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错了,”边上人忙道,“你说的那个是与小公爷一道来的,那就是小公爷媳妇。”
  “顾姑娘?”问话的人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去北地?狄人又不是杨昔豫,她那点儿拳头能顶什么用?”
  一时左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即便是顾云熙在御书房里说了“男女皆能战”,百姓们也因这句话而热血沸腾,但在很多人眼中,依旧不相信女子真的能上阵。
  花拳绣腿罢了,中看不中用。
  就算是家里有只厉害的河东狮,他们也还是认为,自个儿比妻子强上无数。
  而顾云锦,小妇人小模样,比河东狮都差远了,更加无用处了。
  “这不是去添乱的嘛……”有人撇嘴,道。
  “添乱?”一人插话进来,哼了一声,道,“朝廷征兵,去投军的难道都是练家子?好些新兵到营中,两条腿软得一碰就能跪下,他们难道也是去添乱的?
  小公爷夫人再不济,也能打三五个书生,挥得动长枪。
  这位兄弟,我与你说,不论男女、不说年纪,想要练都能练出来的。
  你要是有心,你也投军,去营里摔摔打打个一两年,你肯定不是个添乱的了。”
  那人被直直怼了一通,涨红着脸要反驳,插话的婆子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就是个能建功立业的苗子,胆儿大些,往北去。”
  说完这句,婆子再不管他,拍了拍手掌,转身走了。
  那人被这一巴掌拍得气都哽住了,只有跺脚。
  边上人咋舌:“那是顾家的沈嬷嬷,你当众说人家夫人去北地添乱,没一拳头把你打趴下就很客气了。男女皆能战,这话真没错,反正我是挨不住沈嬷嬷两拳的。”
  话音一落,一片哄笑声。
  笑过了,也有耿直的,重重抹了一把脸,道:“妇人都敢去北地保家卫国,我一个汉子难道还怕吗?”
  沈嬷嬷从北城门走回了西林胡同,她是悄悄跟上去看的,她不放心,可有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反而招哭了顾云锦,就躲在拐角处,一直偷偷看着,直到人出城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官道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车马踩得泥泞不堪,好在一行人的骑术都不差,这才没有影响速度,他们各个,都“归心似箭”。
 
 
第519章 取道
  十一月下旬的官道上,车马并不少。
  哪怕是雨雪封路,也阻挡不住游子们回乡的脚步,大伙儿都想赶在腊月前回到故土,不错过腊八的祭祖。
  若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随行了女眷,接连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也不少见。
  京郊附近的官道还算宽敞,即便两厢对行,顾云锦一行人的马匹也不用减缓速度,擦这边就能过去。
  如此飞奔,出了京畿,就没有这么好行的。
  这一日,直到天上没有一点儿光了,才在边上的一处村子里落脚,翌日天刚亮,便又出发。
  行至傍晚时分,天色却阴沉下来,眼看着又要落雪了。
  前方的车马行得不快,迎面又是数辆马车而来,蒋慕渊抬手示意后头跟着的人缓速慢行。
  顾云锦看到了,拽了缰绳,让追云缓了下来。
  顾云宴行至蒋慕渊身边,目光落在前头交错而过的车马上,道:“看这天,只怕夜里的风雪还不小。”
  蒋慕渊颔首,道:“再行一个时辰,不如取道明县,找客栈休整一晚,明日天明时再出发。”
  闻言,顾云宴不由思忖一番,觉得主意可行:“依小公爷说的。”
  京城去北地,山高路远。
  若是平素缓缓行马车,走上小两个月都是寻常的,去年长房入京时,便是中秋后启程,直到十月才抵京。
  而薛平回京报信,因着快马加鞭地赶,日夜都不停歇,坐骑又是千里快马,一人一马硬是撑着一口气,行了不到三日,冲进了京城。
  况且,薛平的运气不错,这几日没有遇上风雪拦路,算是一路顺畅。
  蒋慕渊一行人赶赴北地,他们计划的是十日左右抵达。
  一来,马儿需要喘息,夜里路况不清,不方便赶路,他们去北地是要做事的,不能人累马累,一行人弄得疲惫不堪,反倒是拖累了。
  二来,这几日会有风雪,往北去的路,越靠北,官道的状况也越差,雪小倒是无碍,若是狂风暴雪还坚持快马,那是平白添风险。
  最最要紧的是,等他们遇上灾民时,要费些时间在收集消息与寻人上。
  已然做好了要花费十日的准备,大伙儿也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顶着风雪夜行,不如好好歇一晚,明日出发时赶快些。
  再者,昨儿借宿的村子也拥挤,最后是男女各一间大通铺,实在算不得睡得好。
  朱氏听了顾云宴的话,心里有些忐忑:“我们取道明县,会不会与回京城投奔的人错开了?”
