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来到姜玿华身后,低声说:“太后娘娘放心,他们的药粉被我们换了!”
姜玿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原来幻术艺人是用药粉使人产生幻觉,那拂尘能不都是“灰”么?不过现在那药粉能有多少效力就不好说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道士们围着姜玿华喊一句:“狐妖,还不快现原形!陛下请看!”
说着,三人让开去。
唐见渊看着姜玿华,小姑娘眨着水汪汪无辜的一双眼正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吕阴侯见太后好端端坐着,道士们的药粉显然没让自己产生狐妖的幻觉,他有些心慌,但他们本来就离道士们远,药效不够大也是正常!镇国公那些人离得近,铁定是中了药的!
于是大喊:“狐妖!果然是狐妖!陛下小心!”这药粉的神奇之处在于,哪怕中毒不深,如果旁边有人不断暗示,也能产生相应的幻觉。
显国公一派其余官员都作震惊恐惧状,附和道:“好大的一只狐妖!”
“哪来的狐妖,太后娘娘不是好好地坐着?”秃发将军大声说,“让你们少吃什么长生不老丹,一个个把脑子都吃坏了!”
姜玿华哪里忍得住,用帕子捂着嘴,狠狠捏着拳才没有笑出声来。身后姜凌、朱雀等人也都辛苦忍笑。
镇国公拱手道:“陛下,臣没有看见狐妖,太后还是太后!”
鸿胪寺卿紧跟着说:“陛下,吕阴侯胡言乱语,精神不太好,不适合统领兵部!”
这一派的其他官员也纷纷表示没有看见狐妖。
唐见渊沉着脸对吕阴侯等人说:“朕没有看见狐妖,诸位有什么话说?!”
显国公等人大惊,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照道理那道士请来的两个幻术艺人不会失手!可是他们也没有在药粉作用下看见狐狸,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三个道士见施法不成,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唐见渊盯着他们:“这三人构陷太后,押下去。”
士兵把三人拖了下去,拖出去好远还能听见他们喊“饶命”的声音。
姜玿华又嘤嘤哭了起来:“陛下明鉴!我既是上天选中为先帝冲喜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狐妖!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屡次三番有人要陷害我!请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还我一个公道!不然我哪日被人害死,早早见了先帝英灵,先帝定会震怒!”
显国公一派官员听着她的话,脑瓜子剧痛无比,这样哭泣不止的太后,简直比她当初雄辩滔滔的样子还要可怕!
正在这时,远处又有吵闹声响起,是姜冽扛着司天监跑了进来,后面还追着一串监门卫。
司天监大喊:“慢一点!老夫要散架了!”
姜冽就将人从肩上扯下来,改成了横抱的姿势赶到这边,将老人放下。他跪地向唐见渊道:“陛下,臣擅闯皇宫,请陛下恕罪!”
“无妨。”唐见渊看向司天监,“司天监为何不上报今日异象!”
司天监跪在地上,抚着胸口喘了好久的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陛下,老臣在半个月前就测算出今日天象,并写了奏疏让温少监呈给陛下!”
温少监竭力反驳:“陛下,司天监年老体衰,糊涂了,臣并没有接到司天监的奏疏!”
司天监气得又抚了抚胸口:“老臣写奏疏,会向秘书省调用印章,请陛下查看秘书省的记录!老臣在十月总共只写了一份奏疏,就是为了上报天狗食日!”
不等唐见渊作出反应,温少监直接晕了过去,姜是老的辣,他在阻断消息时根本没想到秘书省会有使用印章的记录!
显国公暗暗瞪了吕阴侯一眼,怪他办事不利,应该早点杀了司天监才是。
唐见渊看过秘书省的印章记录后,脸色铁青:“审问温少监,查出是何人指使他隐瞒消息!”
司天监终于顺了气,说:“陛下,其实天狗食日不是不祥之兆,而是太阴星遮住了太阳,是正常的天象。”
吕阴侯见事情节节败露,丧失了理智,大喊:“这是无稽之谈!”
司天监笑眯眯看着他:“哦?那不如请吕阴侯来做司天监?”
吕阴侯哑口无言,谁不知道司天监学识渊博,知道许多世人闻所未闻的事。
司天监解释起来:“天狗食日的道理说简单也简单,不过陛下与各位对太阳星、太阴星的了解甚少,老臣就不过多解释了。但从历史记载来看,天狗食日与灾祸毫不相干。离朝曾经发生天狗食日十几次,却太平了五百年;圣明的金朝文帝诞生时,正好遇上天狗食日;再有宣朝高宗在位时,曾发生两次天狗食日,宣高宗命人给帝都百姓发放灯火,带领百官一起观看天狗食日,成为宣朝美谈。古人都知道的道理,我们怎么能比他们还愚昧?”
