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玿华见他神情落寞,说:“好,我会好好想就是了。陛下乖,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就差伸手摸他脑袋了。
唐见渊差点被逗笑:“今日母后受惊了,请母后尽早歇息。”
姜玿华点点头:“陛下也早些歇息。”
唐见渊出门去。
姜玿华看着他即使被一大波随从簇拥着也依旧落寞的背影,快步赶到门口,笑着说:“陛下,谢谢你!”
要谢的事太多,从自己进宫以来,他没少帮自己,虽然他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持朝堂平静,可最终的结果总是对自己和姜家有利,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道一声谢。
唐见渊脚步顿了顿,淡淡道:“既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就登上了马车。
他这一辈子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大祁江山,可唯独为她做的那些,他不计后果,也不求回报。
只求她会心一笑罢了。
回到九宸殿,唐见渊把锦囊交给师奉恩:“今晚清洗干净。”
师奉恩连忙接过,让小太监们打足了水来,给唐见渊好好洗手。那锦囊被金寒林佩戴过,陛下一定嫌弃它脏,却因为是太后娘娘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扔掉。
陛下对太后娘娘的那份感情,真让人动容。
师奉恩伺候好唐见渊,亲自去把锦囊清洗干净,放在熏笼上,明日唐见渊就能佩戴了。
* *
镇国公夫妇在马车里说起唐见渊今晚的异常。
“难道陛下真的喜欢念念?”裴夫人低声说。
“喜欢,很喜欢。念念是什么想法?”镇国公说。
“我看着,念念似乎也有些喜欢陛下。可她对陛下的喜欢,比不上她对皇宫的抗拒。”
镇国公沉默片刻,说:“那就等念念回来,以后的事她自己做主。她如果不想进宫,就算陛下要压垮姜家,我们也要护着她!让女儿保护家族这样的事,在姜家决不许发生第二次!”
裴夫人握住镇国公紧握的拳头,叹道:“你别自责了,当年是愿愿坚持要进宫。”
正说着,马车进了镇国公府,两人去找姜琼华。
唐伽蓝赶来说:“愿愿在午后就出城去了,让父亲母亲不要挂念。”
裴夫人又红了眼眶,说:“我们怎么能不挂念!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从来都不让我们操心!”
镇国公沉声道:“不如,尽早向陛下说清楚愿愿的事。”
裴夫人慌得拉住他胳膊:“不!不能让陛下知道!愿愿会没命的!”
“我好好考虑。”镇国公紧锁着眉,对唐伽蓝道,“愿愿的事只有你和大郎知道,千万不能泄露给二郎。”
“是,父亲。”唐伽蓝说完,下去了。
* *
又是新的一天,帝王生辰更近了。帝都迎来了不计其数的外国使臣,城中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经历了昨日的事,显国公一派的官员终于认定,皇帝对太后娘娘有情意,早就流传在坊间的那些猜测原来不是谣言。
他们对这个发现震惊不已,彼此间却不敢说出口。
独孤若水是被昨晚噩梦吓醒的,她梦见杜锦瑟用簪子扎进自己脖子里,自己鲜血喷涌,向面前的唐见渊求救,唐见渊却搂着姜太后,满是嫌恶地看着自己。
她不安、焦躁,魂不守舍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盼来了独孤崇义。她忙迎出去,低声问:“父亲,咱们就这样放过了姜家?”
