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柳晖何曾受过这样的软刀子磨人,他是想要挑事,但却不想让自己被折腾啊,只得过来找长生诉苦。
  长生听了柳晖诉苦,温声说道:“柳大人,如今瑕省,罗某第一敬重之人是余季大人,第二便是柳大人您了。”
  柳晖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人,人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且长生是一个瑕省官场认定的狠人,柳晖听他这般说,心下也不免喜了几分。
  “罗大人过赞了……”
  “柳大人,罗某所说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往常总说金大人刚正不阿,办了不少大案,其实柳大人也一样,办得案件不比金大人少,但柳大人,为何金大人的官声比柳大人要高,您可有想过这其中的因由?”长生问道。
  柳晖皱眉,心下想着还不是金峰会吹呗,但还是假惺惺的说道:“金大人年长,自该如此。”
  “大人这样想就有些偏颇了,若论年纪,如今瑕省年长者是余季大人,但金大人的美名,却是连我老师魏岚大人都有所耳闻。”
  “难道还有旁的理由吗?”柳晖问道。
  “据下官了解,两位大人同在按察使司待了多年,大案几乎全被两位大人分摊,但柳大人您接的案件很杂,没有什么规律可言,而金大人接的案件,大多事涉权贵豪族。”
  柳晖老脸一红,他自来明哲保身,因而这种得罪人的案件大多推给了金峰,而金峰竟也高高兴兴的接了,而如今金峰高升了,柳晖原本是打算将得罪人的案子一股脑的推给长生的……
  长生说道:“柳大人,金大人接的这类案件,虽然看似得罪同僚,但却很易让人记住,看似柳大人吃了亏,实则是积累了好名声。”
  金峰的聪明之处便在于,他并不会真正去动那些底蕴深厚的豪族,但与他自身层次差不多或者更低的层次,他得罪起来毫不心疼,而“不畏权贵”是一个很容易获得文人称赞的标签,有了文人的传颂,金峰又推波助澜,名声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起来了。
  长生一席话,倒让柳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里大骂金峰鸡贼。
  长生见他意动,又道:“往常看大人行事,大节上虽从不出错,但细微处却会出现些许查漏,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自来规行矩步,若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大节被人揪着说,就显得有些过于苛责了,但金大人这般,应当是为了大人好,是看重大人才这般严格要求,大人心下也莫要挂心。”
  长生神情温和,好似全然在为柳晖考虑,柳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大人若是能将这些小节上的毛病纠正了,日后任谁也挑不出错来,那时岂不是坦途一片。”
  柳晖听了“坦途”二字,打起精神来,又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明哲保身,一时豪情万丈,想着不就是“不畏权贵”吗,他也行,他第一个不畏惧的权贵,就是他金峰!
  柳晖拍着胸脯说道:“罗大人放心,不就是三天吗,本官就任他说任他挑刺,就当是借此整顿风气!”
  长生心下点头,有了柳晖牵扯金峰,自己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粮仓账目一共有两份,一份放在粮仓里,一份放在巡抚衙门里,如今粮仓里的那份账目随着大火灰飞烟灭,只能依靠巡抚衙门里的那份。
  而巡抚衙门里的人此前未曾提到粮仓中有桐油的事,给出的理由是粮仓的管理账目的书吏这几天请了假回老家,因而旁人不清楚其中内情。
  这个理由倒颇为通顺,因为运送物资进粮仓的人员不固定,甚至粮仓里的人员这小半年来也流动频繁,所以没有人能说清楚粮仓里有什么,甚至根据这桐油入库时间,还可以追溯到贺勤执政期间,时间太久,那就更是难以查探了。
  而旁人不是专业人员,未能判断出粮仓仓库着火原因是因为桐油,那就更显得合情合理,就连查案人的心理都揣测到了,安排一个浅层次的“内幕”供查案人使用,显然做下这个局的人经验十分老道。
  这个所谓的“真相”,似乎就能糊弄住所有人。
  但长生并没有被这一层“真相”绊住手脚,账目里关于桐油的记载字迹并不是新近写上去的,长生毫不怀疑古人作假的能力,询问过古玩市场的老师傅,字迹做旧其实不是什么高技术的活计。
  且油和粮食不同,粮仓里很少会大量储存食用油,甚至有的粮仓干脆不储存油类,并且油类也很难在粮仓里放两年,因为衙门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油类往往会在来年作为福利分发给衙门里的官吏。
  长生又找人查了查陵南府境内的商行,奇怪的是,这一两个月内陵南府各地,都没有查到哪家商行或者杂货铺有单批次明显的大量桐油出售。
