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神色一凛，果断拒绝：“不行，长武医院已经被丧尸占领了，你去了就意味着送死。”
“我死或者你死，有什么区别吗？”霍银汀漫不经心地一笑，“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破釜沉舟是什么含义，她现在算是彻底懂了。
但她不害怕，也不在乎。
裴翊久久注视着她的眼睛，只觉生命里从未有哪一瞬间，像此刻一样，令他感到难以言说的酸涩和温暖。
他仿佛有些困惑，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何德何能，要让她豁出性命，只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你要明白，这根本就不值得。”
“在我的人生信条里，从来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裴翊一时怔然。
霍银汀没再给他反对的机会，她转过身去，嘱咐宋星：“我俩一出去，你们就立刻锁好门，在这躲着，不要乱跑。”
宋星乖乖点头：“好。”
“但是，如果我俩今夜十二点前还没有回来，你们就不要再等了，自寻出路去吧。”
“……好。”宋星几乎要哭了，可他终究是强忍着没有挽留，艰难答应，“但霍小姐，裴先生，我希望你们能……能活着回来。”
“我会尽量的。”霍银汀转而看向裴翊，“走。”
只一个字，带着无比的决心。
她坚信，自己不会输在这里。
趁着夜色正浓，霍银汀和裴翊离开便利店，借街道两旁树木的掩护，谨慎朝长武医院的方向移动。
长武医院的大门依旧紧闭，只要打开，不晓得要有多少丧尸冲出来，所以两人决定翻越围墙。
爬树翻墙这种事，霍银汀小时候就已经轻车熟路了，而裴翊尽管右手受伤，却也丝毫不影响敏捷行动。
他最先从墙头一跃落地，又稳稳接住了跳下来的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霍银汀瞥向大门口，那里有一滩面积很大的污血和碎肉骨架，八成是张婷被丧尸啃食殆尽后留下的。
她顿了一顿，随即平静转开了视线。
“我们去四楼。”
“好。”
两人轻手轻脚绕开在庭院里游荡的丧尸，从医院另一侧的小门进入大厅，经过药房和挂号处，小心翼翼摸向楼梯。
二楼的灯光，远比一楼大厅要明亮得多，稍有不慎，就会被丧尸发现。
但切断电闸也不可取，毕竟他们还不够了解医院的内部地形。
霍银汀提议走安全通道，直接一路上四楼，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在三楼的楼梯口，两人迎面撞上了一只落单的雇佣兵丧尸。
在这样的环境下，开枪无疑会引来更多的丧尸，霍银汀当机立断，利落飞起一脚将丧尸踹向墙壁，裴翊随即闪身上前，手起刀落扎进了对方的眉心。
由于动作过猛，伤口再度裂开，剧痛袭来，冷汗涔涔而下，他咬牙用力按住了手腕。
霍银汀下意识扶住了他，不安询问：“没事吧？”
“没事。”他摇摇头，平复半晌，俯身捡起了那名雇佣兵掉落的枪，打开弹夹查看，“还有子弹。”
在这种地方，热兵器远比冷兵器更好用。
“那我们走。”
两人沿着楼梯继续前行，最后在四楼通道处停住了脚步，霍银汀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推开了那扇门。
谁知正当她一步踏上走廊的瞬间，一转头，就与走廊尽头的某只丧尸，对上了目光。
那只丧尸发现目标，高声咆哮，与此同时，附近的所有丧尸，全都收到讯号，朝这边围拢了过来。
他与她陷入了危险的包围圈。
作者有话要说： 都写了这么多了，这两章终于决定发发糖，让小霍和裴翊开开窍。
以及可能有读者觉得，小霍对白羽的容忍度太高了，其实小霍刚穿越，也需要成长，所以难免处处束手束脚。而且小霍是真的顾及裴翊的感情，所以很多时候都选择不计较，这意味着……
等到了后面的几个世界，你们会看到越来越狠的小霍。
第23章 丧尸围城23
游荡在走廊里的丧尸群，乍一见到活人, 纷纷拥挤着朝这边移动, 包围圈不断缩小，眼看着霍银汀和裴翊就要命丧它们之口。
这里是四楼，手术室就在两人左侧, 大约两百米的地方。
“冲过去。”
“好。”
在冷静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他与她谁都没有看向对方, 却用力握了一下彼此的手。
枪声响起, 子弹不间断射中目标，挡路的丧尸接二连三地倒下, 污血在脚下汇聚成粘稠的湖泊，每踩一步都要留下痕迹。
手术室终于近在眼前。
“开门！”
裴翊一脚把门踹开, 他转身，单手持枪清理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只丧尸，随即揽住霍银汀的腰, 就势把她也拖进了手术室。
