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顾云锦颔首应下。
  蒋仕煜摸了摸下颚,道:“我倒是走过不少地方,却不曾在北地领兵,就不胡乱给你们指点了。
  阿渊你多听听肃宁伯的意见,也听听顾家那几兄弟的意见,他们虽然与你年纪相仿,但到底是北地出身,比你了解状况。
  顾将军和他三弟战死,若是你们能寻着顾二,听他的也行,他有经验。
  记得,该狠时狠,该稳时稳。”
  行军打仗,兵法天象阴阳,能说道的东西太多了,蒋仕煜自认这些年也教了儿子不少,也带他上过战场,可放他一人去,终究是头一回。
  做父母的,岂能完全放心?
  只是,临时抱佛脚,毫无用处,所有的心得体会,到最后也就是这么八个字而已。
  “天很晚了,回去收拾收拾就休息了吧,”安阳长公主看了眼西洋钟,交代顾云锦道,“阿渊忙起来时许是顾不上,你记得写家书回来,给我们报个平安。”
  顾云锦点头。
  屋外,不知何时絮絮飘起了雪花。
  蒋慕渊牵着顾云锦的手往回走,月光已经不见踪迹,只灯笼光照明。
  新房里,原本该挂上一个月的红绸、双喜都已经撤了,不见白日里的欢喜。
  抚冬站在庑廊下,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两人,眼睛里湿润一片。
  顾云锦回府时就让人来传过话了,除了蒋慕渊随身的行囊,还要收拾她的衣物,念夏明日跟着出发,而抚冬留在府中。
  抚冬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京城,更别说是遥远的北地了。
  在西林胡同时,她倒是听随长房入京的婆子丫鬟们说了不少北地事情,对那远在天边一样的地方生出了几分好奇、也有了几分向往,她还与念夏说过,往后许是有机会跟着顾云锦去看看。
  可突然间,北地陷落了,顾云锦要随着蒋慕渊去北地了。
  再是向往,那也是狄人出没之处,抚冬这辈子就见过杀鸡杀猪,再大的场面,实在没有见识过,她怕,但确定了夫人不带她去,她又失落起来。
  想去、不敢去,还不能去……
  如此矛盾的情绪交织的,最后余下的是不甘心和悔恨。
  夫人不带她,是因为她的功夫远远比不上念夏。
  念夏是顾家家生子,自幼习武,哪怕是顾云锦在徐家的那几年,念夏都没有放松过。
  抚冬是从顾云锦扎马步起才跟着练的,但她只为强身,现在就是个花架子,比起顾云锦都输一大截,更别提念夏了。
  她若往北地去,万一遇上些事儿,别说自保,怕是还要顾云锦反过头来照顾她。
  抚冬决计不想给顾云锦添那等麻烦,她有自知之明,但正是因为知道,才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甚至压过了对战事的恐惧。
  可抚冬的这些心境,此刻谁也无法去顾及、去体会。
  才初初入国公府,抚冬与蒋家的丫鬟们还不熟悉,能叫她说心里话的只有念夏,而念夏……
  念夏沉默了一整天了。
  北地是顾家的根,也是念夏的根,她的父母兄弟,都在北地。
  眼下顾家子弟的具体生死都没有弄明白,又怎么会知道念夏的亲人的状况?
  将心比心,抚冬宁可自己闷着,也不拿她这点儿事情去烦念夏。
  这会儿见顾云锦回来,抚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打水伺候主子梳洗:“夫人,您和小公爷放心去,奴婢会和钟嬷嬷一道看好家的,得了空,奴婢就回西林胡同去看太太、奶奶,您不要担心京里。”
  顾云锦转头看她。
  抚冬咬着下唇,半晌又道:“奴婢会好好练基础的,绝对不会给您、给顾家丢脸。”
  说完,见顾云锦没有多少反应,抚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忽然间,却见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她不禁抓了抓脑门,也笑了。
  笑过了,顾云锦又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状况,的确让人心痛万分,但在那么沉重的坏消息之后,身边的人,给予的关心,才越发的温暖。
 
 
第517章 叫你安心
  油灯光微微有些暗,钟嬷嬷拿剪子拨了拨灯芯,屋里亮堂了许多。
  墙角的炭盆烧得火热,与橘黄的灯光一道,隔绝了外头飘洒的雪花,使得内室里越发暖和。
  顾云锦很喜欢这样的温暖,也想以同样的温暖去回应身边的人。
  哪怕,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叫人手足无措、又沉闷不已。
  只是,不管是今夜还是明日开始的未知的北地之行,她绝对不能是低落的那一个人,打起精神来才是最要紧的。
  顾云锦上下打量了抚冬两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道:“不给我丢人呐?这胳膊捏起来是比前两年结实多了,只是这双腿,你能下一字劈叉了吗?”
