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太妃笑着问:“怎么样?去了那么久,聊了什么?”
独孤若水忍着委屈,说:“陛下指点了我的字,说与魏先生还差一些。”
“那不错。”独孤太妃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过姑母,我总觉得陛下对太后特别不一样……”说着,独孤若水红了眼眶。
“别急,快了,很快了……”独孤太妃带上侄女,去看正在气呼呼奋笔疾书的昊阳公主。
只见地上胡乱铺着数不清的纸,上面全是她狗爬一般的字,让人看着头大。
“母妃,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写成这样,姜琼华就能滚出宫去?”
独孤踢飞把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后天我们把你的字送过去,太后必定会不满,到时你诚心拜她为师,求她指点,并让她当场写一副字帖给你临摹。”
“我、拜她、为师?”昊阳公主很不服气。
“你想不想赶她出宫去?”
“想!”昊阳公主咬咬牙。
* *
两日后,灵犀和飞鸾还在孜孜不倦地提醒姜玿华《春日游》与屏风。
姜玿华说:“知道啦,你们啊,和老太太似地唠叨。”
两人十分不安,更让她们烦躁的是,林太妃、吴太妃等人像赶集似地一个个都来到了凤仪宫,连一心向佛的郑太妃都被她们拉了过来。
“要出大事!”灵犀说着,让飞鸾去找姜凌。
这回没上次那么幸运,昨晚右羽林卫怀疑有人想翻墙进皇宫偷盗,此时独孤飞廉正拉着姜凌商议夜晚守卫的事。
飞鸾没找到人,无功而返。
等她回去的时候,独孤太妃母女俩也赶到了,还带上了独孤若水。
姜玿华冷冷看着太妃们为她们三人让位,独孤太妃就在自己最下首处跪坐下来。
昊阳公主有些不情愿地捧着厚厚一沓纸,亲自放在姜玿华的案几上:“母后请过目,一共是二百五十份《心经》。”
姜玿华瞥了一眼,二百五?敢情是唐见渊也罚了昊阳公主,不过这字真是不敢恭维。
写成这样还敢呈上来,显然是挖坑让自己跳呢!
怪不得今天人来得特别齐整!
便一言不发,自顾自悠悠喝茶,看她们又要出什么烂招。
灵犀和飞鸾偷偷在她身后眉来眼去,想找人救场,可宫里除了世子还能有谁?二公子或许今日也当值,可他不靠谱。最后两人决定去放信鸽。
正准备偷偷下去,独孤太妃笑着说:“请灵犀姑娘和飞鸾姑娘清点清点?”
飞鸾是个急性子,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把独孤太妃的嘴撕烂了。
姜玿华给她们一个眼神,让她们照办。
她从容庄严,丝毫没有惧怕,这眼神让两人的心稍稍定了定。
两人清点起来。
吴太妃掩嘴打趣道:“昊阳,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字,怎么不见长进?”
“还不是师父们教得不够用心?我听说开蒙的第一字是最重要的,可是宫师们都糊弄我!”
姜玿华抬起眼皮瞥她一眼,说:“是你飞扬跋扈,把宫师们气跑了吧?”
昊阳公主差点气翻。
独孤太妃拉了她一把,赔笑道:“昊阳不懂礼数,是我这个做母妃的疏忽。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如今我正想好好教习昊阳,日后好为皇家争脸面。”
“皇家自有脸面,用不着公主们来争。”姜玿华放下茶杯,看着独孤太妃。这些日子她没少学习姐姐的言行,学得一日比一日像。
独孤太妃的笑容僵了僵,把气生生憋住,继续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是。但求昊阳不给皇家丢人罢了。所以我就想着,该尽早给昊阳找一名书法师父,好好教习,能补一点是一点。”
“难得昊阳能有这份上进心,那你们找去吧,看中了谁,我把人派过去。”姜玿华缓缓靠在螺钿凭几上,端的是雍容华贵,凛然不可侵犯。
独孤太妃犯愁道:“宫师中字写得好的,怕是没人敢教昊阳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由太后娘娘亲自教导昊阳最为稳妥,还能教昊阳礼节,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果然来了!姜玿华看她一眼。
独孤太妃的愁容下是冷笑,她直直看着姜玿华,想把她的窘态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大戏要开始啦!
第18章 她们卑微
灵犀和飞鸾心思根本就不在数纸张上,竖着耳朵听,此时听见这话,都是手一抖,偷偷看姜玿华。
她们这样逼二小姐,还有完没完啦?这一个个的,就差直接喊“我们知道你不是太后”了!
姜玿华冷冷一笑,对独孤太妃的话不予回应。
太妃们私下交换了眼神,她果然不敢!
