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五人便整理完毕，以歌仙兼定为队长，即将出发。
“主公大人，我会加油的！”今剑看起来特别兴奋，“我会努力拿到誉的。”
战力最强，御敌伤害最高者可得誉，虽然今剑是短刀，但他毕竟练度高于其他，拿到誉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全最重要。”郁璃认真地重申了这一点，她看向歌仙兼定，对方对她点点头，她心知歌仙还是有分寸的，便稍微放下了心。
“主人，请让小老虎代替我陪着您。”五虎退对上战场仍有几分恐惧，但他从未想过不战而退。
他是粟田口的短刀，没有道理要为粟田口家的刀们抹黑。
尽管他年龄小、胆子小，但他仍然知道轻重，他不是永远懦弱无力的小短刀。他也想要承担起守护和保护主公的责任，也想要成为足以主人依靠的刀剑付丧神。在哥哥们还未到来之前，粟田口的荣耀要由他来承担。
这是郁璃从他带着羞怯的眼神中读出的东西，一种承载着家族荣耀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这不得不让她重新认识了一次五虎退，一个充满责任感，有着典型的粟田口精神的五虎退。
同时，她也感到一种淡淡的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然而想要探明源头，就必须去翻阅她再不想要触碰的黑暗的过去，她仍然心有抵触，并为之拒绝。
郁璃接过小老虎们，轻轻地揉了揉他们的皮毛。
“我会好好地照顾它们的。”
“啊，嗯。”五虎退微红了脸，点了点头。
目送他们穿越时空，郁璃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惆怅与忧心。
或许，这便是名为羁绊的东西，将彼此由陌生联系在一起的奇妙的缘分。
郁璃坐在回廊处，看着眼前的草木泛出新绿，看着阳光透过枝干在地上留下道道的影子，看着氤氲的光和暖将水照得澄亮。
然后，：“嘭”的一声把她从发呆的状态中惊醒。
她立刻起身，走向声音的源头。
一个披着橙色长发，穿着军装样式的裙子的女孩子俯倒在地上，她艰难地呼吸着，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已将她身下深色的土地染红了。
郁璃一愣，加快了脚步靠近，却并未丧失警惕。
“你……没事吧？”
“啊……”对方长长地□□一声，带着几分喘息，愈显艰辛。
她走近蹲下，手刚碰到对方，就明显感到对方的抗拒，如果不是已经脱力，她定然是会将手中刀剑刺向她。
郁璃看向她手里伤痕遍布的短刀，呆了一呆才犹疑地问：“……乱藤四郎？”
“啊？”对方从喉咙口慢慢地应了一声。
“女孩子？”郁璃这样问了一声便不再废话，温和的灵气包裹了眼前伤痕累累的刀剑付丧神，过了一会儿对方的状态才好转，伤处不再流血，要想进一步医治，只能通过手入或者让对方在灵室自行修复。
郁璃目光从伤口处移到她面庞时，正撞上对方复杂万分的神色。
那一双宛若大海一般漂亮的蓝色眸子里盈着满满的悲伤和心事，甚至于还有几分并不是对着她的怒火，郁璃与她凝视片刻。
她忽然开口：“是男孩子哦。”
郁璃果然愣住，看向他的衣服，并非裙装，只是上衣格外得长，下摆像是裙子一样，系着腰带让他看起来像穿了条短裙。
“是。”
郁璃伸出手，轻轻地笼住了对方的眼眸，睫毛在她的手心扫了扫，随后某种温热的液体润湿了她的掌心。
起初是压抑着的低声抽泣，他死死地咬着唇，让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直到他感受到陌生的审神者大人扶起了他，轻轻地拥抱了他，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乱藤四郎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像是要将心中的痛苦都发泄出来一般，他死死地抱着她，任由眼泪浸湿衣衫。
“如果情绪能够平复的话，就带我去看看吧。”
乱藤四郎听到这话，怔怔地看着她，随后宛若突然醒悟，挣扎着起身，不顾身上的伤，给她行了一个跪礼。
“请您帮帮我们。”
他深深地弯下腰身，长伏在土地上，认真地请求着。
然后，乱藤四郎感到一只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拂过，再温柔地揉了揉。
他又有点想哭了。
直到带着这位温和的女性审神者来到自己所属本丸，乱藤四郎才止不住后悔，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将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无辜审神者牵扯进来。
如果因此让这位审神者大人受到什么伤害，他如何去面对她本丸里的那些兄弟们，他怎么对得起忠义之刀的藤四郎之名。
乱藤四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审神者身边一把刀都没有，就只身跟着他去了现在状况恶劣的本丸。
他现在只把她当做是头脑容易发热、善良过头的傻白甜审神者了。甚至他都为她想好了借口和理由，都是因为她太善良，而大部分的极年轻的女性审神者不都是这样吗？
郁璃并不知道乱藤四郎的脑内活动，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去解释什么。
来到这座本丸，她就感到一阵阵的不舒服。
这里的负面情绪实在太过于浓烈了。
