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塔王子起身说了什么,译者说:“尊贵的天可汗陛下,贵国的战马能跳舞,我们的雄狮也会跳舞,请陛下、太后娘娘观赏。”
于是有火番国乐师上场,奏起了火番乐曲。
众人拭目以待,就见六头狮子默默上前。
姜玿华好奇地抬头打量它们,忽然心中一惊——最中间那头狮子的眼神!
她下意识就大叫一声:“陛下小心!”
话音未落,那狮子高吼着向唐见渊冲了过来!吼声震耳欲聋,跳起时带起一阵风,那是何等的力量和速度!
“陛下!”师奉恩大叫着要去拉人。崔守疆等护卫铮然拔刀冲上去。
“太后娘娘!”白泽等女武士当先把姜玿华从席位上拉起。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有的远远逃开,有的回头高吼:“保护陛下!”
火番国乐师早就丢下乐器跑开了,场上只有乱糟糟的叫喊声。
唐见渊已经起身,看着那头雄狮冲破崔守疆他们的拦截,继续向自己冲来。
“驯兽师!驯兽师!”姜玿华听见伊斯塔王子在高喊。
几个高鼻蓝眼的火番国年轻人赶来,试着控制狮子,那狮子却已经冲到了唐见渊面前,暗卫们现身,直接被狮子撞飞。
伊斯塔王子亲自出手,几团火飞向狮子,都被它躲了过去。
“陛下!”姜玿华撕心裂肺地高喊一声,以为会看到唐见渊被狮子扑倒的画面。
所有人也都心惊,还有人在心底暗暗冷笑,对唐见渊之死怀着无比期望。
却看见大祁的帝王迎风而立,缓缓踏出一步,直接冲了过去!
“陛下!”姜玿华大叫着,快速抓起酒杯砸在狮子脑袋上,立刻被白泽她们拉了回去。
小小酒杯没能阻止狮子的冲击。
唐见渊猛地跃起,左手抓住狮子鬃毛,右手握拳,狠狠砸了下去!接着在空中一个翻身,骑在狮子背上。
狮子痛得高吼一声,让人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
崔守疆捂着肩伤从地上起来,大喊:“羽林卫!”
姜凌和独孤飞廉带着羽林卫同时赶来,弓箭手将场中围住,准备射杀狮子。
独孤飞廉道:“开弓!”
“不!”姜凌抬手阻住了弓箭手。
“你不想救陛下?!”
“会误伤陛下!”姜凌说,“我们上!”
独孤飞廉往唐见渊那边望过去。
却见那狮子也不往其他人处扑,只是翻腾跳跃不已,想把唐见渊甩下来。羽林卫冲上去,都被它的爪子抓伤。一人一狮难解难分,贸然射箭确实会伤着天子。
唐见渊死死抓着鬃毛,又是一拳打下去,同时夹紧双腿,那狮子被扼住喉咙,只能呼呼地喘气,剧烈挣扎一番,轰然倒在地上。
唐见渊已提前跳下狮子背,狮子没了束缚,想要起身再次攻击。唐见渊冲到它面前,左手按住狮头。
狮子的力量非同小可,通红的眼睛盯着唐见渊,大吼着要站起来。
唐见渊面色冰冷,左手下沉,几个呼吸间便将它狠狠压在地上,右手砸下第三拳!
场中一片寂静,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和狮子响彻云霄的痛苦哀嚎。
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揪着,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其余五头雄狮躁动不安,看见这一幕,顿时安静下来,软软趴在地上,表示臣服。
微风吹动满场的旌旗,猎猎作响。
唐见渊反手抽出崔守疆的佩刀,也不见他低头,那刀就斩在雄狮的脖子上,鲜血喷涌。
雄狮痛苦挣扎片刻,终于没了动静。
姜玿华双腿瘫软,要是没有随从们扶着,恐怕已经跌坐在地上。
乱跑的宾客都已归位,压制住心中的无限恐惧,齐齐向唐见渊跪拜:“陛下神力盖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见渊面色阴冷,鹰一般的锐利眼神将众人扫视一遍,一言不发,转身往长阶上走去。
师奉恩等人连忙跟上。
姜玿华竭力让自己不再颤抖,沉声道:“把狮子关押起来!看住伊斯塔王子和所有驯兽师!”