独孤太妃继续进攻,低声下气,含着泪:“以往昊阳屡次冲撞太后,是昊阳的不是,我每次都会狠狠将她训斥一番!今日来见太后,昊阳正是要洗心革面,请太后垂爱,教导教导昊阳吧!”
说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拉过女儿,按着她给姜玿华磕头。
昊阳纵是有百般不愿意,可为了计划,咬着牙缓缓低头,把额头磕在了席子上。
太妃们都露出怜悯之色,望向姜玿华:“太后娘娘,这……”
独孤若水见长辈在行礼,自己也谨慎地长跪而起,低着头,极尽谦恭之色。
姜玿华觉得挺好玩的,这些太妃公主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不如就将她们逗弄一番。
于是说道:“独孤太妃不必如此。当年您是贵妃,我进宫比您晚上许多,算是您的后辈。”
“不敢。”独孤太妃谦逊说道。可姜玿华说的俱是实话,把她气得要吐血。
“照年龄看,在座的太妃们都比我年长,独孤太妃是能当我母亲的年纪,怎能对我行如此大礼?”
又是一刀狠狠扎在太妃们心上。
这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后娘娘,我不敢当。”独孤太妃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句话,幸而低着头,没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神情。
暂且忍着这口气,等把她从太后之位上拉下来,再双倍奉还,将她狠狠践踏!
“昊阳公主是先帝血脉,金枝玉叶,我不敢教习,万一磕着碰着伤了她,我无脸见先帝。”
独孤太妃恭敬说道:“不,若论尊贵,太后娘娘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独孤太妃出身名门,您何等尊贵。”姜玿华说。
“不不不,显国公府哪能与镇国公府相提并论?镇国公府是几百年的世家,我独孤家跻身名门不过是我这一辈的事。”
独孤太妃这一串连环马屁,拍得姜玿华通体舒泰,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姜玿华内心:那你还敢来以卵击石?
独孤太妃见她很受用,继续道:“话说回来,若是您都不愿教习昊阳,昊阳这辈子就完了!请太后娘娘垂怜!”说着,独孤太妃忍不住潸然泪下,一副为了独女操碎了心的慈母模样。
昊阳公主见母亲这样求人家,忙摆出浪子回头的神色,哭道:“请母后原谅昊阳!昊阳不奢望母后能教习昊阳,只求母后墨宝一幅,昊阳回去一定努力学字!只要母后答应了昊阳,以后您让我往东,我一定不敢往西!我一定好好孝敬您!我、我……”
昊阳公主读书不多,说了几句就词穷了。
太妃们都是不忍,忙跟着请求:“太后娘娘,昊阳既然收了心,您就发发慈悲,帮她一把吧?”
“不发。”姜玿华淡淡说道,冷酷,是姐姐的最大特点,她今天就要将它发扬光大!
“太后娘娘,您师从魏先生,写一幅正楷字帖,当是再简单不过了。若是我们有您十分之一的造诣,就不劳您动手了。”林太妃说得诚恳极了。
“不写。”
“太后娘娘,您不愿写,可是有何原因?莫非您……”
“朕来写!”一声深沉有力的男音打破了满殿悲戚,唐见渊大步走了进来,看向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昊阳公主,“没出息!”
姜玿华不解地看着唐见渊,他怎么来了?帮自己解开这所谓的“围”,然后跳进他的陷阱,由他亲手来解决自己?
师奉恩和崔守疆也是这么想的,如何对付太后,陛下有他的打算,容不得这些后宫女人动手!
唐见渊对上姜玿华水灵的凤眼,真想让她一边玩儿去,省得在这里被人围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板着脸走向她的案几,在她身边跪坐下来。
姜玿华往一旁挪了挪,怕他暗算自己。
灵犀和飞鸾赶紧去磨墨!
独孤太妃慌忙道:“陛下不可!您是天子,应当以国事为重,怎么能把精力花在后宫小事上?再说昊阳若是用您的字帖,日后有不懂,仍需向您请教,耽误了陛下的政事,昊阳担当不起!”
唐见渊不理她,眼看墨汁快要磨好了,自顾自卷袖子。
姜玿华往一旁靠了靠,心想等过了这一关,太妃们走了,自己要面对的是更可怕的唐见渊,就开始在心底琢磨他一会儿会怎么对付自己。
她出着神,唐见渊拿起紫毫笔。
正要落笔,突然听见吴太妃大喊一声:“陛下,我有事要报!”
唐见渊放下笔,殿中一片寂静。
“太后娘娘没有心疾!”吴太妃大声喊道。
唐见渊向她看过去,看得她不禁一个寒颤。
姜玿华微微皱眉,这叫什么事?原来除了试探自己的棋艺、书法,她们还试过自己有没有心疾?什么时候的事?