地上断刀碎片遍地，鲜血几乎将地面染成了猩红。
整个本丸除了暴虐的灵气和隐约的鬼哭，没有了任何生机。
灵力暴虐波动，草木枯亡凋败，荡漾着不祥，如果这里不能妥善处理，很可能会成为怨鬼聚集的地方。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的坐标被隐藏了。
外面的人不能够探查到这里，如果没有与这里尚有契约存在的乱藤四郎领路，旁人是根本找不到这里来的。
她在来之前，先与时之政府那里递了消息，追踪着她的踪迹，应该是能够找到这里。
现在，她只希望时之政府的救援人员效率能够高一些了。
“请小心。”乱藤四郎拦在她的身前，本体刀横在身前，刀身上的缺口还未修复好，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他还在抵抗的兄弟们，乱藤四郎必须拿起武器。
“吼——”
从鸟居处传来一阵奇怪的低吼，有几个声影从屋内飞出，撞到不远处的树上，环抱粗的树当即被撞断。
郁璃神色一凝，眼眸深处宛若有涡旋缓缓流动。
她身上的气势瞬间就变了，乱藤四郎来不及探究，只跑向那几个似乎没了反应的人处。
随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府邸应声而塌。
黑色的影子骤然笼罩了半个天空，再瞬间收拢，带着血腥气的身影从门口走出，在府邸完全倒塌之前。
第14章 魔鬼与人
“垃圾。”对方嗤笑着，用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蔑视着在地上残喘着的刀剑付丧神。
郁璃匆匆看了一眼，似乎是药研藤四郎、前田藤四郎、山姥切国广。
只不过这个药研藤四郎和她先前所看见的水月家的药研藤四郎要相差太多，三个刀剑付丧神皆是浑身伤痕，几临碎刀死亡。
等到她移回目光，却意外地直接与那不明身份的怪物的目光撞上。
那双写满嘲弄和不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有点意外她的出现。
郁璃也终于辨认出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一身血味的家伙正是乱藤四郎他们的审神者。
她有些意外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即使是见得不算少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眼前的家伙，如果是经过某些血腥献祭仪式的活体，不该是他个样子的。
因为他身上的血气，最开始郁璃误会他通过献祭刀剑付丧神获得某些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但她仔细辨认之后，才觉不对。
他这身怨气和浓烈的杀气，外加身上的血痕，似乎仅仅是因为杀戮而存在的。
那么，他是该处理了多少刀剑付丧神，才会有这身黑气？
“哦？审神者？新人？”对方的声音不知是从鼻腔还是腹中发出来的，他身后的黑影跃动着。
郁璃垂眸并不答话。
“快跑！”乱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催促她离开。
对方似乎因此被激怒。
“忠义之刀？”他嗤笑了一声，然后以超乎人类与刀剑付丧神的速度出现在乱藤四郎的面前，接着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腹部。
乱藤四郎当即从口中爆出鲜血，隐隐还可见一些内脏的碎末。
郁璃瞳孔瞬间扩张。
看见郁璃吃惊的样子，对方似乎很高兴，他颇有兴致地想要与她分享着什么，郁璃乐得他拖延时间。
“你说过那个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吗？”对方的声音嘶哑着，像是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尖锐而让人不适。
郁璃不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指望她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当年也曾满怀志气，以成为最优秀最强大的审神者为目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管是锻刀还是捞刀，获得的永远是最垃圾的短刀和打刀？！这些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刀要了有何用？不管他们有多好看，对我来说都是废物。”
他用憎恶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满是不甘又毫无挣扎之力的短刀打刀们，郁璃心中警铃大作，她立刻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他看向他们的目光。
他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再做什么。
像是某种心愿达成或者怒火得到了发泄，亦或只是难得有了个听众，他一门心思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如他挣扎在怨愤里，难以自拔一般。
