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
姜凌惊得咳了一声,平静下来:“可有让人看见?”
“呵呵、没有……对了,我方才试探了陛下的口风,他说二哥回羽林卫的事由大哥做主!”
姜凌欣慰地点点头:“过几日我会把他招回来,这两天不行,会让陛下没面子。希望二郎回来能好好干!”
姜凌走后,姜玿华捧着那套红宝石首饰,把它放在几十套首饰盒中间,一一看过去,怔怔地出神。
灵犀思忖着:“好奇怪,这些首饰以前不长这样啊……飞鸾,你来看看。”
飞鸾摇头:“我看不出来!太后娘娘,再过几日就是陛下诞辰,您在宴会上戴哪套首饰?”
姜玿华正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些首饰在她脑海里化成无数小人儿,她戴了这套,别的小人大喊大叫,跳着脚要她戴它们,换一套,其他的又不满,一堆漂亮的首饰争先恐后往她身上爬。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唐见渊回到九宸殿,对天鹰道:“太后出宫见了什么人?”
天鹰说:“回陛下,除了姜家人,还有薛检。太后把薛检挂在了树林里。”
唐见渊差点为姜玿华的做法笑出声来,接着垂睫看自己的拳头,沉声道:“为推翻姜家,薛检竟不惜让大祁失去火番国这个盟友。天鹰,去给薛检一个教训。”
“是!”
* *
帝都西部的一片林子里,又黑又冷,一个巨大影子疯狂地晃着,终于压断了树枝,“咚”地掉在地上。
窸窸窣窣了好久,一个胖子从网中挣脱出来,拔出腰带上匕首,把边上几个网割破。
“该死的姜家!”薛检狠狠咒骂一句,扶起独孤若水,问她,“独孤小姐没事吧?”
独孤若水还记得他白日里见到姜玿华时那副嘴脸,忍着愤怒对他微笑摇头。夜里寒冷,她打了个喷嚏。
“快去车上坐着,我们回去!”薛检招呼上所有仆从,与独孤若水主仆几个一齐往东赶去。
众人又冷又饿,被倒挂了一天,形容狼狈,正好撞见了巡夜的金吾卫。
“什么人!”金吾卫将士们立刻追了过来,“有贼人,抓住他们!”
“快、快走!”独孤若水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让马车夫奔入了黑暗之中。走不了几步,又是一队金吾卫过来。
天子诞辰即将到来,帝都来了不少外国使臣,涌入数不清的客商,夜间的巡逻变得十分密集,几乎是五步一岗,令赶路人寸步不得行。
一行人远离了金吾卫,偷偷前行,突然不知从哪里弹过来一颗石子,金吾卫们立刻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该死!”薛检低声咒骂一句,带着大家拼命奔逃。
一行人被金吾卫追着跑了整整一晚,几乎把整个帝都大街都跑遍了。他们恨得牙痒痒,大概是在树林里沾染了什么臭味,吸引了流浪猫狗,那些畜生老跟着他们,把他们的行踪暴露给金吾卫!简直可恶!
天终于亮了,薛检撑不住,累成一只狗,死死趴在地上,还是仆人们把他抬回去的,他浑身酸痛得几天下不来床,生不如死。
独孤若水虽然坐在马车中,也好不到哪里去,冻了一整晚,人都懵了。回到家中,她被母亲迎进去。
“若水,你怎么一晚上不回来啊,可把我急死了啊!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的关切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划在她心口。
都是姜家小贱人害得她!
她甩开情绪激动的莫夫人,去找独孤崇义:“父亲,姜二打了火番王子,这么大的事都没能扳倒姜家!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垮他们?!陛下如今这么堂而皇之地偏袒姜家了么?”
独孤崇义穿戴好了朝服,面无表情地看女儿一眼。
独孤若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跪坐端正,行了个礼,甜甜地说:“请父亲指教。”
“一切到明日就能见分晓。”
“明日?十一月初一?”独孤若水想不明白,“难道是哪个太妃会在拜见太后时刺杀她?”
