,“就算和谈了,狄人也能借口大雪封境、无法退回草原,要留在鹤城过冬,我们主和,不能把人赶出去,只能留他们。
  狄人只要守到了来年开春,此次未突袭的狄人也会一并南下,与守军会和,到时候大军压境,谈逼着‘和’一次,我们给的起足够的银子吗?
  而且,鹤城的存粮恐不够狄人过冬,他们要么问我们讨,要么就偷袭其他边城抢,到时候,落到狄人手中的城镇会越来越多。
  如今,只能速战速决,把北地一带打回来,把狄人逼回草原去。”
  肃宁伯连连附和:“小公爷说得在理,一定要打。”
  圣上抬起眼皮子,又问:“谁去?”
  蒋慕渊拱手,道:“我去,不止是我,顾家在京中的几兄弟,也一定会请缨回去。”
  圣上却是摇头:“你多大?顾家几个兄弟多大?这不是儿戏!你们能打仗,你们能挂帅吗?”
 
 
第510章 商讨的必要都没有
  掌帅印、挂帅旗,需要的是军中的名望、是自身过硬的本事、是对战局的了然于心,却了哪怕一样,不是将士们不信任主帅、对军令质疑,便是主帅辨不清局面,带着众将士白白送死。
  这一些,需要累积与磨砺,也就意味着,需要时间。
  历史之中,并非没有少年挂帅,但圣上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收复北地,他无法放心地把帅印交到几个年轻人手中。
  蒋慕渊明白圣上的考量。
  北地已经是两朝的交界了,再往南,只有裕门关为天险,若在夺北地的过程中,不慎反被狄人突破,一旦让他们入了裕门关,往京城便是一马平川。
  那样的风险,圣上不敢轻易赌。
  要么和谈,即便让出北地数城镇,也要守住裕门关;要么有把握地杀回去,把狄人赶回草原深处,让他们不敢进犯。
  虽然,蒋慕渊不惧挂帅,从前他也做过主帅,可那毕竟是前生,不能拿出来说。
  或许,他该主动立个军令状。
  毕竟,北地的战事一刻也拖不得。
  紧紧抿了抿唇,蒋慕渊恭谨地行了一礼:“我愿……”
  “圣上,那老臣呢?”
  蒋慕渊的话才刚刚出口,就被肃宁伯打断了。
  肃宁伯仿若是浑然没有察觉到蒋慕渊有话要说,他直直立在龙案之前,沉声道:“老臣这个岁数,挂帅出征,行否?”
  “你又凑哪门子热闹?”圣上拍了拍大案,气道,“你身上有多少旧伤,你当朕不知道吗?大冬天的,肃宁伯,你腰腿挨得住吗?你在京城都离不了火炉子,你再往北边去,你想找死,朕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
  只论年纪,肃宁伯实在算不得老迈,相反,在同龄的将士之中,比如与差不了几年的宁国公、成国公相比,他平素反倒是精神奕奕的那一个,人健朗、又笑口常开。
  除了冬日,一到冬天,肃宁伯的日子就不好过,他从前受过寒气,天一冷,腿脚痛得只能咬牙站立。
  今日在御书房里也是叫圣上赐座了的,可他太激动了,与大臣们相争,气得跳起来了。
  一听圣上这话,肃宁伯的热泪翻滚而出,扑通就跪下了:“圣上,老臣这条命就是用来给朝廷守江山的,北地破城、北境陷落,臣心急如焚呐,这不是缺人手挂帅嘛!您让臣在京里待着,那比让臣去北地冻着还让老臣难捱啊!”
  肃宁伯似是被圣上的关切之语给感动到了,在地上憾哭着表达心境,一副不让他去北地领兵就哭死在御书房里的模样。
  一众大臣叫他哭得面面相觑,与肃宁伯相熟的自是上前劝说宽慰,平日里能言善道,此刻又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劝起。
  肃宁伯捶胸了一阵,见他身边都围了人,圣上坐在大案后头看不到他的小动作,便悄悄地从人缝里伸出了手,用力拉了拉蒋慕渊的衣服下摆。
  蒋慕渊下意识地垂头,虽然没有看到肃宁伯给他递眼色,但还是心领神会,拱手与圣上道:“只因我们年轻子弟岁数不够、阅历不多、经验不足而不能挂帅,要让肃宁伯这样为朝廷征战了几十年、伤病累累的老将军上阵,实在汗颜。还请圣上给我一个机会。”
  肃宁伯唤道:“老臣还能打,老臣还能打!”
