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高个子挠了挠脑袋:“那惊雨和寒雷在吗?我是袁二。”
  这高个子正是袁二。
  他在明州府遇上了邓公公,周五爷觉得这事儿不得不留个心眼,本想写信进京,但两人还是多打听了几天,掌握了些讯息之后,由袁二直接入京禀报。
  没想到,北地失守,等袁二赶到京城时,蒋慕渊早就离开了。
  袁二与听风商议后,继续北上,此时刚刚抵达裕门。
  自报家门之后,念夏自然还是不认得他,只答了惊雨他们亦不在。
  袁二看念夏神色,见她客气之中带了几分疏离和防备,突然就明白过来。
  人家从未听过他的名号,认得他的人都不在院子里,他的五官不见得凶,但毕竟人高马大,身量搁在这儿,对方一个丫鬟,当然不可能大大咧咧引他入内。
  袁二赶忙又道:“姑娘是夫人身边做事的吧?我这儿有听风让我捎来的信,有两封是给夫人的。”
  一面说,袁二一面从行囊里把厚厚一叠信拿出来,挑出了给顾云锦的两封。
  念夏接过一看,一封是吴氏亲笔,一封落款是林琬,而袁二手里的信之中,她还看到了听风的字迹,这让她对袁二又放心不少。
  “我觉得小公爷他们快回来了。”念夏道。
  正说着话,胡同口又传来马蹄声,两人皆转头看去,正是顾家兄弟回来了。
  蒋慕渊亦在其中,见了袁二,他不由奇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袁二赶忙行礼:“有事儿要禀小公爷。”
  蒋慕渊颔首,与念夏道:“我先过去书房,你与夫人说一声,免得她念着。”
  念夏应了。
  书房内,惊雨把油灯点上,蒋慕渊接过书信看了一番落款,问道:“不是去明州府了吗?五爷怎么叫你往北来了?”
  袁二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我到明州那一日,碰巧遇见了邓公公,他也到了明州。”
  蒋慕渊挑眉。
  邓公公祖籍绍州,与明州城也算比邻,他回乡探亲、转道明州访友,这是一个解释。
  “他可曾拜访赵同知?”蒋慕渊问。
  “拜访过。”袁二道。
  最初时并未曾跟上邓公公,袁二与周五爷商议之后,干脆直接盯了赵同知,第二日、第三日、之后的第四日,接连三天,赵同知都去见了邓公公。
  “接连三日,且是赵同知登门?”蒋慕渊哼笑一声,“这可真有意思。”
  孙睿立赵知语为侧妃,邓公公是孙睿的人,他途径明州,奉命拜访赵同知,这不稀奇。
  奇的是三天都由赵同知登门,这可不能用邓公公腿脚不便来解释了。
  可见,赵同知这个名义上的长辈,对孙睿是毕恭毕敬的,三日登门,只怕是在商量些事情。
  蒋慕渊一早琢磨过,孙睿特意选中赵知语,不可能毫无所求,而他想要“求”的可能与赵同知有关,眼下看来,这个猜测是能作准的。
  却是不知,孙睿和赵同知商议了些什么。
 
 
第549章 有感而发
  蒋慕渊思量了一番,问道:“五爷还在江南吗?”
  袁二道:“是。”
  蒋慕渊颔首。
  周五爷为人大气,做事却十分细致,虽然他往江南去是有旁的事情要做,但既然留意到了赵同知与邓公公的来往,就会盯着些,不会随意抛却脑后的。
  只是,江南毕竟不是周五爷的地方,反倒是赵同知在明州府耕耘了几十年,周五爷想掌握赵同知的行踪并不算困难,但要弄明白邓公公和赵同知到底在琢磨什么事儿,就不是易事了。
  不过,退一步说,眼下即便让周五爷打听出来了,蒋慕渊也无心去管孙睿的那些动作——北境战事才是压在眼前的一座大山。
  他拆了听风让袁二捎来的信,一封封看过了,收到了一旁。
  “我有一份折子要快些送往京城,我怕从驿馆走,路上耽搁了,”蒋慕渊道,“你先赶紧填了肚子,等下连夜送进京城。”
  袁二一怔,并没有想到他刚刚抵达却又要出发,可既然小公爷吩咐了,他自然应下。
  蒋慕渊唤了惊雨进来准备笔墨,与袁二道:“风尘仆仆的,这来来回回辛苦你了,送到京城之后,把京里的事情与听风对一对,之后再来裕门关,我这儿也有些人手不足。”
  袁二点头,道:“施幺还算机灵,这些日子在京里混得也算风生水起,我把事儿都交给他,让他照听风的吩咐做事儿。”
  惊雨进来研墨,袁二退出去,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她是习武之人,感觉也算敏锐,刚抬起双臂,就察觉到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他也不装不知情,大大咧咧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念夏的目光。
  念夏被袁二揪着正着,尴尬一闪而过,但她素来大方,走上前去,认真赔礼,道:“先前不知你来历,对你防备,还望见谅。”