  葛氏道:“这倒不怕。若家里人正在往京城赶的路上,算算时日,大抵还不曾到这一带,要是真赶到这儿了,这里又没有外敌,不会遇险,便是与我们擦身而过了,也能顺利抵京的。”
  这话有理,朱氏颔首应了。
  等前头车马过了,一行人重新扬鞭,往明县去。
  明县是叶城附近的小县,地方不大,因靠着叶城,相较于一般的小县,还算繁华。
  寒雷先行往明县寻落脚处,其余人后续跟上。
  待行到明县外,寒雷引他们进了一处民宅。
  顾云锦把马儿交给了惊雨,转头问蒋慕渊道:“不是住客栈吗?”
  蒋慕渊道:“寒雷说县城里的客栈都没有足够的空屋子了,就借了这宅子来。宅子是我一个好友的,他现如今不在明县,我们借住一晚而已,不用与他客气。”
  借宅子的人这般说了,顾家几人自不多言,简单转了转。
  宅子只一进,好在左右房间不少,大体的床被、碗筷都有,也没有沾灰。
  出门在外,谁都没有那么多讲究,稍稍收拾一番便得了。
  念夏做事主动,去柴房里寻了扫帚簸箕,把院子的积雪都扫到了墙根,又拿了抹布,四处都抹了一遍。
  庞娘子烧了热水,左右兑了兑,差不多能入口了,便送来给主子们。
  顾云锦搓着手在屋子里站了会儿,一碗热茶下肚,整个人舒坦多了。
  她的骑术不算出色,好在快马而行,不讲究姿态是否优美、能不能在马背上耍花样,只要稳当就行,顾云锦能跟上大伙儿的速度,只是一个白天下来,难免腰腿不适。
  朱氏看在眼中,笑着与她道:“我想你现在也坐不住,与其在这儿傻站着,不如与我一道在胡同里走一走?”
  顾云锦笑着应了。
  姑嫂两人与顾云宴招呼了一声,便出了院门,在胡同里从东走到西,又从西口转回来。
  天色越发阴沉了,顾云锦看了一眼边上陆陆续续亮起来的一丁点蜡烛光,道:“我们回去吧。”
  朱氏却没有应声。
  顾云锦转头看她,却见朱氏一瞬不瞬看着街上过去的车马,眼睛里满是沉闷。
  隔了好一会儿,朱氏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顾云锦笑了笑,道:“刚刚那些人,我隐约听见,好像是送年礼去京中的。咱们家的年礼,是月初时从京里出发的,现在,大抵是返程了吧……”
  那里头,是顾家长房、四房给老太太与其余两房的年礼,也有朱氏和葛氏给娘家人挑选的礼物。
  还有不少像念夏这样亲人在北地的仆从,攒了一年的银钱的,采买些家里人喜欢的物什,写一封家书,连带着银子一块,托给送年礼的家丁,一并送回去。
  而今年,这一车车的礼物,终是到不了北地了。
  顾云锦挽住了朱氏的胳膊,柔声劝道:“三姐姐有一句说得很对,嫂嫂你想,你现在难过他们收不到年礼,可在北地出事的那一晚,起码他们不用为了你的安危而牵挂。”
  他们现在能为了遇到的事情难过,是因为他们还活着,人也只有活着,才会有无数的可能。
  朱氏抿着唇,轻轻笑了:“我这人呐,向来没心没肺的,这个情绪不适合我,我们回去吧,早些吃了东西睡了,明儿一早继续赶路。”
  顾云锦应了声,才迈进那院子里,就见念夏一脸古怪地来寻她。
  “你这是什么神情?”顾云锦伸手揉念夏的脸,“见到了长着两个鼻子的人了?”
  念夏没有笑,把手掌摊在顾云锦跟前,上头是一只耳坠子。
 
 
第520章 耳坠
  念夏道:“您看看这只耳坠子,奴婢越看越眼熟。”
  “眼熟?”顾云锦闻言,从念夏手中接过了耳坠子,仔细看了起来。
  他们这一趟赶路,谁都没有带首饰,这断断不可能是她们之中谁的物什,可若不是她们的,怎么连顾云锦瞧着都似是在哪儿见过呢。
  耳坠子很是细巧,看着是大铺子的做工。
  念夏皱着眉头,道:“这是在柴房里寻到的,奴婢扫了院子,把扫帚放回柴房时,顺手就整了整,没想到在墙角上发现了这么一个,原琢磨着大抵是宅子的东家的,可越看越觉得,真的见过的。”
  朱氏也凑上来,来回看了看,道:“这掐丝的手艺还真不赖,我们北地不兴这种精细的,我也就是到了京城之后见人戴这种。前回我给巧姐儿的奶娘一颗金裸子,她说要给她小姑子打一对这样子的。”
  顾云锦捏着耳坠子,回忆了好一阵,脑海里突然间划过了一张脸,她倒吸了一口气,问念夏道:“石瑛是不是有一对这样子的耳坠子?”