独孤崇义不说话。
独孤若水没有再纠缠,她知道,父亲这是在思索更艰难的计划。
* *
天色阴沉,到了准备晚膳的时间。
姜玿华让飞鸾去议政殿看看情况,如果唐见渊来,她就亲自下厨,做几道他爱吃的菜。自己很快就要离宫,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飞鸾很快就回来禀报:“太后娘娘,陛下已经回九宸殿了,师公公说陛下已用过晚膳,今日不来看静王。”
“我明白了,让膳房做晚饭吧。”姜玿华说着,心里思忖开了,不应该啊,如果他早早处理完政事,一定会来凤仪宫用晚膳,就算是来得晚,没赶上饭点,也会来看一眼静王再走。
自己在宫里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看不见他真是可惜。
姜玿华想不出所以然来,用了晚饭,闲着无聊,派人把宇文瑾叫了过来。
“宇文瑾拜见太后娘娘。”宇文瑾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毕竟和太后对弈几次,她的棋艺就能突飞猛进,这对她来说比赏赐官衔和财宝更让人开心。
姜玿华见了她的表情,笑道:“棋痴来了!快别耽搁了,一刻值千金呢!”就招手让她过去。
宇文瑾在榻上坐了,玉落、玉离捧来两盏茶,玉沉、玉隐取了棋具过来摆放好。
两人喝了茶,就开始对弈,宇文瑾先落下一颗白子。
姜玿华用食指和中指拈了颗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在棋盘上。
宇文瑾慌了:“太后娘娘,容宇文瑾好好想一想……”
“你不用照着棋谱来。”姜玿华笑道。
“嗯。”宇文瑾想了好久,才落下第二子。
姜玿华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该下在哪儿,怕宇文瑾紧张,便笑道:“宇文师父最近身子可好?等我有机会一定去拜访师父。”
“祖父身子很好,要是能和太后娘娘对弈,祖父会很高兴的。祖父还说我最近棋艺进步很大,我说都是托太后娘娘的福。”宇文瑾低头腼腆地一笑,“所以宇文瑾天天盼着太后娘娘传召。”
姜玿华笑着落下黑子,忽然听见外面簌簌下起了雪子,便说:“不方便回去的话,今晚就住凤仪宫吧。”
“谢太后娘娘。”
正说着,雪子越下越大,殿门口忽然大开,寒风猛地灌进来。
姜玿华变了脸色,她看见许多黑衣人在门外与朱雀他们交战,还有不少人往这边冲来!
“小心!”她高呼一声就要起身。
而宇文瑾直接扑向棋盘,死死护住棋局。
姜玿华被灵犀和飞鸾、玉落等人护着,黑衣人却射来一把匕首!
“太后娘娘!”宫人们吓得反应不及,只能大喊起来。
一个身影冲进来,姜玿华眼前一暗,是朱雀挡住了匕首。
“保护太后!”朱雀高呼一声,持刀与黑衣人激战。
“啊——”静王跑出来看见厮杀的双方,放声尖叫。
姜玿华忙抱起受惊的孩子,捂住他的嘴往后退。
那些黑衣人的功夫高到可怕,如果只有一个两个,朱雀、青鸟尚能应付,可他们有二十多人,不要命地试图冲进来。
青鸟受了重伤,朱雀浑身是血,硬是不肯退让一步,其余侍卫都在苦苦支撑。
“退出去!”朱雀沉沉吼着,疯了一般抓住一个往这边冲来的黑衣人,将他砍杀了,不防背后受了重击。
殿外响起杂乱而急促的靴子声,是姜冽带着羽林卫来了。
黑衣人很快被制服,押在地上。
姜玿华定下心神,让宫人们把静王带下去,又让朱雀和青鸟等武士尽快去包扎,自己来到黑衣人面前。
姜冽摘下黑衣人脸上的布,问:“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狠狠道:“妖后祸国,残害忠良,死有余辜!”
姜冽让人把他们押着跪起来,一脚踹在那人腹部,怒吼:“别废话,老实交代!”
另一个黑衣人咬牙切齿说:“你们姜家人,人人得而诛之!”
姜冽收起刀,笑了,走过去,一脚踹在那人两腿间。他一个一个踹过去,那些人嘴硬得很,就是不交代。“不说是吧?刺杀太后是重罪!”
“士可杀不可辱!”
姜冽冷笑:“你们是士吗?你们是屁的士!江湖豪杰约起来比武,都要先下战书,你们呢偷偷摸摸杀一个没功夫的弱女子!你们连娘们都不如!”
姜玿华点头道:“那就把多出来的东西给切了,看他们还喊打喊杀!”
杀手们破口大骂:“妖后!”
“毒妇!”
姜冽正要把人押下去处理,姜凌赶来了。
和奔放的姜冽不同,姜凌面色温和,但此时眼中也盛满了冰冷的杀气。他看见杀手们裆部疼痛,扭头看向姜冽:“二郎,你怎么能这样?”
杀手们心中暗叹——这人还算是个好人!要是一会儿杀出去,留这人一个全尸!
“大哥,你嫌我下手重了?”
姜凌不说话,默默拔了刀,所有人都惨叫一声,接着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飞鸾忙捂住了姜玿华的眼睛。
姜冽叹道:“大哥,你、你比我还狠!”
姜玿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吸一口冷气问道:“大哥把他们给……阉了?”
灵犀说:“世子砍了他们的手。”
“干得漂亮……”姜玿华颤抖着说,没想到大哥平日里温柔和蔼,狠起来这么狠!