  这话让袁二哭笑不得。
  先前念夏那疏离的态度,袁二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寻到此处院子,念夏不曾听过他名号,防备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毫不戒备、随便他在这院子里进出,那才是有问题。
  哪怕他有听风的信件,但人家从未见过本人,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这事儿真不怪你,”袁二笑道,“我自己明白,我的自报家门,听起来和个随口胡编的差不离。”
  念夏扑哧笑出了声,袁二这名字,听起来的确像是胡编的。
  袁二又道:“没法子,我老家是个小村子,老老少少都没有念过什么书,行二就叫袁二,我弟弟叫袁三,也就是长大了出来做事,才认了字,知道些道理。可名字是爹娘取的,便没有再改。”
  念夏闻言,笑容一凝,透出几分伤感来。
  袁二看得清楚,只是两人并不算熟悉,哪怕看到了,他一个汉子也不好直咧咧地问,便道:“姑娘是夫人身边的吧?我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念夏,这个名字是夫人当年入京后取的,”念夏顿了顿,道,“在北地的时候,我家里人都叫我小妮儿,刚进府做事时,也没有改。”
  袁二是个脑子快了,前言后语并在一块,一下子就琢磨出那份感伤的来路。
  正是他提到了爹娘取名,才叫念夏也想到了家里人,而北地出身,她的父母兄弟,怕是都遇难了。
  猜是猜,但念夏没有说透,袁二也不能接什么“节哀顺变”,便转了个弯,换了话题:“不知厨房备了吃食吗?我一会儿要送折子进京,想填饱肚子。”
  “这般匆忙?”念夏疑惑,转念一想,军情所需,还能吃顿饭就不错了,她也不耽搁,引着袁二去厨房里。
  北地米油是一天比一天金贵,他们是不至于短了吃食,但也没有铺张浪费那一套。
  念夏取出笼屉上刚蒸好的包子,又切了几样菜,麻利地在小桌上摆开,又翻出半坛子酒给袁二驱寒。
  “你只管吃,若是不够就自个儿拿,我去夫人那里听吩咐了。”念夏道。
  袁二道了谢,大口吃喝起来。
  出了厨房,念夏回头看了眼,袁二身材壮硕、胃口自然也好,这吃什么都香的样子,像极了她家里的那三个哥哥。
  念夏吸了吸鼻尖,她今儿也就是有感而发,否则不会把旧名说出来。
  她是父亲的老来女,又有三个哥哥,只听家里唤她的这个名字,就知道她是最受喜欢的了。
  却是不知道,那么喜欢她的父母哥哥们,如今是不是还活着,又在哪儿呢……
  念夏吹了会儿冷风,缓和了心绪,这才进去看顾云锦。
  顾云锦刚刚搁下徐氏与林琬的信。
  这两份来信,她反复读了三四遍,有欢喜,有感动,也有微微的涩。
  徐氏说了些家中状况,大抵意思便是叫他们莫要过多牵挂,在北境做好每个人该做的、能做的,京中自然有她们在。
  林琬的信上,说了她的婚事。
  顾云锦与林琬亲厚,蒋慕渊又与程晋之是至交好友,这两人结成连理枝,不得不说是一桩大喜事,但顾云锦对林家在此时此刻做出决断的这份果敢十分佩服。
  顾云锦知道,前世的程晋之英年早逝、马革裹尸,而今生不同的战场,她希望程晋之也有不同的结果。
  不仅仅是为了林琬,也一样是因为蒋慕渊。
  顾云锦一直记得,那日岭北的细雪中,蒋慕渊与她回忆起这位好兄弟时的感慨与遗憾。
  今生重来,遗憾自是能少一分就好一分。
  不过,顾云锦也想不透,这两个从小认识的人,是怎么在忽然之间,就从“好友的哥哥”、“妹妹的手帕交”来了一个大转弯,往“携手一生的伴侣”上狂奔的。
  可这就是欢喜之情吧。
  细水长流也好,一个瞬间的触动也罢,让他们想要尝试着把另一个人放在心上。
  顾云映还睡着,顾云骞到底醒着,见顾云锦看信欢喜,便问了一声。
  顾云锦与他说了京里顾家的事儿,又讲到了程晋之:“他就是这一回领兵的肃宁伯的三子,随着肃宁伯一道往裕门关来,想来这几日该抵达了。”
  顾云骞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了攥。
  他迫切地等着大军抵达,他要把狄人赶出去。
 
 
第550章 不报
  书房里,蒋慕渊整理了思路,提笔写折子。
  刚开了个头,外头传来敲门声,惊雨开门一看,来的是顾云宴。
  “大舅哥有事儿?”蒋慕渊放下笔,请顾云宴落座。
  顾云宴应了一声,看了惊雨一眼。
  惊雨通透,在蒋慕渊颔首之后,他快步出去,带上了书房的门,守在了外头。
  顾云宴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在北地确定了顾家族亲遗体,不知道小公爷在折子上会如何写?”