独孤崇义笑而不语。
见父亲一脸神秘不肯回答,独孤若水只好退出来,回到自己房间的路上遇到了独孤飞廉,他刚从宫里下值回来。
独孤若水不想见到这个兄长,他身为世子,却从来不为独孤家去争取,反而总是劝自己远离宫廷,远离那些是非。她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想要从廊下绕过去。
独孤飞廉往她面前站住,说:“我方才看见你与薛检一起回来。”
“大哥在宫里值守了一整晚,太过劳累,看花眼了。”
“我没看错。薛家人什么样你应该清楚,不要和他们走太近。”
“我知道了,大哥,我不过是和大长公主交好,所以少不得与薛公子见上几面,没有别的。”
“你明白就好。薛检这人放纵惯了,我怕他伤到你。”
“我心中有数,以后尽量避着他。”
“说起来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陛下。”独孤飞廉看着妹妹憔悴的脸,温和劝慰,“你不要再痴情了,陛下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独孤若水骤然抬起头,双眼通红,噙满泪水:“你看见了?”
“是,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既然陛下从来没有动过要娶你的念头,你又何必做那些?姑娘家爱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独孤若水听得流下泪来:“可是我……喜欢陛下那么多年……”
“陛下如果对你有意,早就迎你做皇后了。若水,你那么聪明,如果在这件事上能放开,你会过得比谁都好。”
“大哥,你不会明白的,你又没有爱过人!”独孤若水愤愤说着,挥泪冲回房间。
留下独孤飞廉呆立当场。
他怎么会没有爱过。他把生命奉献给皇宫,而皇宫里住着那个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每一次经过那里,他都……
* *
十月三十日傍晚,所有官员办完事务,纷纷骑马回家。
大门依次关上,偌大的皇城寂静无声。
分布在其中的各个机构,白日里繁忙运作,载着大祁帝国飞速前行,在夜幕降临时陷入沉睡,一片安宁。
司天台的长官司天监,人称孟老,一回到家就发现家中院子里多了一个奇怪东西,他问管家:“哪里来的这奇怪玩意?”
“是一个商人送来的,那人走南闯北无所不知,说是在很远的番邦,有人用这个看星星看太阳。”
“看太阳?”孟老大笑道,“好,明天一早你去温少监家,让他替我向陛下告个假,我要去看太阳!”
夜深了,巡逻的金吾卫们屡屡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身后一晃而过,一转身,却什么也没有。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汉们毛骨悚然起来,这时候也没月亮,黑漆漆的,该不会,闹鬼吧?
兵部尚书杜府上,杜锦瑟激动得睡不着,拿起那个代表太后的小布偶,又往上面扎了一针,自言自语道:“妖后,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你会死得很惨、很惨!”
想到自己已失了贞,与唐见渊再也没有可能,她疯了一样扯下布偶的头,自己手上被针扎出血来也没有察觉。
第58章 异象
十一月初一, 太阳从薄雾后磅礴升起, 将帝都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
商人开始了一天的买卖, 士兵上街巡逻, 贵女们相约游玩, 百官早早进宫上朝, 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帝都宛如棋盘,被纵横交错的大道划分出一百零八坊, 姜冽和裴灏正带着伊斯塔王子在各处闲逛。
原本贵族是不能与外国使臣私下交往的, 不过唐见渊把陪伴伊斯塔游玩也纳入外交之列, 所以允许姜冽、裴灏与他见面。
伊斯塔王子看见帝都富庶繁华, 光一条街上就有相貌不同的许多客商、居民来往,有黑皮肤的南洋人,金发蓝眼的冰国人,卷头发的胡人, 还有和中原人相貌相似但瘦小的桑林浪人,贩卖物品之多, 让生于商人之国的伊斯塔王子都目不暇接。
伊斯塔王子笑道:“看来继续与大祁往来, 似乎对我们火番国更有利啊!”
裴灏给姜冽译完,也笑着吹捧:“两国交好, 对我大祁的好处也是源源不断的啊!”
双方都把马屁拍得震天响, 乐得不行, 在街边挑起了新鲜玩意,一个说这把匕首好,一个说那件银器美。
远处忽然传来呼喝声, 行人们惊慌地跑开去,原来是薛检从这里经过,虽然已经不是小侯爷,但他外出行走的派头十足,每次都要家仆在前面为他开路。
姜冽不乐意了,从随从手里牵过马,让裴灏招待伊斯塔王子,自己就骑上马往路中间一站。
“让开!”薛家奴仆跋扈惯了,也不看来人就挥起马鞭。
姜冽抓了马鞭把人拉下马,瞥着薛检道:“这么大排场,我还以为是陛下从这里经过,原来是这么个玩意!”
薛检毫不示弱:“你又是什么玩意?惹了事在大理寺哭爹喊娘,最后还是靠太后对人陪笑喝酒,才免了你的罪!”
“把你的狗嘴给我放干净些!要是我捅出那件事来,你还能在这里满口喷粪?!”姜冽怒了,“我们与火番国化敌为友,是让陛下乐意见到的喜事,你再说三道四,小心你的舌头!”