说完,她也转身上麟德殿去,留下众人不安地坐在各自席位上。
独孤崇义在心中冷笑:没想到狮子都没能咬死唐见渊!不过火番国狮子犯了错,伊斯塔王子在劫难逃,与他交好的姜家便大难临头了!
斗吧,斗起来,自己才能扶植新帝!
驯兽坊太监们忙拉来笼子,把五头雄狮关好拉下去。那头被打死的狮子也被太监们抬下去,血迹迅速被清理干净。
独孤飞廉让人控制住了火番国的驯兽师。
姜凌则亲自来到伊斯塔王子面前,严肃地一拱手,说:“王子殿下,对不住了。”就挥手让属下将他请到了广场中央,等待唐见渊发落。
伊斯塔王子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火番国本来就珍惜和大祁的联络,那些狮子从出生起就被驯了又驯,今天却突然暴起,还差点杀了大祁的皇帝!
是有人对狮子动了手脚!
伊斯塔王子沉思起来,那人要么是想杀死大祁皇帝,要么是想挑起两国的战争!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
他发现从小在宫廷长大的自己,来到大祁这片土地后,脑子似乎不够用了。
* *
姜玿华双腿打颤,强撑着追上唐见渊,问:“陛下有没有伤着?”
唐见渊进了自己休息的屋子,小太监们正要关门。
姜玿华急得推住门,大声问:“陛下!你怎么样?”
唐见渊转身看着她,眼中的杀气才缓缓散去,用低沉的嗓音道:“朕先更衣,母后不用担心。”
姜玿华这才看见他左臂上的衣裳被划出了几道口子,露出他白皙的手臂,分明在流着血!
唐见渊不想她担心,转身遮住左臂,说:“朕无妨。”
姜玿华想起方才狮子冲过来时的气势,不由替唐见渊心疼,说:“嘴硬!师公公,快去请奉御们来!被猛兽抓伤不能掉以轻心!”
“是!”师奉恩脚下生风,迅速退了出去。
她继续说:“谢和,你去烧一壶酒,烧沸拿过来!”
“是!”
姜玿华轻轻扶唐见渊一把:“陛下快去坐下!”自己便跟进去,手脚利落地卷起衣袖。
唐见渊乖乖坐下,看见她在自己面前俯下身来,她额头光洁白皙,睫毛长长,鼻梁高而小巧。她的目光闪避了几次,显然是害怕,最后还是坚定地落在自己伤口上。
这小姑娘……
姜玿华下意识里觉得唐见渊从没受过这种伤,太监们一定照顾不来,就亲自动手,用手掌轻轻罩住他的伤口,帮他脱下衣服来。她左顾右看,对墙角一名胡服宫人道:“腰带给我!”
那宫人连忙解下腰带递上。
姜玿华一把抓过,就要往唐见渊伤口上方绑。
唐见渊皱眉。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你的洁癖?”姜玿华又气又急,把腰带凑上去。
唐见渊本能地躲开,其他女人的东西,他不想碰。
姜玿华无法,拿剪刀剪了他的衣袖,给他绑好胳膊,正好谢和烧了酒回来。
灵犀与飞鸾早拿了干净的白布过来,裁成一片一片。
姜玿华把布浸了热酒,看着唐见渊刚毅的侧脸,揪起心说:“会很疼,陛下忍一忍。”
唐见渊微微点头。
姜玿华不忍看他的伤口,移开目光,把布盖了上去,轻轻擦拭伤处。
他伤得这么深,她光想着都疼。
唐见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玿华的心更疼了。
想起他不到四岁时就被先帝扔在孤岛上过夜,从此以后他再也没了喜怒哀乐,过早地练就了一颗冷硬如铁的心。
心肠冷硬还不要紧,没想到连身体受伤也不皱眉,难道他连身子都是铁打的?
姜玿华忍不住落下泪来,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帮他处理了伤口。
唐见渊抬头看见她的泪水,低声道:“怎么了?”