  蒋慕渊看着顾云宴,见他神色凝重,便主动把话都戳穿了:“大舅哥想问的,其实是北城墙上的痕迹,我要如何禀告圣上吧?”
  顾云宴苦笑。
  他何尝不知道蒋慕渊很聪明,他一样知道自己的问题会引起蒋慕渊的疑心,但他不敢全然咽在肚子里。
  事情已经如此了,埋起脑袋不闻不问不做准备,绝不是一个好法子。
  顾云宴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看着蒋慕渊,道:“你我都看过城墙,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不管那人是谁,他如何做了,他又为何那么做,我顾家作为北地守将,难辞其咎。
  这是顾家的失责,推卸不掉,也没有脸推卸,我也不想以姻亲的身份来求情,让小公爷替我们瞒下。
  而是,能否暂且缓下,给我顾家子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我们亲手把北境收回来,能让朝廷看在顾家数代英烈和我们兄弟的拼杀份上,饶过女眷和孩子?”
  蒋慕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反问道:“那个人是二伯父?”
  顾云宴的眸子一紧。
  见他慎重,蒋慕渊反而笑了笑,道:“那日从密道口寻到祖母他们时,我就在思索这个问题了。
  我甚至和云锦交流过,为何二伯父会死在密道口、而不是北地城中的某一处。
  云锦当时与我说,没有铁证,就不要跟你们提一个字,她怕你们伤心。”
  顾云宴的眼中满是悲伤,叹道:“大概今日我们发现的,就是铁证的一环了吧。”
  蒋慕渊压低了声音,追问了一句:“大舅哥没有怀疑其他守军,直直推断到自家人身上,是否早有预兆?”
  “是有些许预兆,却不知道那个自家人到底是谁,”顾云宴叹息,“都是血亲,没有证据,怀疑自家人真不是容易事,有时候甚至觉得是不是想错了方向,杯弓蛇影,根本没有那个人……”
  血亲直接的防备猜忌,这滋味真的很糟糕。
  蒋慕渊经历过,自然也懂。
  顾云宴抬眸,问道:“只是,小公爷为何会猜二叔父?为何把同在密道口的云妙排除在外?他们是亲父女。”
  他是存有疑心,回北地之后,看任何人都多思量一番,也是直到寻到了顾致泽的遗体,才有七八成把握。
  那么,对顾家毫无猜疑的蒋慕渊,又是如此想到这处的?
  蒋慕渊提起茶壶,给顾云宴添了些热茶,道:“二伯父的伤情很奇怪,他也不该在那儿,要说有通敌之人,他可能性最大,但云妙不可能参与其中。”
  顾云宴一怔:“为什么如此断言?”
  “若是云妙,她不会选在那天夜里动手,”蒋慕渊缓缓道,“云锦那夜梦见云妙了,会给云锦托梦、希望云锦能过得好的云妙,是不会选择在云锦出阁的前一天夜里,把整个顾家拖进深渊的,云妙舍不得。”
  人的一生由日日夜夜组成,在这其中,自然也重要的、期盼的日子。
  而姑娘家出阁,可以说是一辈子里最看重的一日了,尤其是两情相悦的婚事。
  做姑娘的最后一晚,顾云锦会欢喜、会紧张、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的一夜,哪怕是在数年后回忆起来,都该是甜蜜中带着些许青涩的酸。
  但是,不能夹杂痛苦。
  顾云妙那么盼着顾云锦好,她绝对不会愿意在之后的每一年里,在顾云锦原本应该欢喜的这几天中,却因着族亲的亡故而伤心。
  饶是顾云宴心情无比沉重,听了蒋慕渊这番解释,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小公爷信这个?”
  蒋慕渊笑了:“信啊。”
  他信的,重生回来,自是信的。
  笑过了,蒋慕渊收起了笑容,坐直了身子,严肃又认真地道:“大舅哥,今日这折子里,我只会报顾家伤亡,我对北地破城的任何猜想都不会提及一句。”
  蒋慕渊如此“爽快”,反倒叫顾云宴有些忐忑了。
  “眼下,把狄人赶出北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有损军心的事情,不该拦了收复北境的路,”蒋慕渊道,“哪怕我不是顾家的姑爷,我也一样不会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