  米面粮油这种生活必需品,一般商行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很少会贸然改动,而如果要大批量从外城调货,那么就会十分显眼。
  长生又调阅了十家商行的进、销货记录,发现有七家桐油二月销售情况比一月少了三成,而一月跟去年十二月大约持平。
  十二月是年底,年底哪怕穷人家,也会大批量购进物资,因而交易增加很是正常,而一月份因为十二月购买的年货没用完,因而生意一般不会很好,单论桐油一项,对比去年同时期的一月,今年一月份甚至要多了五成。
  长生粗略算了算,各家商行多出来的桐油,差不多正好足够快速燃烧整座粮仓。
  长生脑海里突然浮现四个字:化整为零。
  长生又仔细比对了商行账目中的每日销量,发现日销量增加,主要集中在一月中旬。
  而通过由全城商行掌柜们出具的对比,全城约摸有六成商行桐油销量增加,而根据这六成的商行,长生能够画出购买桐油之人的活动范围。
  这个活动范围看似很大,但在全程地图上画点连线之后,依据人心理上的就近原则,能将范围缩小很多。
  很多时候事实真相如何,其实大家心中都有了定论,如今种种证据都表明粮仓失火,乃是人为纵火。
  而至于为何一定要烧毁粮仓,那定然是粮仓里出了问题,这样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问题就只能是储备粮食出了问题,而能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粮仓内粮食的,那就必然是一个能够在瑕省只手遮天的人物。
  长生早早将视线锁定在金峰身上,虽然仍然存在冤枉的可能,但长生在行事时难免带上了偏见。
  这份偏见并不会表现在明面上,而是在排查可疑人员之时,面对一份名单,长生会重点关注与金峰有交集之人。
  既然是要火烧粮仓,又要做得不漏马脚,那么事情一定进行得相当隐秘,因而参与此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长生和薛采猜测着对方既然这样煞费苦心的,从一家家商行里悄摸摸进货,显然打的是掩人耳目的主意。
  若是熟客,商行之人多半会看着眼熟,长生又询问了几家商行,发现并无原本的熟客突然加大购买量之类的情况,长生又问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买桐油,同样得到否定的回答。
  由此,长生便猜测着,这个购买桐油的人应当是个生面孔,且可能面貌寻常让人记不住。
  对方既然打定主意要让流民背锅,那么自然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而越是周密详尽的计划,那便会逻辑严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更好推测。
  ——
  比如烧粮仓要用桐油,那就伪造粮仓原本存有桐油的记录,没有桐油就找人偷偷摸摸去买,看起来天衣无缝,实际上一个环节出了漏子,就全都抖落了出来。
  长生推测,为了掩人耳目,购买桐油的人应当只去了每家商行一次,依照推算,若是仅仅一家买一次,那么单次的数量应当在十至三十斤之间,因为若是更多那可能就要用板车来拉,那样就过于显眼了。
  而普通人家,用油很省,很少会一次购买这么多油,而大户人家或者是餐馆开销大,那就要用板车来拉,城中大户人家和餐馆之类数量固定,商行的人多半认识,甚至很可能会送货上门,因而被排除掉。
  而一次会购买这么多油的人,那多半就会伪装成小富之家,大商行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恐怕是不会记住这个购油人,而杂货铺或者小商行就不同,每日客流量不多,一次购买十斤油也算是大客户了,长生循着这条线,让几个杂货铺的人描述一下这样的“大客户”。
  因为人的记忆力有限,过程十分艰难,几个杂货铺的老板凑在一起,花了大半日的时间,经过艰难的比对,最后凑出了三个形象来。
  一个是左手手背上有道疤痕的,一个是下巴正下方的脖子上有颗黑痣,还有一个是左后颈有个暗红色的胎记,这三个人外貌都不突出,但这三个人去的杂货铺重合率很高,因而长生有些怀疑,买油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第120章 打一顿
  若是一个人,可能还会有点难找,但若是三个人,范围就有点大了。
  长生除了派人注意寻找这三个特征之人,又派人去寻了那请假外出的粮仓账房书吏。
  这样的时间节点,这样位置的人请假返乡,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简单,长生反而有种对方已经凶多吉少的感觉,那书吏家乡虽在瑕省,但距离却不近,快马加鞭也得需要两天才能得到结果。
  长生幸而如今人手充足,桐油的事尚没有结果,但那个失踪的粮仓守卫那边,却有了点线索。
  粮仓守卫的父亲嗜赌如命,败光家业,粮仓守卫管不住父亲,一大家子都过得十分艰难,那守卫失踪之后,他父亲便私底下去找了巡抚衙门里的一个小官要钱,差役隔得远没听清那小官和那烂赌鬼说了什么,只见那小官打发叫花子一样扔了一两银子在王三元身上,又派人打了烂赌鬼一顿。