  这一老一少,你争我抢的,一定要争个帅印来,你说年轻人不够火候,我说老伯爷身体要紧,直说得圣上一个劲儿地揉眉心。
  兵部尚书尤大人劝了一通,不见成效,正头痛呢,却感到掌心一通,他暗暗抽了一口气,看到肃宁伯一个劲儿给他打眼色。
  尤尚书是精明人,也是个主战的,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这是把“战还是和”的选择,变成了“谁去挂帅”的问题,直接把和谈这个选项给删掉了,连商讨的必要都没有。
  尤尚书自然顺着这条路往前飞奔。
  他清了清嗓子,禀道:“圣上,臣有个主意,不知道……”
  “讲讲讲,赶紧讲!”圣上被那两人闹得烦乱,挥手道。
  “小公爷年轻气盛,挂帅不及肃宁伯稳妥,还是要由肃宁伯掌帅印,”尤尚书道,“圣上不放心肃宁伯身体,就让老伯爷驻守裕门关,在关内仔细些,总比行军时暖和多了,驻守裕门关,完全可以掌管北地事宜。
  小公爷做副将,带兵夺回北地城镇,有肃宁伯做后盾,不用担心一招错棋而坏了战事,也不用担心士兵们质疑。
  再者,小公爷不是说,镇北将军府的几个兄弟也要请缨回北地嘛!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北地兵,顾将军不在了,做儿子侄子的,难道还指挥不动坚持守着北地众镇的顾家军吗?”
  “尤大人这话很是在理,”肃宁伯连连点头,“圣上,老臣不是杀敌,老臣给您守裕门关去!”
  圣上沉沉盯着肃宁伯看了会儿,这才抬眸,以目光询问蒋慕渊。
  蒋慕渊道:“也请圣上给我一个受伯爷指点磨砺的机会。”
  圣上没有立刻回答,指尖点着扶手,若有所思般静了一阵,才缓缓勾了勾唇,笑道:“尤爱卿的提议的确有道理。阿渊是个有抱负的,若是朕的儿子、侄子、外甥,各个都跟阿渊一般心怀朝廷、百姓,那朕还愁什么呀?”
  众大臣忙附和着夸赞了蒋慕渊一通。
  蒋慕渊垂着头,只当没有听见,不应承,亦不谦虚。
  圣上摆了摆手,止了众人的话,从大案后走到了肃宁伯跟前,亲手把人扶起来,道:“程爱卿啊,朕就把阿渊交给你了,你好好带一带,让他也能早早的独当一面。
  都说成家立业,他成家了,是时候立业了。
  我们都会老的,这个天下,迟早是年轻人们的。”
  肃宁伯赶忙应下。
  “去把睿儿叫来,”圣上示意肃宁伯坐下,就转头吩咐韩公公,说了一句,又改了口,“今日都有谁在宫里?”
  韩公公禀道:“三殿下、七殿下都在贵妃娘娘那儿,二殿下也在宫里。”
  “那就都一块叫来吧,”圣上道,“都一块来听听。”
 
 
第511章 皆能战
  韩公公忙安排去了。
  圣上这才坐回到龙椅上,与蒋慕渊道:“你说顾家那几个兄弟要请缨回去,这可都是你在说,娶了人家的妹妹,就能替舅哥们拿主意了?
  让他们几个自己来见朕,要打回去,就来御书房里说说明白,这仗怎么打、打多久、需多少军资粮草。
  年轻人做事,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要前后想清楚。”
  蒋慕渊垂首应下,先退出了御书房,使人去西林胡同传话。
  如圣上所言,的确是他替顾家兄弟们拿了主意,可正是因为他知道舅哥们的性情,才会在御前说出那般有底气的话。
  三位皇子俱在宫里,得了消息,很快便过来了。
  北地破城的消息,三人都清楚,脸上神色亦是凝重万分。
  孙禛一路走,一路与孙睿道:“那狄人是天降神兵?这个季节,到底是怎么顶着大雪,从草原深处杀回北地的?来得悄无声息,一来还就破城了!哪有这么巧的时机?顾家到底是怎么守的?”
