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玫瑰的人——莲子百合糖
时间:2020-02-26 09:12:41

  “梁月!我……”
  蒋泊舟语气带怒,话却被吻堵住。
  梁月踮起的脚跟压回地面,手还没离开,一手勾在蒋泊舟的后劲,一手还在蒋泊舟手心。
  “我真的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呀。”
  蒋泊舟不说话,梁月只将手垂下,烟还夹在指间,手心覆在他手背上,“明天带着早餐来接我,好不好?”
  刺与壳护住皮肉,化作绕指柔,将冷漠伪装起来。
  蒋泊舟的手指终于愿意松开,贴着梁月的脸颊抚摸,“好,我明早来接你。”
  “我上去了。”
  “嗯。”
  梁月转身走入楼下小花园,绿植缠着回廊,一路弯绕通向单元楼入口。
  保时捷停在外头,直到绿植尽头处玻璃门开了又合上,蒋泊舟才重新坐进车里,停顿片刻,倒车出去,转了个弯,原路开出小区。
  车走了,楼下玻璃门却又被推开。绿植深处回廊下,梁月抬手将那根抽了一半的烟从唇角间取下,捏在手里掐断了火星,手背青筋爆起,三指将余下半根烟捏得粉碎,全攥在手里变了形,最终葬身垃圾桶。
  梁月摸出自己的烟点上,大衣一拢,靠着廊柱坐下,两根烟抽完,梁月的手脚也已经冷透。将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她转身走进单元楼。
  电梯升上去。带着梁月回到栖身之处。
  密码锁上光亮闪过,将所有数字都亮了一遍,门锁打开。梁月推门,门后一片黑暗,只留下转角处的夜灯。
  玄关处,梁月的拖鞋边上放着何绵绵的雪地靴,柜子上,放着何绵绵的包。梁月愣了半晌,换了拖鞋,将包放在玄关处,走向衣柜,取了睡衣,去冲了个澡。
  一身烟味顺着流水被冲走,只剩下沐浴露的香甜,牙膏的清冽。梁月走上二楼,推开卧室门走进去。被窝冷冷,另一边卧室的趟门关着,门后静悄悄,何绵绵应该已经睡熟。
  梁月放下手机,双膝往身前收,将被子抱在怀里,等着睡意降临。
  趟门那边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梁月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整个人石化一样,动都不敢动。
  又响了几声。跟着怯怯一声呼唤:“阿月,你睡了吗?”
  梁月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灯,趿着拖鞋,走到那木趟门前,将趟门拉开。
  一道门框,趟门拉开一半,一边站着梁月,一边站着何绵绵,空气里头尽是尴尬。
  “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吵醒你了?”
  何绵绵手垂下去,揪着睡衣的一角,黑夜里,梁月这边床头灯灯光微弱,照着何绵绵紧紧皱起的眉头。
  何绵绵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那缀着兔耳朵的毛绒拖鞋跨过门框,迈到梁月这一边来。
  “阿月,不管你怎么样,我都觉得你没有变。我总记着初一第一回月考,我考倒数第一,你是第一个递纸巾给我擦眼泪的人。我们初中高中好像也不太亲密,可我总记着这个,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该是夜深了,或许是真的开始年岁渐长,这样年少的事,细碎至极,想起来都不足道,可真的从嘴里说出来,却能一刻叫人湿了眼眶,酸了心窝。
  梁月偏过头去,只觉得喉头紧绷,一个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怕一出口,都是嘶哑不能听。
  何绵绵伸手来,将梁月的衣袖勾住,“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梁月只点头,不敢去看何绵绵,舔舔嘴唇,“你睡吧,太晚了。”
  何绵绵的手指头停在梁月的袖口,还是收了回去。
  “好。你也,早点睡。”
  兔耳朵拖鞋退回去,又越过门框,何绵绵抬头再看梁月一眼,把趟门拉上。
  这头的灯没关。何绵绵躺回床上,面向趟门,看着那边趟门上头映着的灯光,皮影戏的戏台一样。
  啪嗒一声,灯被按灭。何绵绵一颗心往下沉。吱呀吱呀,木趟门又被拉开。
  何绵绵支起身来,将床头灯拍亮。
  梁月抱着枕头毯子,站在门框这边,“我能今晚跟你挤挤吗?”