两人赶在更多丧尸追来之前，用力撞上了那扇门, 并将其反锁。
霍银汀背靠大门, 半晌才勉强平复了急促的心跳, 她和裴翊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他身后的那张病床。
江斌仍旧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微睁着双眼，显然至死都没有瞑目。
裴翊走上前去, 沉默许久，终是神色肃穆地微鞠一躬，抬手阖上了江斌的眼帘。
“江先生，多谢了。”
多谢曾经并肩作战的义气，多谢在生死关头决然的退让。
如果能活下去，他会尽全力，带着江斌的愿望一起，战斗到黎明将至的最后一刻。
jackie的尸体也倒在地上，霍银汀直接一脚踹开，径直来到那座仪器跟前。
屏幕上的绿色数值她看不懂，但很显然，仪器目前还在运行着。
她目光下移，看到了连接病床和仪器之间的金属锁上，那枚白色的按钮——她试探着按了下去。
听得一声轻响，操作台朝两侧整齐分开，从中央缓缓升起的支架，托着一管很小巧的透明药剂。
如果吴君和jackie真的研制成功了，那么这就是那管唯一的真药剂。
她迟疑片刻，回眸看向裴翊：“要试试吗？”
“嗯。”裴翊平静颔首，“来都来了，也不会有更坏的可能性了。”
大不了一死，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霍银汀叹了口气，她将那管药剂取下，又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空针管，缓步走到他面前。
两人相对而站，裴翊见她似乎不敢轻易下手，低声一笑，索性接过针管，很从容地把整管药剂，都注入了自己的静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也不晓得到底等待了多久，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转身走向手术室门边。
“外面的丧尸，也许已经……”
话语戛然而止，他猛地捂住胸口，只觉天旋地转，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霍银汀大惊，忙冲过去扶住他，见他脸色雪白，额上冷汗淋漓，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心脏部位如同被钢针穿透，剧痛迅速袭遍四肢百骸，疼得裴翊如坠冰窟，几欲窒息。
他双眼紧闭，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死死攥着她的手，浑身颤抖。
“裴翊……裴翊！”霍银汀慌了，她拼命吼他，“听见了吗？别睡过去，你给我睁开眼！”
可裴翊全无回应，他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身体后仰，像是濒临死亡的迹象。
霍银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她下意识抱紧他，眼眶通红，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其实这些年她孤身一人，什么都经历过，早就没有眼泪了。
她只是在此刻感到一丝悲凉的困惑，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有何意义？
任务注定要失败，他也注定要死去。
到头来，她还是像过往的二十四年一样，什么都要失去。
手术室的地板冰凉，她就这么抱着他坐在那，安安静静，了无生气。
腕表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钟，就在这一刻，表盘亮起，上面显示出了g市传媒大学的位置。
与此同时，裴翊仿佛大梦初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睁开了眼睛，正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他无言许久，似是笑了一笑，哑声开口。
“抱得这么紧，会让我有种你在遗体告别的错觉。”
“……”霍银汀看着他，有点发愣，直到确定他是真的活过来了，这才后知后觉松开了手，“刚才我的确是在准备遗体告别。”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心情如枯草回春，骤然轻松不少，她瞥他一眼，复又转开了视线：“感觉怎么样？”
“疼痛消失了，这药大概是管用的。”
换句话讲，他幸运地挺过了这一关。
“那就好。”
两人相对沉默。
半晌，听得裴翊又道：“和宋星约定的时间，是不是已经过了？”
“是过了，不知道那孩子会去哪。”霍银汀起身，顺便把他也拉了起来，“但愿我们还能在便利店和宋星会合，然后去g市传媒大学。”