  孙睿绷着脸,一直没有说话,又冷这个脸,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有在听孙禛的话。
  一个嘴巴不停,一个沉默无言,直至到了御书房前,孙睿才顿住了脚步,偏过头看了弟弟一眼,低声道:“事关军情,千万记得谨言慎行。
  顾家守了几十年,从未失过城池,他家女儿又刚刚嫁给了阿渊,你这个时候指责他顾家,不合时宜。
  父皇是叫我们来听着的,不是让我们高谈阔论的,你要想说,下回父皇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吧。”
  说完,孙睿也不管孙禛,先一步迈上了台阶。
  孙禛落在后头,恼得直撇嘴。
  嫁了个女儿到宁国公府,与皇家做了亲家,就可以丢城池了?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孙禛心里再忿忿,也不至于在此与孙睿起争执,自顾自气了会儿,也就作罢了。
  等孙禛进了御书房,就见二皇子孙淼已经到了。
  孙淼站在一旁,显得十分谨慎。
  他自幼资质一般,母妃又不得宠,一直不受圣上看重,除了幼时考校功课,他几乎没有进过御书房,更别说是议政之时了。
  虽不知今日为何得了这样的机会,但孙淼一心不强出头,只规矩地“听”。
  几位大人们各抒己见,孙睿与蒋慕渊时不时在圣上的授意下讨论几句,直至外头通传,说是顾家三兄弟到了。
  殿外廊下,顾云齐三人的神色凝重万分,按说是头一回面圣,该有些紧张才是,可今日突如其来的消息,已经夺去了他们所有的心神,此刻脑海里只有打回北地一个念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且,蒋慕渊让听风到西林胡同传他们时,已经知会过了眼下状况。
  他们知道,除了顾缜和几乎可以断言已经不在了的田老太太,顾致清、顾云肃与蔡氏三人,也战死了。
  却不知其他人此刻身在何处,薛平打听到的“没有回来的顾云婵和江家几兄弟”是否活下来了。
  为了朝廷的江山,为了北地的百姓,也为了不知所踪的亲人们,他们必须回去。
  三人跟着内侍入内,叩首行礼。
  “都起来吧,”圣上道,“北地战局,你们应当都听说了,来跟朕讲讲你们的想法。”
  顾云宴拱手,道:“臣等父叔兄弟、族亲,没有守住北地城池,叫狄人攻入城内,是顾氏一门辜负了朝廷的信任。顾氏深知此罪万死难辞,只求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臣等兄弟随大军夺回北地。”
  “就你们三个?”圣上问道。
  顾云宴抿唇,道:“还有内子葛氏、弟妹朱氏,葛、朱两家亦是北地守军。”
  圣上睨了顾云宴一眼。
  孙禛却是没忍住,低声道:“怎么打仗还带女人?”
  顾云熙是急脾气,若这话是圣上说的,他许是还掂量掂量,偏是个比他年纪小了好多的孙禛说的,他就憋不住了。
  “三年前有奸细入北地,内子朱氏亲手绞杀两人;战报上有书,五弟妹蔡氏,与五弟一块战死;家仆传信,二姐云婵与夫家兄弟上了战场,恐也已经……”顾云熙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顾云宴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他都没有低头,一字一字道,“我顾家子弟,无论男女,皆能战!”
  “好!好一个皆能战!”圣上抚掌,起身道,“既如此,朕便允了,肃宁伯为主帅,蒋慕渊为副将,你们兄弟为先锋,择日领兵出发,给朕把北地收回来!
  京中其余勋贵子弟,只要是愿意赴北地上阵杀敌的,皆可往!”
  御书房里的决断,霎时间传遍了全京城。
  北地陷落破城,自是引起了一片哗然,尤其是有亲人在北地的,更是心惊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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