  何绵绵哪里会拒绝,只喜笑颜开,往后挪,将一半的床让出来。梁月钻进被窝,放下枕头,面向何绵绵,蜷曲躺下。
  床头灯渐渐熄灭。黑夜里,两双眼睛发亮,随着呼吸声。
  “我没有生你的气,从来都没有。”
  话哽在喉头,只能半句一句地挤出来。
  “绵绵,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可爱爱的,对谁都很好,谁都喜欢你。和你做朋友,我一直都很想,想和你做朋友,想什么都能跟你说。”
  何绵绵语气急切,手探出被窝,握住梁月的,“你可以啊,你当然可以什么都跟我说,我身边留下的朋友,只有你和我是认识最久的了。”
  哪里是久不久的问题。有的是人倾盖如故,更不缺人白首如新。
  “是我很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很羡慕你,单纯,不需要伪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相信就是相信,连半分怀疑都没有。”
  有眼泪冰凉,从眼角滑落,没进枕头里,渗进棉花深处。
  “为什么不能那样呢?喜欢一个人,就对他讲,不喜欢了,就离开。我想要你当我的朋友,就是我看见的这个你。陆和渊说你的坏话,我觉得不是那样的,就不行。”
  梁月被她逗笑。
  是啊,为什么不能那样呢?可哪里有那么简单?她在盔甲里头,在壳里头待习惯了,只要一出来,便会被外头的世界伤得鲜血直流,每一回都这样。
  梁月捏了捏何绵绵的手心。“是啊,我在你面前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嘛!你不要听陆和渊说我的坏话。”
  何绵绵点头,“嗯,我知道。”
  陆和渊简直杞人忧天,梁月何德何能,能够使何绵绵这颗赤子之心蒙尘?只怕是撒旦临世,都不见得能做到。梁月合上眼,牵着何绵绵的手,等待睡意降临。
  “其实我明白,我只是运气好,遇上陆和渊,他跟我一样,都是直来直往的人。不像蒋泊舟,有那些花花肠子弯弯绕绕的。我讨厌他,不是因为他怎么花心怎么老换女朋友,而是明明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装无知,享受你的好。”
  梁月呼吸声缓缓延长,久到连何绵绵都昏昏沉沉,快要进入梦乡,黑暗中才恍惚有人声喑哑响起。
  “还不是因为路人皆知,他才享受得心安理得。只有拥有了,才有资格放肆和厌烦吧。”
  手机屏幕将黑暗照亮,红红指尖划开密码锁,有人的名字依旧躺在里面。
 
 
第22章 第22朵玫瑰
  咖啡厅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梁月摸起来,没有划开屏幕,就看见上面那条信息:不好意思,刚刚没有赶上地铁,要晚五分钟到。
  后头跟着三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又跟了一句“不好意思。”
  梁月回了句:没关系,不着急。
  手机屏幕变黑,被放回桌面。
  服务生捧着托盘送上一杯卡布奇诺,上头的拉花是小小一只丘比特,咖啡带着奶沫晃动,爱心上头的箭矢也摇摇晃晃的。
  梁月礼貌说了声“谢谢”,视线在那小小爱心上停留片刻,便回到笔记本电脑上面。
  一张便条被塞到咖啡杯底下。
  粉色的,上头写着一串英文:Maybe I have ur number?尤嫌不够,下面添了一行中文标注: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梁月这才抬头。
  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身上挂着咖啡店的围裙,浑身洋溢着少年气,目光透着怯,小狗一样,梁月几乎可以看见他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耸动。
  她身体往前倾,看向收银台那边,两三个他一样的少年郎,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这边,被她一瞧,纷纷四散,假装重新投入忙碌。
  少年人的玩闹,梁月只觉得浑身都渐渐活泛,玩性上来,她从托盘上取了一张餐巾纸,摸过一只签字笔来,在餐巾纸上写下:Do u want a fake one Or my boyfriend’s?
  问号的一点刚刚戳完,梁月偏头瞧那服务生。那两只毛茸茸小狗耳朵耷拉下来,嘴角往下往回收,仿佛被丢在路边一样可怜。
  服务生轻轻说了句“sorry”,端起托盘就要转身离开。
  围裙一角却被手指勾住,一张方方餐巾纸轻飘飘落在托盘上,一串数字。附上一句:CALL ME.WILL BE ANSWERED.全部大写,被一枚殷红吻痕加粗。
  服务生耳根都红了,转身,却看见梁月脊背挺直,十指纤纤,已经落在笔记本键盘上敲打。收银台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服务生捏紧手中托盘,快步走回去。声声起哄被压抑。
  冬日里,只叫心都暖着。
  梁月合上电脑,抬头往外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臃肿的羽绒服早已经粉墨登场,毛呢大衣的戏却还未唱罢,人总暧昧,纵使是畏寒,也会在纠结之中,在美丽与死亡之间选择前者,先把羽绒服冷藏。比如梁月。
  其实下午不算寒冷,四点多的时光里,暖阳的热度萦绕在周围,虽然与中午时相比热度已经稍减,但也足够让人免于哆嗦取暖,尤其是在咖啡厅这样温暖合适的室内,阳光还能透过落地玻璃窗,落在梁月桌前。
  搁在笔记本旁边的手机震了震,梁月随手在键盘上点击了两下保存文档,另一只手摸起手机划开屏幕解锁。
  上一条消息已经是十分钟之前。这一条是:Hello!我到了,在门口!