“g市传媒？”
“对，虽然我也不了解那里有什么，但去了应该是利大于弊——反正我们也没地方去了，不是么？”
他没回答，算是默认。
霍银汀将枪上膛，一步一步靠近手术室大门，在开门的前一秒，她转头看他，似笑非笑着问。
“准备好了吗？唯一的药剂用过了，我们这次可就没退路了。”
哪怕再疏忽一次，出半分差错，等待他与她的，就将是万劫不复的命运。
裴翊略一颔首，低声答应：“准备好了。”
或者说，从来都在准备着。
长武医院是一处鬼气四溢的坟墓，而医院之外，只不过是另一处望不见尽头的地狱罢了。
在逃命的路上，谁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下一秒，就要为这座城市陪葬。
霍银汀和裴翊终于突破丧尸的重重包围，头也不回杀出了长武医院，这一路上裴翊也数不清，自己到底捡了几次雇佣兵掉落的枪支，但他却清晰记得，霍银汀的那把银色手枪，子弹从来都没有用尽过。
月光黯淡，街道上黑烟滚滚，到处都有丧尸在啃食行人，天与地被笼罩在苍茫夜色之间，萧瑟绝望。
霍银汀擦拭着脸上被溅染的血迹，快步走在道旁树木的阴影里，她隐约听到裴翊在叫自己。
“银汀。”
这是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唤她的名字。
她脚步一顿，而后神色复杂地转过头去。
“怎么了？”
“也许现在说这种话不合时宜，但是……”他看着她，清冷眉眼隐在斑驳的月色里，似在踌躇，却也显出几分温柔的错觉，“如果最后我们都能活下来，我希望能听一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只是万千俗套故事中的一段而已，你不会感兴趣的。”霍银汀想了想，又平静补充，“但和你同行的这段路，倒是比我过去的生活，要有趣得多。”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么？”
“当然，是很高的评价。”
裴翊点点头，他与她并肩而行，彼此身上的血腥气都格外浓重，但正因如此，也使人格外安心。
他说：“我欠你太多人情了，希望以后还能还清。”
“所有事都是我自愿做的，你不欠我任何人情，将来也不需要背负任何压力，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上去古怪而悲伤，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提前在讲临别赠言。
裴翊沉声反问：“你将来不跟我们一起？”
霍银汀笑：“有多少人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呢？能同行这段路，有过记忆，没有背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很难对他解释，自己迟早要有离开的那一天，或许是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她也不愿对他承认，自己不舍得。
他比巧克力要好，是她来到这里所能感受到的，难得的一丝甜意。
她反而想要谢谢他。
便利店近在咫尺。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扇大门已经坏掉了，玻璃碎裂，余下的门板残骸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两人均大惊失色，忙上前察看。
所幸，便利店里面一片狼藉，除了之前那些被杀死的丧尸，并未看见宋星三人的尸体。
这至少说明，他们是逃出去了。
“他们能去哪呢？”
像是为了回应霍银汀的疑问，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久违地振动了起来。
她的手机根本只是摆设，毕竟其他人的手机早都没电了，也不可能联系得上，谁知会莫名其妙的派上用场。
她按下了接听键：“喂？”
“霍小姐！”听筒里传来了宋星欣喜若狂的声音，“谢天谢地你还活着！裴先生呢？”
“……他也活着，你的手机怎么回事？”
“我在便利店里面充了电，跑出来好远才有信号！”
“你们在哪？”
“我们正往g市传媒大学那边去！”
裴翊站在旁边，恰好听到这句话，深感意外：“他们也要去g市传媒？”
霍银汀冷静追问：“宋星，你们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宋星很明显是正在奔跑，他一边跑一边急切地解释。
“没错！广播里说了，让幸存者都转移到城市高处，等待直升机搜索救援！”
g市是经济中心，写字楼和高层住宅鳞次栉比，按理说要转移到高处，并非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