唐见渊点头道:“原来如此。朕也不愿今日出现祸乱,可有人居心叵测,在宫内宫外策划这等卑劣之事!吕阴侯,你怎么看?”
吕阴侯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伏在地上,已经无话可说。
显国公也没了原先的气势,一言不发。
姜玿华第一次看见百官在唐见渊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解气得很,于是侧过头问金寒林:“金将军,你是受什么人指使要杀我?”
“是、是吕阴侯……”
“他血口喷人!”吕阴侯暴跳如雷,“陛下,金寒林一定是被姜家收买了!陛下,臣冤枉!”
“冤枉吗?!”远处忽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是裴夫人来了,身后跟着一队士兵,军纪肃然。
姜玿华见了母亲,热泪盈眶,她扭头欣慰地与姜凌对视一眼,母亲能赶来,说明家中的危机已经解除。
镇国公也与裴夫人对视,夫妻俩隔着许多人,向对方微微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成婚这么多年,儿女成群,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好在每次都能有惊无险,保得姜家人人平安。
所有人都是一怔,大祁最精锐的飞鸿军出动了!他们押着不少百姓打扮的人,还有一些受伤的白狐,在广场上排开。
吕阴侯两腿打哆嗦,按照计划,宫里这边杀了太后之后,宫外有自己人把作乱的白狐清理干净,好让人相信只有太后死了才能消除灾害。可万万没想到,白狐之乱竟然是被飞鸿军给平定的!
光凭裴夫人,怎么可能突出姜家重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飞鸿军完成这些?!
裴夫人跪下去:“姜家没有得到陛下允许,私自出动飞鸿军,请陛下恕罪!”
吕阴侯抓住这个机会,疯狂大喊:“陛下,姜家私自出兵是要造反!请陛下当机立断处置姜家!否则以后有人随意出兵,将陛下置于何地!”
姜玿华赶忙哭起来,在唐见渊面前跪下:“请陛下理解母亲疼爱子女的心!各位都已经为人父,如果你们的子女在宫中有性命之忧,你们是袖手旁观,还是拼了命要护着他们?请各位将心比心!如果陛下要惩罚父亲、母亲和各位将军,我愿意替他们受罚!陛下一片孝心为天下人表率,今日请陛下成全我的孝心!”
唐见渊把姜玿华扶起,显国公等人暗恨——太后还是太后,狡猾得很,知道用孝心压着陛下!
飞鸿军将领纷纷跪地道:“陛下,臣等为大祁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保护大祁百姓!姜家也是大祁臣民,臣等怎么能冷眼旁观姜家遭难!”
“不!你们就是要造反!”吕阴侯高声说,忽然灵机一动,“陛下,臣知道了,今日的一切都是姜家一手策划的!这是姜家演的一出苦肉计,然后出动飞鸿军闯入皇宫!请陛下明鉴!”
秃发将军大吼:“陛下,千万不能相信精神错乱的人!”
“你才精神错乱!”
“是你!”
双方又争吵开。
“好!吕阴侯既然要颠倒黑白,我就把证据都呈上来,让陛下裁决!”裴夫人挺直了脊背,铮然昂头。
飞鸿军把几只有气无力的白狐抬上来,掀起狐狸胸口长毛,从上面解下一只只银白色锦囊,里面不知什么东西在扑腾乱跳,还传出声音——
“大祁三百年,亡祁必姜氏!”
“姜家有女,祸国殃民!”
“妖后不除,天狗不去!”
吕阴侯脸色大变,贼喊捉贼:“姜家竟有这等妖物!”
飞鸿军不理他,从锦囊里抓出什么东西来,大家定睛看去,原来是比麻雀还小的几只鹩哥,一边喊着话,一边从士兵们手中飞走了。
裴夫人又道:“飞鸿军顺着城中狐狸的足迹,查出狐狸是昨日从延平门进来的,延平门的监门卫、购买狐狸的人我们都带来了。”
说着,士兵们押上两排人。在帝王的威压下,那些人证开始一五一十交待起来。
唐见渊听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诉说,心中了然——
宫外的动乱这么快就被平定下来,除了姜琼华出手,还能有谁!
第62章 引起舒适
眼看情势一步步恶化下去, 到了吕阴侯无力收拾的局面, 显国公说:“陛下, 此事事关重大, 不如交由大理寺卿好好审查, 臣有别的要事禀报。”
唐见渊鹰眸中闪过冰冷杀意, 他高高在上的声音传来:“利用天象妖言惑众,残害百姓, 逼得姜家出动飞鸿军, 此事非同小可, 朕要亲自审查!”