  念夏的眼睛霎时间睁大了,不住点头:“是是是,就是石瑛的,奴婢见她戴过。”
  顾云锦的心一下一下擂鼓。
  这真是石瑛的东西,还是旁人有一对看起来差不多的?
  彼时听风告诉过她,石瑛已经被寻着了,也处置干净了,顾云锦相信以蒋慕渊做事的谨慎而言,听风说处置了就一定不会有差错。
  当时的细节,听风没有讲过,顾云锦也没有仔细询问过蒋慕渊,所以她并不清楚石瑛最后是被谁寻到,又是在哪里。
  眼下发现这耳坠子,是不是就意味着,石瑛最后是被抓来了这儿?
  蒋慕渊说这间宅子是他的友人的,也许帮着揪住石瑛的正是那位友人吧。
  顾云锦把耳坠子又交换到念夏手中,道:“就算真是她的,人也不在了,还是放回柴房里吧,她的东西,我是不想拿着。”
  念夏也一点儿都不想拿着,听了顾云锦的,二话不说,又往柴房去了。
  朱氏在一边云里雾里,石瑛这名字,她好似有些印象,又记不清楚,大抵是听谁听过那么一两句,想拉着顾云锦再问问,见对方神色沉沉,想了想,又作罢了。
  顾云锦舒了一口气,把石瑛抛到脑后,正要与朱氏一道回屋子里去,就听见脚步声从外头传进来。
  她扭头一看,是寒雷采买晚饭回来了。
  顾云锦心思一动,问道:“小公爷说的友人,是何人呀?”
  寒雷答道:“是周五爷。”
  只一个姓数和排行,顾云锦还真弄不明白,她正要再问一句,却见寒雷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她的身后。
  顾云锦忙转过身,果不其然,蒋慕渊站在后头廊下。
  “你要问什么,等吃过晚饭再问,”蒋慕渊笑着道,“你不嫌外头冷,寒雷手上的食盒可是很嫌弃的。”
  顾云锦莞尔。
  一行人用过饭,也就各自散了。
  顾云锦也早早梳洗,蒋慕渊吹了灯,两人一道躺下了。
  外头已经落雪了,洋洋洒洒的,就算关紧了窗户,也能听见北风的呼啸声。
  蒋慕渊把顾云锦箍在怀中,问道:“这床板睡着是不是不大舒服?”
  顾云锦略挪了挪身子,道:“自是比不得家中,但比起昨晚的大通铺,已然是舒坦多了。”
  蒋慕渊失笑。
  身体因赶路而疲惫,但精神却还清醒,顾云锦并不困,想到问了一半的问题,便又提出来问蒋慕渊:“周五爷是谁?我好似从未听你说过。”
  蒋慕渊道:“知道叶城周家吗?原先的永定侯府,袭到了他曾祖父的那一代,现在没了封号,外头都只叫叶城周家了。”
  这么一说,顾云锦倒还有些了解。
  蒋慕渊又道:“他与我同年,关系也不错,周家的爵位没了,家底还是攒下了不少的,他在叶城边上有不少宅子田产,这院子是其中一处,平素都空着,有人洒扫。”
  顾云锦微微点头,皆是世家子,蒋慕渊又是满天下的跑,认得周家人也不奇怪。
  只是……
  那耳坠子……
  顾云锦不想憋着事儿,想到了也就问了:“念夏在柴房里寻到一只耳坠子,我看着似是石瑛的,石瑛当时是不是来了明县?”
  蒋慕渊挑眉,既然顾云锦问到了这事儿上头,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便道:“当时我让人到处找她看看,最后是周五爷给我递信,说是人在明县寻到了,也处置了,我只是没想到,他在明县有三四处宅子,我们今儿借宿的正好是这一处,也是巧了。”
  顾云锦笑道:“这么听起来,周五爷的人手还不少?”
  “是有那么些,”蒋慕渊一手轻轻拍着顾云锦的背,一手抚着她的长发,道,“石瑛的事儿,已然过去了,当日牵连了阮馨,也非你本意,你切莫在搁在心里。”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
  刚出事时,她的确很是不安,倒不是害怕,而是对阮馨过意不去,彼时她若是跟上去看一眼,石瑛大抵就无法得逞了。
  蒋慕渊当时就宽慰过她,一言一语,顾云锦都还记得。
  一年多过去了,她也看开了,反倒是蒋慕渊,听他这口气,还在担心她一直挂念着。
  顾云锦不由笑了起来,整个脑袋挨到蒋慕渊的颈侧,道:“我没有搁在心里。”
  蒋慕渊啄了啄她的额头,道:“那就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