  梁月握着手机,转身,正好瞧见小姑娘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便伸手一挥。小姑娘看见了,点点头,手扯了扯肩上的挎包,往梁月这边走过来。
  黑长直的头发,齐刘海,妆是化了,却只画了眉,涂了口红。挎包上没有牌子,格子纹大衣,里头搭配一水儿的黑白灰色调。
  那双眼睛,看见梁月的一瞬就亮起来。
  梁月站起来,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伸过去,“你好啊,我叫梁月。”
  女孩子眼中一瞬的怔愣没办法隐藏,目光落在梁月的手指,这才伸过去,将她的手握住。女孩子手心温热,目光重新找到梁月的眼睛。“叫我覃勤就可以了。”
  “弹琴?”此前不过是微信联系,除了“亲爱的”就是“babe”,两人还没说过彼此的名字。
  覃勤笑得有些害羞抱歉,解释道:“没有言字旁的覃,勤劳的勤。”
  “噢,懂了。”梁月伸手引向旁边的空椅子,“坐吧。”
  覃勤拉开椅子坐下,大衣没有脱,把挎包放在膝头。
  梁月把旁边椅子上的包打开,取出一个两份文件来,放在桌面上,却还没挪到覃勤跟前。
  “覃勤,你觉得这款游戏怎么样?你知道‘空大’最近要出游戏了吗?”
  覃勤不住点头,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知道的!知道的!我是‘空大’的死忠粉,‘空大’之前出的游戏我都玩过的,最新要出的‘上古记’,所有的预告我都看了!”
  梁月眼睛一亮,眨眨眼睛,十指交叉放在桌面,“是吗?它里面那个部分最吸引你?”
  “它的世界设定吧,中国的神话体系是破碎的嘛,不像是希腊神话、罗马神话那些,有一个完整的体系。我对这些很感兴趣,其实我已经在写‘上古记’的同人文了,游戏现在的设定就已经给了我很多灵感,我想的是一个仙族的女孩,她……”
  “喔,先缓一缓。”梁月伸手挡在面前,将覃勤的话截住。
  覃勤顿住,眼睛里头写满了不知所措,说了声“对不起。”,便将嘴唇抿紧。
  梁月笑起来,伸手在覃勤的手臂上摸摸,安抚她:“不用道歉,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签约,你现在跟我讲大纲讲情节不太妥当,你要学着好好保护你自己的东西。”
  覃勤恍然大悟,脸颊渐渐泛红,染到耳根,“谢谢你。”
  工作日的下午四点,咖啡厅里面的人不多,偶有一看就是职场新人的小妹妹跑进咖啡厅,手指在手机上划着,一点就是六七杯,打包带走。
  卡布奇诺还散发着温暖,梁月将电脑合上,双手将咖啡杯捧起来,十指张开贴在杯壁上取暖。
  “你要喝点什么吗?拿铁?卡布奇诺?”梁月伸手,把服务生叫过来。
  覃勤指了指梁月手中的咖啡杯,上头的丘比特已经融化,只剩下一个轮廓模糊的爱心。“能喝跟你的一样的吗?”
  梁月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服务生,毛茸茸的耳朵竖着,喜滋滋地走过来返回去。
  “听口音,你不是彭城人吧?你在彭大读书吗?中文系?”
  覃勤将挎包取下,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是的,我不是中文系,我是定海人,考来彭大,读的是风景园林,今年大一。”
  “风景园林噢,是要读五年的,对吗?‘风归去’那边的连载更新要求比较高,‘风园’这个专业向来吃的苦不少,以后更新能够保证吗?”
  覃勤将耳边的头发往后撩,固定在耳后。“其实还行。连载的话,我能够做到日更三千。但是我不太想签‘风归去’,如果不是因为‘空大’说,参加征文以后可以写游戏副本的背景,我应该都不会写这些。”
  “所以你是更想去做游戏是吗?”
  覃勤用力点头,“我准备转专业了,我还是想做游戏设计。我考来彭大也是因为,我男神以前就是在彭大读大学,然后做了游戏。”
  梁月笑起来,整个人靠在扶手椅上,“你的男神,他现在在‘空大’,对吗?”
  卡布奇诺送上来,覃勤脸颊红红,捧着咖啡杯呡了一口。红唇沾上咖啡奶沫,笑起来更显可爱。
  “他是‘空大’的创始人之一。”
  梁月垂下眼眸,将手边的文件推过去,“你看看这份合同,‘风归去’只会保留你的小说版权,跟游戏相关的改编权会是‘空大’的,一式三份,你自己保留一份。”
  覃勤接过来,看见“空大”的标识,翻了两下,便直接填上自己的信息,然后在后头签了字,双手递回给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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