“陛下来了!”飞鸾轻声提醒着,放开了姜玿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唐见渊:既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气。
姜玿华:哦呵呵呵对哦,我是你母后!
唐见渊:你是朕的皇后。
姜玿华:???
* *
小剧场2:
姜玿华:原来大哥是好狠一男的。
姜世子:要害我家念念,没把他们剁成肉酱算好的!
第66章 他病了
唐见渊看见一地尸体, 杀手武功造诣着实很高, 死的大多是凤仪宫的侍卫和羽林卫。
满地血腥, 而姜玿华被人重重护着, 缓缓睁开的凤眼里还有些惊慌。
唐见渊对她微微颔首, 让她放心, 今天的事自己一定会追究到底。
姜玿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姜冽也受伤了, 而宇文瑾早被这阵势吓坏了, 抱着棋盘在发愣。
姜玿华吩咐灵犀:“带二哥去包扎, 给宇文宫师安排住处。”
离开了大殿, 宇文瑾还有些后怕,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对姜冽说:“姜公子,我觉得您不该歧视姑娘家。”
“我什么时候歧视姑娘家了?”
“您刚刚说, 那些杀手娘们都不如,就是歧视姑娘家不如男子有用, 还称姑娘家是娘们。”
“看你一直在发呆, 原来你都听着呢!”
“姑娘家也不比男子差,比如太后娘娘琴棋书画都是顶尖的, 还照顾过先帝, 在朝堂上也很了不起。”
姜冽听见她夸自家妹妹, 心情好了不少:“呵,我还以为你只会下棋,没想到知道得还挺多!太后那不是一般姑娘家!”
正得意着, 不小心撕扯到手臂上的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宇文瑾这才发现他身上有伤,忙道歉:“对不住,姜公子,我不该说这些!对不住!”
“没事!”姜冽用衣服遮住了伤口,和她分道扬镳,自己包扎去了,对宇文瑾的呆头呆脑有了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改观。
大殿上,那些杀手的断臂被黑布遮了起来,以免吓着姜玿华。
唐见渊缓缓踱步过去。
姜凌提醒他:“陛下小心,这些人武功很高。”
唐见渊不说话,抬起右手。
师奉恩会意,拿过一块赤黄色龙纹锦帕递到他手中。
姜玿华有些不解,就见唐见渊拿着锦帕按在其中一个杀手肩头,那杀手痛苦地闷哼一声,挺直的腰板软了下去,一身武功被废得一干二净。
边上几个杀手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恨,他们练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却被皇帝说废武功就废武功!这小子简直太可怕了!
“谁指使你们刺杀太后?”唐见渊盯着那人,声音冰冷得令人胆寒。
姜玿华听出他的嗓音比往日更深沉低哑,还带着鼻音。
杀手们纷纷咬牙说:“没人指使!妖后祸国,残害忠良,我们为民除害!”
唐见渊又废了一个杀手的武功,缓缓合上狭长的双眼,说:“听口音,是珉州人。”
朝中官员来自全国各地,带着不同的口音,让唐见渊练就了分辨口音的能力。
姜玿华看向姜凌,问:“珉州有哪些江湖门派?”
“无极派。”
唐见渊冷冷说:“命骁骑去无极派查探,若真与无极派有关,铲平无极派!”
说着,他又垂眸看杀手们:“说太后残害忠良,是哪一位忠良?”
杀手们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一个个咬紧牙关再不肯说话。
唐见渊收回目光,看着虚空。
最近被处置的朝中官员只有杜峻,他的脑海中浮现起杜峻和这些人在郊外义愤填膺骂“妖后”的画面。
“江湖草莽,藐视皇权,随意进入宫廷行刺,这回是太后,下回是不是要杀朕!这些人以谋反罪砍头示众!若杜峻与此事有关,师奉恩,你派人处理。”
“是,陛下。”
杀手们很快被押下去,到处都被清理干净,一桶桶水泼在廊外,太监们用布快速推过去,宫人们在殿内燃起沉香,凤仪宫转眼就恢复了富丽堂皇。
姜凌看一眼惊魂未定的妹妹,毅然跪下去,向唐见渊拱手请求:“请陛下允许臣明日接太后出宫!今日如果不是羽林卫及时赶来,恐怕太后……”
“准。”唐见渊淡淡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姜玿华看见他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脸色微红,呼吸也比平日急促些。
在殿门打开时,师奉恩忙取了狐皮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外面雪子依旧下个不停,小太监们为唐见渊打起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