郁璃从未想过与这样已经走火入魔的疯子有所争论，她在脑内飞快思索着合理的应对方案，她想保下这几个无辜受累的付丧神，那么仅靠这点自保的能力是不够的。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把事情交给专业处理的时之政府，然而政府的人员动作看起来实在不算快。
她对对方实力没法准确判断，也不知道几个伤员能不能撑到救援来临，只能期盼对方的废话再多一点。
虽是这样想，郁璃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在自身灵力的使用被限制的情况下，她只能尽可能多地调动空气里的还未变得驳杂暴虐的灵力。
可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本丸，她一动灵力，对方就察觉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杀意涌现，郁璃能感到那种极致冰冷的温度，可惜她并不畏惧。
不过对方不这么想，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起到了警告的作用，而她的沉默就是害怕的表现，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可怜的新人啊，你还不知道那种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的痛苦吧？”他眼睛一眯，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当然这份记忆并不愉快。
郁璃敏锐地感觉，对方似乎不仅仅是在说得不到稀有刀的事情。
“当我成为审神者的第一年，我想我可以很耐心地等到，如果有四花以上的稀有刀来，我一定把他当做我最重要的伙伴，好好地珍惜，把一切一切好的资源都给他，让他成为我的最强刀。”
话一出口，郁璃就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了。
“然而没有！我百万的材料耗进去，居然一把都没有！！！”对方的眼睛瞬间变得猩红，周围的气息也开始暴动起来，郁璃轻轻动了动手腕，一个灵气罩笼罩在乱他们周围，将他们与疯狂的气刃隔开。
伤势较轻的前田藤四郎挣扎着站起来，用力地敲着隔离罩，似乎是不愿意让郁璃一人面对这个疯子。
她没有理会付丧神们的逞能。
“于是，第二年就任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对他好，我会像对待其他的刀一样，他将再不会有——不会有任何稀有刀该有的可能待遇，”因为愤怒，他畸形硕大的身躯颤抖着，背后的阴影与黑暗也同样地晃动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有一种这片黑暗正在侵吞着他的感觉，“然而还是没有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年，不，不只是第三年，从此以后，我发誓——发誓绝对要让他、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我一定要毁掉他，稀有刀又怎么样？！垃圾，恶心，混蛋！！！”
“我就是要让那些貌似风光的刀剑臣服在我的脚下，我要让他们恳求我，低声下去地哀求着，求我啊，求我啊，来求我！否则，我就要让你们好看！我要你们死——全都死——”
“鹤丸国永，你凭什么！你凭什么那么嚣张，看看那濒死的样子！多么可笑啊，多么美妙啊，来求我啊——你为什么不跪下来！为什么不求我，你就该跪舔的，啊？！”对方的思维已经完全错乱了，郁璃不知道他是在发泄还是真的出现了幻觉，他指着前田藤四郎，疯狂地辱骂着。
深色的皮肤上出现了黑色的纹路，本来平凡无奇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做出一个无比狰狞的表情，那一刻，他像极了恶鬼。
郁璃不适地后退了一步，他身上嗜杀的血气愈发浓重，他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直面对方恶意的前田藤四郎颤抖了两下，那些糟糕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让他本就因失血而惨白的脸庞愈发虚弱。
郁璃看了他们一眼，心知无法善了，一战在所难免。
她看准了斜前的一把打刀，似乎是加州清光，打刀刀刃上面虽有缺口，却是这座庭院里唯一一把看起来比较完好的刀剑，当然存于其中的付丧神早已死去。
“为什么！为何老天对我如此不公？既然你们不愿意来，那我就折磨你们的所谓兄弟们，一天带不回稀有刀，我就一天碎一把，反正我有的是这样的垃圾，”他充满恶意地狞笑着，“你不知道他们看起来有多有趣，小蚂蚁们抱团在一起，可笑地求饶，面对我的命令一点都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地死去，哈哈哈——反抗又如何呢，瞧瞧这可怜样儿。”
“可是，获得稀有刀的方式并不唯一啊。”郁璃有些疑惑，她仍企图用逻辑去理解，“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那你完全可以选择离职，又为何要呆在本丸里，和你‘讨厌’的付丧神彼此折磨呢？”
对方似乎被她的话戳中了某些痛处，他怒吼一声，突然猛地冲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