显国公无话可说。吕阴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一派的官员只能听之任之, 毫无反抗之力。
裴夫人不断叫上人证来。
买了狐狸和鹩哥的人交待了谁指使他们这么干的,监门卫也交待出他们受了谁的好处放进这些狐狸来,证词都指向吕阴侯府上的管家。
那些扮作百姓想要冲入镇国公府的武士,架不住唐见渊冷厉的眼神, 还没用刑就直接招供,是吕阴侯派他们去闹事。
那边温少监也已经醒来, 看见这情形, 不用审问就说出了幕后主谋;金寒林等羽林卫将领也纷纷招供,以求从轻发落。
吕阴侯面色惨白, 觉得自己仿佛正被唐见渊的目光活剐。
显国公道:“陛下, 虽然证据充足, 但有些细节仍有疑点,如果此事不是镇国公精心策划,飞鸿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出动?况且姜世子私自在宫中动兵刃也是大罪!请陛下三……”
静默了许久的镇国公突然开口:“陛下!姜家世代效忠大祁, 二十年前几位叔父在塞北战死,下葬时尸骨不全!臣的弟兄还没成家就为国捐躯,到现在姜家只剩臣这一脉!”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不禁动容,姜家辉煌几百年,是中原大地上战神一般的存在,当年先镇国公带着兄弟几人尸骨回朝,帝都万人空巷,百姓身披孝衣主动迎接。
唐见渊当年幼小,可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时举国哀痛的情形。
姜玿华脸色肃然,这是祖父去世时无法弥补的遗憾。
镇国公的语气却像冰一样淡漠:“想必是天要亡我姜家,才会令姜家人丁凋零。也是臣行为不谨慎,得罪了显国公、吕阴侯等人,竟让他们精心设计,要杀害臣的妻儿!臣的妻儿迫于无奈,才会私自出动飞鸿军,才会在宫中与同僚交手!是臣之过!臣甘愿受罚!”
镇国公缓缓叩首,两个女儿在宫内宫外合力织了一张网,自己是时候收网了。
姜玿华十分配合地,又用帕子捂住脸,眼泪滚落下来,泣不成声。
“姜家何罪之有!”唐见渊冰冷的目光扫过显国公一派的官员,让想要反驳的人都闭上了嘴,“吕阴侯蛊惑民心,残害百姓,命人在宫中动兵刃,罪同谋反!朕念其功劳,免其死罪,流放北疆,家人没入贱籍!”
这番话如霹雳一般劈向吕阴侯,劈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陛下!”显国公还想再替自己的臂膀抢救一下。
“为其求情之人,罪同帮凶!”
“陛下圣明!”显国公立刻改口,咬着牙叩拜下去。
一时间侍卫们上前,摘下吕阴侯的官帽,脱去他的官服,给他套上枷锁。
“嘭”地一声,原来是姜冽忍不住,冲过去把他一拳打倒在地,还要再打,被士兵们拉开了。
姜玿华心情极度舒适,这种祸国殃民的人不当场打死,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要不是得顾着姐姐端庄高贵的形象,自己也想去打上几拳!
唐见渊则假装没看见姜冽揍人。
显国公痛失臂膀,连忙抓着这点不放:“陛下,镇国公家人殴打朝廷命官,有违大祁律法!”
其余官员附和。
唐见渊冷冷看他,看来显国公对今日推翻姜家抱有很大的期待,不然也不会在事败后这么气急败坏。
不等自己说话,御史大夫崔明辉说:“陛下,姜二公子一没有爵位,二没有实职,乃是一介百姓。杜峻此时也是百姓。这不过是普通百姓间的斗殴!陛下日理万机,不可在这等小事上花费心思。”
显国公要气疯了:“御史大夫,你竟然为姜家说话,你是何居心!”
“嘭!”又是一声响,这回却是镇国公打了显国公一拳。
显国公半边脸肿了起来,瞪着崔明辉:“御史大夫,镇国公殴打朝廷官员!”
崔明辉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陛下,臣不曾看见镇国公殴打显国公!”
崔守疆站在唐见渊身边,简直要为自己父亲鼓掌。父亲这回站队明显,帮着姜家说话,也许朱雀会对自己有好印象?
他偷偷向朱雀看去,却看见朱雀蒙着脸,漂亮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姜玿华。
没关系。崔守疆安慰自己。还好她是在看自家主人而不是男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显国公控制不住内心悲愤,挥拳揍向镇国公。然而看见帝王冷着脸上前一步,他忙收回拳头,暗恨不已。
唐见渊沉声道:“今日之事已查明,不必再争执。骁骑带上金钱布帛,去安抚受惊百姓。”
骁骑将领跪地禀报:“回陛下,飞鸿军已经以陛下名义将百姓安抚住了。”
唐见渊不语,不愧是与自己斗了两年的人,姜琼华做事果然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