当即留上了心。
殿外,朱雀观察四周,今日自己没法动手,周围有太妃们带来的侍卫,殿内有皇帝,自己一动手,就有弑君的嫌疑,会牵连到姜家!
怎么办!
殿内回声还没散去,林太妃就长跪起来,高声道:“不,不是太后娘娘没有心疾,而是这位根本就不是太后娘娘!”
太妃们心情激动,皇帝来了正好,今日就当着他的面把太后从那高位上狠狠拽下来,事成之后大家都是功臣!
姜玿华双手在袖中握了握,这种时候,姐姐会面不改色看着她们,在她们亮出所有底牌前,自己不能示弱!
“别怕。”她低声对身后颤抖不止的两位宫人说。
唐见渊并不震惊,目光更加凛冽,浩浩威压荡开去:“可有证据?”
林太妃道:“两日前我们在飞来亭下棋,太后娘娘迟迟不下,还让吴太妃爱犬扰乱了棋局!今日太后娘娘不愿为昊阳公主写字帖!原本琴棋书画对太后来说不是难事,可太后却不敢展现!”
“太后还没来得及展现,并非不敢展现。”唐见渊冷冷说,“太后是朕的母后,不是街头艺人,逢人就展露手艺!”
这番话让胜券在握的太妃们始料未及。
独孤太妃道:“陛下,您是否记得秋猎那晚,太后娘娘脸上的泪痣忽然不见了?”
“哪晚?”唐见渊立即反问。
哪晚?
独孤太妃瞪了坐在远处的徐太妃和小静王一眼,为了大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提起了昊阳公主殴打小静王、然后被太后教训的丑事。
现在丢的脸,很快,很快就会让姜家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作者菌不会卖萌,在这里笨拙地求个收藏和评论,爱你们~
全文的基调就是甜、爽、沙雕、欢快,大家看文愉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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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徐太妃:独孤氏我敲里妈,瞪我干什么!
第19章 反杀
“当时太后脸上沾了酒,擦拭过后,那颗泪痣便不见了!太后娘娘有痣,姜二小姐却没有痣!不知陛下是否留意?”
唐见渊淡淡道:“没有。”和姜琼华一样冷酷。
独孤太妃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心中懊悔不已,如果那日当场就发现了,当场指了出来,事情会容易许多!可世事哪来的如果?!
姜玿华道:“那么独孤太妃今日可来验一验,我脸上的泪痣是真是假!”
凤目灼灼看了所有为难自己的太妃一眼,脸上带着玩味的冷笑。
她料她们不敢!
她们确实不敢!
况且她们手中有别的牌。
吴太妃又提起了心疾的事:“太后娘娘既然这么说,想来一定有所准备。不过您可还记得那日的鲜花饼?”
“我记得你和太妃们在凤仪宫聊了很多废话,鸭子一般聒噪!”
吴太妃脸色窘了窘,正色道:“太后娘娘,对不住,那日我不小心送来了会激发您心疾的鲜花饼。我离开凤仪宫才知道送错了东西,可您却没有发心疾。我想,要么是太后娘娘当年根本就没有心疾,要么是您已经换了人!”
“哦?还有这事?”姜玿华柳眉一挑,脸色沉了下来,却也不慌,让灵犀给唐见渊奉茶。
灵犀竭力装出沉稳的样子,捧上茶递到唐见渊面前。
唐见渊看着吴太妃。
吴太妃见她若无其事,心中有些慌乱。
姜玿华忽然道:“你该庆幸我那日没出事!否则你今日还有命坐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她说得威严,年轻精致的脸上尽是俯瞰众生的气概。
太妃们大惊,仿佛看到了姜琼华。她们以为自己眼花了,仔细看去,似乎仍是姜玿华。
唐见渊放下茶杯,沉声问:“吴太妃,你解释解释。”
吴太妃想在唐见渊面前立功,便卯足了劲说:“陛下与各位应该都知道,我的乳母苏夫人随我进了宫,最近她有中风之兆,又不肯吃药,我便在鲜花饼中混入了草药。当年太后娘娘为陛下侍药,也是吃了这个药方,激发了心疾。我记得奉御们说过,太后娘娘的心疾难以治愈,不可再沾甘草和当归!那日我的宫人不小心,拿错了食盒,我便将鲜花饼给了太后娘娘!我并非有意,心中愧疚,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太后娘娘竟然没发病,我便庆幸。可如今太后娘娘既不下棋,也不写字,这种种变化,难道不是因为此太后非彼太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