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回来了——妙利
时间:2020-02-24 09:24:34

 
 
第82章 丧钟(正文完)
  陛下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 幸而性命无忧,苟延残喘的一日日过。
  偶尔皇后会允了前朝的大臣进来探望,也不拦着他们请来各地名医会诊。她做的坦荡, 也绝了某些人借题发挥的想法, 且太子日渐显出聪慧来, 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搞事情。
  世家倒是想要趁机夺权,然一则陈氏一心拥护皇后, 便拦了不少人的路, 而丞相也不是吃素的, 大力提拔一批年轻官员, 很快稳住了阵脚。这时候朝臣才发现国师在一两年之内培养出如此多人才, 不显山不露水的安插各处,甚至还在民间开设学院, 源源不断的给大庆的朝堂提供新鲜血液。
  碍于国师的贤明和神异,世家暂不敢对他出手,可他却不打算放过世家,一连祭出几种造纸造墨印刷的方法, 开了数十家平价书局,让普通富户百姓家的孩子也能读书习字。
  这就捅了马蜂窝了,皇后和丞相坚定不移的支持国师的举措,认为其利国利民, 是教化百姓之根本。世家却不肯让出利益,不免四处阻挠,朝堂党争一时白热化起来。
  而让世家措手不及的是, 半年后远航海外的船只带回来高产作物,国师的道场亦展出可以快速织布的半自动织机。文熙四年江南霜冻后种下的棉花已经收了好几茬,如今是同蔬菜麦子一样普及的作物。百姓有食果腹有衣保暖,自然希望更进一步,能让孩子读书习字,走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敬砚姝在背后支招,让世家真正见识到什么是人民的力量。而朝堂之上,丞相顶住压力推行扩隐,把世家手中并未登记在册的土地和人口一点点抠出来,将它们变为整个大庆的国力。
  此消而彼长。
  世家节节败退,如陈氏自然打起了宫中的主意。陈夫人暗中联络容妃,希望她能“挟太子以令不臣”,将皇后逼回后宫。只要没有皇后居中做主,以君权大义压制世家,他们只有办法将丞相和国师打出来的天地一点点分化蚕食。
  容妃转头就把娘家给卖了,在乾元宫的龙床前当着陛下的面与皇后告状:“你说我爹蠢不蠢?还当我是十年前受他掌控的那个陈蕴玉么?既然知道太子是我亲生的,难道我会希望我儿子将来面对一群他这样自私自利的老东西?哎呀真的好气呀!”
  皇后忍笑顺毛:“不气不气,我让国师给你出气。”
  这样的场面见得次数多了,冷枭言竟也莫名淡定了。他虽然动不了说不了,甚至多想一想事儿都要头痛,可到底是个皇帝,就知道什么才是为了天下好。
  发展民生,鼓励耕读,推广知识,这是真正的强国之道。甚至他曾担心敬砚姝太过谨慎患得患失,把太子也教的守成有余进取不住,可如今看来,应是皇后比他有胆气的多才对。
  换做是他,真不敢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丞相和国师,也不敢这样一步不退的和世家杠上。新的粮食物种,新的耕织模式,他一定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慢慢实验,而这些时间足够让世家做好准备。
  而不像现在,世家光是防守就疲于奔命了,更何况敬砚姝拿皇权吊着一群人,如挑拨草原部落内斗一样,让世家在狗咬狗中慢慢消耗。
  最聪明的家族看出大势所趋,表面上消极抵抗,实则已经对皇后投诚。特权被削弱在所难免,可总比日后粉身碎骨要来的强。
  张靖亭与穆柏乘胜追击,在两年后提出科举选才。当然,世家贵胄还是可以有举荐为官的名额,只是在人员使用上朝中亦会有所考量。
  所谓考量,说白了就是给一批清闲清贵但没有什么卵用的职位用来给世家子养老。你说自己有本事是来报效国家不是来养老的?你有本事怎么不去科考?
  世家子要被气哭了:“我等士族怎能与寒门同考!”
  结果被家主抽:“你们身为世家子,日常锦衣玉食,读最好的课本请最好的老师,这样都没胆子和那群泥腿子比,你们的脸呢?!”