“什么事?你捅什么事?”薛检一副无赖的嘴脸,姜二就算要把自己供出去,他有证据么?
伊斯塔王子见两人吵闹不休,问裴灏:“他们在吵什么?”
裴灏看热闹不嫌事大,把姜冽的话原模原样译了过去,还不忘说:“他们一见面就吵架,是因为早就有过节。王子殿下来到帝都那天,他们正好在比试抢东西。薛检怕输,他的帮手用冰块砸了王子殿下,我表哥把那冰块认成了他要抢的东西,才会冲到王子殿下的车驾前面,还差点抢了殿下的玉牌!”
伊斯塔王子震惊:“姜冽从没有说起过!你们天可汗陛下也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我表哥想一个人把罪扛下来,所以我们陛下根本不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哎哟,那胖子好不要脸,在说王子殿下是不是对我们太后有意思……他的胆怎么这么肥……”裴灏话没说完,就见伊斯塔王子往薛检那边冲了过去。
只听百姓们轰然,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就见薛检大叫着摔下马去,脸烧得漆黑,身前的衣服也被烧出几个洞,肥胖的肚子露了出来,在焦黑的衣服衬托下格外惹眼。
“哈哈哈哈!”姜冽笑得差点摔下去,“老天爷都看不惯你,降下天火要烧了你!”
薛检从地上起来,明知道是伊斯塔王子对自己动的手,却不敢冲他发火,只指着姜冽大骂:“你等着,那天把我骗进树林子里的事,还有今天的事,以后一并算!”
姜冽大笑:“啊,对!还有那件事呢!大家都来听听是怎么回事啊!那天这位尊贵的薛公子撞了人,追着人家不放,结果掉进了别人设的陷阱里,据说挂了一晚上呢!这叫恶人有恶报,活该啊!”
帝都百姓素知道薛家人恶名,最近也受了薛检不少气,听见这话,反而都拍手称快起来。
薛检披了随从递来的裘衣,遮住肚子,一边上马一边说:“谁是好人谁是恶人,老天自有分晓!”
“老天爷又不眼瞎,不会向着你薛家!”姜冽冷笑道。
双方还要争吵,忽然听见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看哪!天狗吃太阳啦!”
所有人闻声,齐齐仰头望去。
果然看见一片黑色缓缓遮住了太阳,大地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薛检露出无比阴冷的笑:“这是天意!你们姜家从此好自为之吧!”
姜冽见薛检似乎话中有话,冲过去拦住他:“薛家要搞什么鬼?!”
“薛家无权无势,能搞什么鬼!是老天爷看你们姜家不顺眼!”说着,薛检带上奴仆大摇大摆走了。
“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百姓们终于回过神来,冲回家中,有的拿上锅碗瓢盆,有的拿锣鼓,纷纷上街敲起来,想要吓走天狗。
一时间锣鼓喧天,帝都乱成了一团。
* *
大明宫宣政殿里,唐见渊冷静地听着官员奏报,不时分析几句。他发现显国公一派的官员不太对,今日他们特别谨慎,而恰恰是这种谨慎,让他觉得有什么大事在酝酿。
天忽地暗了下来,唐见渊抬手止住了官员的进言,皱眉走出宣政殿。
“天狗食日!”唐见渊猛然转身,望向大殿,“司天监!”
司天台负责监测、推算天文气象,预测到任何异象都要上报天子,天狗食日是可以推算的,唐见渊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是司天监失职!
司天监没有现身,他的下属温少监出列:“回陛下,司天监今日告假在家中。”
“为何不上报今日异象?!”
“回陛下,司天监不曾推算出今日有天狗食日!”
唐见渊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生长在腥风血雨之中,对危险的嗅觉格外灵敏。于是压下对司天监失职的怒意,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握拳,对崔守疆低声道:“去让姜凌守住凤仪宫!”
“是!”崔守疆大步离去。
唐见渊又对着虚空下令:“天鹰,速带人保护太后!”
“是!”虚空中传来一声回应。
* *
同时,皇宫之外的大道上,姜冽和裴灏护送着伊斯塔王子匆忙往鸿胪寺驿馆赶去。
前面的百姓忽然乱了起来,喊叫着四散奔逃,连撞上几人的车驾也顾不得。裴灏不擅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被伊斯塔王子拉到自己车上。
“发生什么事了?”姜冽逆着人流策马过去,只见十几只白色狐狸在街上流窜,见人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