  烂赌鬼被打了也没闹起来,拿了银子转身就进了赌坊,而长生派出的人回复,烂赌鬼这两日赌运旺得要命,几乎逢赌必赢,如今已经住在赌坊里了。
  都说赌博十赌九输,这烂赌鬼据说赌博十多年了,突然时来运转也并非稀奇之事,反正最后钱总要还给赌坊的,长生也不觉得奇怪,倒是他派去的人面色有些奇怪,似乎隐隐带着羡慕。
  长生怕盯梢的差役陷入赌博圈里,多叮嘱了一句:“十赌九输,若是能及时收手,倒也还算清醒,只是大多数人全都贪心太过,赢了就还想继续赢,一直赢下去。”
  亲儿子失踪,不见半点担心,依旧沉迷赌博,可见这也是个十分薄凉之人,长生心下甚是不喜。
  若是正常人估计就不会继续在这个烂赌鬼身上下功夫,长生却还是不放弃,总觉得这烂赌鬼应该是知道什么,也不管多,直接命人提审烂赌鬼。
  烂赌鬼被突然从赌坊里带了出来,嘴里一直嚷嚷这“断人财运,犹如杀人父母”之类的话,待见了府衙大门,倒是心下慌张起来,从大门走到厅堂,被两个差役抓着拜见长生,脸上已经惨白。
  长生询问王三元那夜是否真的请假,烂赌鬼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只道自己喝多了酒,记性不是很好。
  王三元是家中独子,但因为父亲烂赌,妻子已经和离归家,而儿女如今不过四五岁的年纪,除了父亲之外,家里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娘,因而若有人能说清楚王三元那夜的去向,那也只有烂赌鬼了。
  “王三元那夜究竟去了何处你说不清楚,那他是为什么请假,你也不知道吗?”长生问道。
  烂赌鬼一脸茫然,道:“那个逆子,凡事都不跟我商量,防我这个亲老子跟防贼一样,有钱也不知道孝敬亲老子……”
  烂赌鬼接下来,竟然开始控诉起王三元不孝来,饶是长生这个外人,听着都替王三元头大。
  长生用力一拍惊堂木,道:“少说废话,你那夜究竟有没有发现你儿子有什么不对劲?”
  烂赌鬼摇了摇头。
  长生看着这个烂赌鬼就来气,得不出线索,索性就打他一顿出出气吧,轻描淡写的说道:“本朝律法禁赌,按你的赌金数额,依律仗一百。”
  烂赌鬼:禁赌你咋不去抓赌坊?
  长生倒没有哄骗烂赌鬼,本朝确实禁赌,只是没有几个官员认真执行,因而这条律法实则是形同虚设。
  “一百刑仗下去,只怕你命都快没了,若你能提供什么有利的线索,倒是可以将功折罪。”长生又补充了一句。
  长生觉得自己如今心也狠了下来,完全朝着酷吏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第121章 微妙
  “将功折罪?”烂赌鬼弱弱的问道。
  长生点了点头,也不容对方多想,接着就让人即刻行刑。
  烂赌鬼看着那成人手腕粗的棍棒,又看着那拿着棍棒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的差役,整个人顿时吓得两股战战。
  “可以开始了。”长生轻声说道,“将功折罪”四个字就好像是随口一提,周围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一副围观的模样。
  烂赌鬼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接着两个差役上前将瘫软的烂赌鬼拉扯起来,将他按在行刑的凳子上,扒下裤子,二月里天气依旧寒冷,蓝独孤只感觉到一阵阵凉意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大人,我……”烂赌鬼刚刚开口。
  “啪!”
  一棍子重重落下,烂赌鬼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当即话音一转,哀嚎起来,“疼!”
  惨叫声响彻云霄,烂赌鬼的白屁股上多了一抹红色,并非见血。
  烂赌鬼之所以是烂赌鬼,盖因自己不争气,烂赌成形家中有点钱财都被他败光了,这样的人自然不是个多么无私之人,因而王三元这个儿子日子过得苦巴巴,烂赌鬼倒是靠着压榨父母妻子儿子,过得美滋滋,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受过什么苦,一直养尊处优,如今受了这一棍子,烂赌鬼如何受得了。
  “大人,我说!”烂赌鬼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啪!”又是一棍子下去。
  “大人,啊!”烂赌鬼声音都疼得变了形,但还是坚强的喊了起来:“大人我说!”
  长生摆了摆手,那行刑的差役这才停了下来,脸上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
  “大人,那日,那日傍晚,我看见我那不争气的逆子出门了。”烂赌鬼嘴巴快速说道,生怕说慢了对方不耐烦了就是一棍子。
  长生挑了挑眉,道:“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你看到他去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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