  抚冬脸上一红,鼓着腮帮子,眼睛里写满了不服输,道:“等您从北地回来时,肯定学会了。”
  顾云锦莞尔。
  重生之后,她自己勤练功夫,对身边人倒是没有特特要求过。
  念夏是长年累月习惯了,抚冬只学个架子,心思并不在这一行上,顾云锦知道她,也不强求。
  可今儿个抚冬自己提出来了。
  顾云锦并不想打击她,基本功枯燥无味,全凭坚持,若边上人再泼冷水,就实在无趣极了。
  闻言,顾云锦道:“那你可要好好练,等我回来时,你若学成了,我便有赏。府里好些人是练过拳法的,你要愿意,自去请教。”
  “那便是冲着夫人的赏,奴婢也要学出个模样来。”抚冬道。
  顾云锦弯着唇,道:“那我也要好好想想,赏你什么东西才好。”
  主仆两人说着细碎的小事,气氛融洽得与平日里无二。
  等蒋慕渊从净室出来,抚冬才与钟嬷嬷一道退出来。
  出了屋子,冷风铺面,抚冬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消散,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嬷嬷,我怎么就这么无用呢……我若厉害些,也能帮上夫人的忙……”
  钟嬷嬷裹紧了衣领子,轻轻拍了拍抚冬的背,道:“你觉得自己无用,我看着倒还挺有用的,这个当口上,能让夫人露出笑容来的,那都是有用的人,否则,你就是能一个干趴下十个,都不够看。”
  抚冬愣了愣,认真琢磨钟嬷嬷的话,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屋里,蒋慕渊简单查看了准备好的行囊。
  他常常出远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一走数月的状况也常有,有时长久在外,偶尔入京时回府一趟,过不了一两日又是远行。
  长公主曾说过,这国公府的屋子,在蒋慕渊这儿,跟落脚的驿站似的。
  他习惯了这样的奔波,行李素来都是一切从简,但现在,他的那几个包袱的边上,又多添了顾云锦的。
  这种感觉,实在新鲜。
  正像是这新院子一样,除了他用惯了的物什,又添上了顾云锦带来的,两人的东西融在了一起,叫人踏实极了。
  “你过来看看,缺什么的还能补上。”蒋慕渊道。
  顾云锦上前,一一打开看了,又重新收拢。
  这趟是快马加鞭赶路,自然是怎么轻便怎么来,只是季节如此,冬衣宽大厚重,再怎么挤压也比夏天的衣服占地方,因而留给其他物什的就更少了。
  她久居京城,没有适合北地冬天的衣物,便是有暖和的,用的也都是好料子,决计不适合在穿回战时的北地去。
  如今给她备下的这几身,还是钟嬷嬷寻来的,里头棉花扎实,外头粗布料子耐磨,冬衣不讲究贴不贴身,稍微宽大些也能穿。
  首饰头面,一样也不带,药品则是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顾云锦理了一遍,道:“看着是差不多了。”
  蒋慕渊帮着看了几眼,让顾云锦稍等,转身去了对面梢间。
  顾云锦疑惑,见蒋慕渊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柄匕首。
  “开了刃的,”蒋慕渊一面说,一面拔出来给顾云锦过目,“你随身带着。”
  京中姑娘们出行,不管会不会武,一般都会带匕首,只是那把并不开刃,所有的做工都费在鞘上,花纹精致、缀以宝石无数,只讲究一个好看。
  顾云锦也有那样的匕首,赏玩足够,防身完全用不上。
  而蒋慕渊给她的这一把,鞘上只粗犷纹理,没有任何装饰物,刀刃却是寒光逼人,锋利极了。
  “看着就利索,”顾云锦接过来,反复看了看,搁在了整理好的行李上,“有它在,割什么都方便。”
  蒋慕渊看了眼匕首,把视线挪回到了顾云锦身上。
  他给她匕首,自然只希望她拿它割绳子、割果子,凿墙也成,而不是去面对血淋淋的近身攻击。
  只是,战事无绝对,谁也说不好一定不会遇上什么。
  若是真到了那个节骨眼上,顾云锦能有一防身之物,也是好的。
  “云锦,”蒋慕渊放柔了声音,见顾云锦抬眸看过来,他伸手将她箍进了怀中,顺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你还记得云妙在梦里跟你说的话吗?”