  转过头家主也哭了,不是气的,而是悲哀,世家高高在上的日子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
  科举的推行比敬砚姝想象的更难,民间的底蕴比之世家差了太多,便是通过考试上来的,真正名列前茅的也几乎都是世家子。
  而千年来为光耀门楣而读书的信条理念,宗族制的统辖,哪怕贫家子得了官身,心中期盼的也不过是将自家变成新的世家。她偶尔抬头看向天空,只觉得前路漫漫,还有不知多少艰难险阻。
  这几年里张靖亭苍老了不少,连“青春永驻”的国师也显出疲惫,可每个人都不会后退,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眼光所及有怎样明亮的未来。
  陈蕴玉被敬砚姝一点点的教导,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志向。不过她也想开了,自己这脑子在忽悠男人上或许还行,要真刀真枪的与朝堂的老狐狸拼大局观和政治素养,怕是都不用她爹那个级别,随便来个六部侍郎都能让她活不过三集。
  敬砚姝笑着逗她:“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在后宫当个太妃?跟着三皇子去当个王太后?还是出宫当个有钱有势的地主婆,高兴了也可以养他十个八个的面首哄你开心?”
  陈蕴玉捂嘴笑,小心偷看一眼帐中昏睡的皇帝陛下。早些年听皇后开这样的玩笑,她还少不得心惊胆战一番,如今却习惯了,只是碍于十几年的教养,依旧不肯开口答话。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吧,一个心心念念哄她爱她,哪怕只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钱财,可只要能取悦她,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冷枭言听着外头的嬉闹,心情早已从愤怒震惊变为静如止水。迷迷糊糊中,他仿佛掉入一个黝黑梦境,穿越了长长的时空,看到另一个自己。
  那一次,他坐稳了皇权帝位,仍是将云浅杉的存在说给敬砚姝听。只是他的皇后没有选择原谅,而是与他彻底决裂。
  她关了宫门,在坤和宫里呆了十年,直到一场风寒夺去她的性命。他明知道云氏的挑拨刁难,知道陈妃薛妃对她不敬,可仍是想着——
  逼一逼她,或许她就没那么高傲,她就肯低头了。
  他等着敬砚姝低头,直到等到她的死讯。他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么多,早就已经不爱她,可那一瞬间痛彻心扉,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可是敬砚姝啊,是能红衣怒马驰骋疆场的敬大小姐,怎么可能会低头?她宁愿选择以死解脱,也不肯忘记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既无心我便休。
  他的后宫妃嫔们开始蠢蠢欲动,每日都有陷害和栽赃的戏码,数不尽的上眼药与挑拨。宫妃们怀了孩子又掉了胎,落水的中毒的不计其数。
  他却没心思管了,将皇子们圈在身边教养,仿佛养蛊一样看谁能够从噬咬同类的困局中脱颖而出。他活到五十来岁,年长的皇子们已经对他座下龙椅虎视眈眈,带着恭谨孝顺的面具,伙同他的心腹太监给他下毒。
  那个结局,似乎也没比如今这样好多少,他活成了最失败的丈夫和父亲,也成了敬砚姝讲过的话本子里最糟糕的皇帝。
  莫过于手足相残,父子算计,所有人都成了权势的傀儡,全无一丝温情。
  不知为何,他突然笑了。这个时空的敬砚姝仍是在那一刻就心死了,却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没有傻傻的折磨自己,而是在虚与委蛇中重新将丢去的盔甲捡起来,成为今日坚不可摧的模样。
  那些虚假的面孔,仿佛隔着千层纱的一颦一笑,是她按照他的喜爱为他精心准备的表演。他愤慨于敬砚姝的无情,感叹自己的迟钝,可心底有一个声音反复告诉他——
  两辈子他失去一切,都不过是他咎由自取,天道好循环。
  ……
  窗外大雪纷飞,敬砚姝揉揉额角,小声问身边伺候的松明:“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是腊月初八。”松明笑着取走了她手里的朱笔,将一个暖炉放在她手里:“您歇一歇,容妃娘娘说要亲自煮腊八粥,一会儿给您送来。”
  “腊月初八吗?”敬砚姝靠在隐囊上闭上眼,自有周福上前给她轻轻摁揉太阳穴。折子批的多了,竟然也染上了冷枭言偏头痛的老毛病。
  “今年……是文熙十一年吧。”她突然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啊。”
  十年前,她在那个文熙十一年的风雪中咽气,居然不知不觉,又到了她“死”的这一天。
  “皇后娘娘来喝粥,这可是妾亲手煮的,扎扎实实熬了两个时辰,花生和红豆都熬化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将她惊醒,敬砚姝睁开眼,陈蕴玉的笑脸就在她面前。小娘子贤惠的给她布置碗筷,一边招呼太子和三皇子出来:“你们也别看功课了,赶紧趁热喝两口。”
  真是热闹啊。冷枭言渴望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可见艳丽色彩的衣衫来回走动。他的意识越来越轻,仿佛飞上了天空,一切变成安稳的纯白,再没有一丝阴霾。
  “铛——”
  宫中,丧钟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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