  怀抱很是温暖,顾云锦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顺着蒋慕渊的话,道:“记得的,她那天夜里与我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
  蒋慕渊的唇落在顾云锦的额头上,就这么贴着:“我知道你是想回去找云妙,但云妙最后与你讲的,是要你好好的,你千万记住这一句,你要先顾好了自己,才能让她安心。”
  心跳声就在耳边,顾云锦靠着蒋慕渊的胸口听了会儿,道:“我记住的,会让她安心,也叫你安心。”
  夜色沉沉。
  顾云锦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不知不觉间就睡沉了。
  一夜无梦,再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亮了。
  顾云锦急急坐起身来,探头与穿衣的蒋慕渊道:“我们睡迟了?怎么也无人叫一声。”
  蒋慕渊回手揉了揉顾云锦的额发,道:“不迟,只是外头有雪,看着亮罢了,你这会儿起来,时间刚好。”
  顾云锦应了声,麻利地梳洗更衣。
  抚冬给顾云锦梳了个最简单的盘发,不用任何点缀,正好戴厚厚的皮帽子,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素净极了。
  早餐是扎扎实实的大馒头,就几样小菜,饱腹又方便,厨房里还多备了几个,叫他们路上也能顶一顶。
 
 
第518章 胆儿大些
  匆匆用过了,两人去给蒋仕煜和长公主辞行。
  所有要关照的话,昨儿个都已经说过了。
  蒋仕煜拍了拍蒋慕渊的肩膀,不再多言,长公主饶是想婆妈一番,也记挂着时辰,只抱了抱顾云锦,便催他们出门。
  寿安也过来了,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舍,在听风牵着马儿过来时,她凑到顾云锦耳边,道:“北地风土人情与京城不同,我等嫂嫂回来与我讲一讲。”
  顾云锦点头应了。
  长公主一直送到了府外,直到骏马出了胡同,才满腹牵挂着往回走。
  钟嬷嬷上前扶了她一把,道:“盛装时好看的人多,跟夫人这样清汤寡水都好看的,少见。”
  长公主失笑:“她模样是好,这般端端正正的,我头一眼看她,就觉得这姑娘该是个端坐内堂的,眼下年纪小,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也是通身气派。北地毕竟打仗,我怕她这样的孩子,吃不消呢。”
  “奴婢瞧着倒是未必,”钟嬷嬷眼珠子一转,道,“您知道的,小公爷每回早起远行,吃的都很简单,馒头就小菜,除了吃相斯文些,与街边摊子上的百姓也没什么区别的。
  今晨,夫人与小公爷用的一模一样,奴婢一直看着,她没有半点儿的不自在、不习惯,也是大口大口的,瞧着就觉得有股子豪气。
  能矜贵,能粗放,看着倒也挺有意思的。”
  安阳长公主不由扑哧笑出了声:“若真像你说的这般,倒也挺好。去了北方,是想精细都精细不起来,她能适应,最好不好了。”
  这番对话,顾云锦自然是听不到的。
  不过,钟嬷嬷说得也是实情,顾云锦不讲究起来,是可以很不讲究的。
  前世在岭北的那几年,生活不比京中,也把她的性子拧了不少,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那样的粗放有什么不好。
  总归是过日子,库里有多少存粮,就吃多少米呗。
  他们与顾家人约定了在北城门上会合,刚刚到了城墙下,就见顾家人也到了。
  这一趟简行,蒋慕渊只带了寒雷与惊雨,依旧留听风在京城,顾云锦带了念夏,而顾家那儿,除了三兄弟与葛氏、朱氏,还有赶回京来报信的薛平,与葛氏身边的庞娘子。
  庞娘子三十出头,亦是北地人,在女子间算得上身形高大,一身功夫了得。
  顾云齐把一个油纸包交给了顾云锦,道:“沈嬷嬷大早上起来备的,让你路上吃。”
  他是早晨才听说顾云锦的决定的,虽有不安,但也听了徐氏的劝,不出言阻拦她,只是道:“小时候打下的基础,前几年都虚废了,你现在算起来是半路出家,路上若是疲惫了,不要逞强,老老实实告诉我们,比起暂时休息了一两刻钟,你真累得连马都坐不稳了,那才是真的费事儿。”
  隔着油纸,顾云锦就闻到了米糕的香气,她抿着唇笑了笑,道:“哥哥放心。”
  城门缓缓开启,一行人快马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北行。
  顾云锦的坐骑是追云。
  蒋慕渊养了不少骏马,性子颇烈,轻易驾驭不了,追云是其中最温和的了。
  开春时去城郊马场时,寿安骑的就是这一匹,这回归了顾云锦。
  北风扑面而来,饶是带了皮帽子,因着马快,脸上也吹得跟小刀割似的。
  最初时痛得难受,跑了一阵,也就麻木了。
  清晨几匹骏马出城,附近百姓看了个正着,有人不禁感叹道:“顾家人心急火燎的,小公爷是也半刻不休,立即前往。”
  “小公爷向来不推托事情,更何况,顾家是他岳家嘞。”
  “不是说顾家是老大、老四媳妇回北地吗?我怎么还瞧见了一个年轻的?看那模样不似个伺候人的。是老六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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