姜玿华别过脸去,说:“伤口太吓人。”
唐见渊低头道歉:“吓着母后,都是朕的错。”
姜玿华破涕为笑:“说什么呢!”
两名奉御赶来了,看见那不算小的伤口,心中大惊,接着拿出药粉,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唐见渊包扎。
两人离去后,师奉恩捧来新的一套礼服。
姜玿华见了,说:“陛下还是歇会儿吧,外面的事先放着。”
唐见渊豁然起身,他生得高大,屋子里顿时一暗。他在太监们伺候下穿好礼服,一边洗手一边道:“今日之事必须解决,否则,有人该着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姜玿华:难道他身子是铁打的?
唐见渊:是,不信你摸摸,很硬。
姜玿华:是挺硬的……咳咳……
第85章 长寿面
姜玿华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问:“那狮子伤陛下, 是有人设计的?”
唐见渊看她:“否则朕的衣服为何会失窃一晚?”
姜玿华不由想象起前因后果——
唐见渊的整套衣服失窃, 被人穿在身上, 那人半夜溜进兽坊对狮子痛下狠手。狮子记住了唐见渊的气味, 怀恨在心, 所以今天见了他,疯了一般要杀他, 而不是攻击其他人!
原来是这样!
好歹毒的计谋!今天他要是一个不慎, 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问:“陛下打算怎么办?”
“明面上将计就计。”
姜玿华点头, 就是说,暗地里还是要查幕后指使者的。
“伊斯塔王子与姜家交好,朕会借机问责姜家,这是那些人想要的。”唐见渊看着她, 说得认真。
姜玿华一怔,只能点头。看唐见渊往外走, 她忍不住追上去问:“真的不用休息吗?还疼不疼?”
唐见渊止步, 低头看她,认真地说:“真的不疼, 母后放心。”
姜玿华对上他的目光, 欣慰地一笑。
两人回到广场上, 原本就紧张的气氛顿时更加令人窒息。
尤其是外邦使节们,生怕被唐见渊迁怒,身死他乡事小, 要是引来灭国之灾,那就要遗臭万年了。
唐见渊冷着脸在自己席位上坐下,沉声道:“火番国试图以凶兽谋弑朕,将火番使节关押,明日朕亲自审问。”
“是。”姜凌把人押住。
同时,几十名骁骑得了圣令,从皇城出发,直冲鸿胪寺客馆,去捉拿没有进宫的火番国使者。
依附火番国的几个小国使节冷汗涔涔,都觉得唐见渊这个决定下得太过草率,可没人敢出声求情。
伊斯塔王子也没有辩驳,毕竟是自己上贡的狮子要谋杀帝王,他没有当场让人斩杀自己都算轻的!
可还是担心,万一天可汗震怒,要夷平火番国……火番国在西疆一带是强国,可两方开战,吃亏的一定是火番国!
他看着主位上高高在上的两人,看见姜玿华平静的面容,心里的担忧忽然消散。
他想,大祁的天可汗和太后娘娘都不是蠢人,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火番国驯兽师和其余使臣都被带了下去,暂时关押在麟德殿偏殿。
唐见渊眼中仍有怒气,看着镇国公。
众人知道,陛下要迁怒姜家了。
果然,他冷冷说:“镇国公,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镇国公起身道:“回陛下,臣认为此事很蹊跷,须慢慢审查。如果火番使节真要对陛下不利,应当不会用他们的贡品下手。”
唐见渊瞥他一眼,冷笑:“即使如此,火番国也有不可饶恕之罪!朕决定,出兵火番国!”
“陛下!”姜玿华扭头看他,作出焦急的样子,“火番国国力不弱,请陛下三思!”
唐见渊不理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镇国公。
镇国公忙离席,来到场中,跪地道:“臣愿领兵西征!”
这话正中独孤崇义等人的下怀,果然,镇国公急于撇清和火番国的关系,主动请求出战,而一旦他带领飞鸿军离开帝都,有利局面就会向自己这一方倾斜。
显国公一派众人心中雀跃,镇国公那边却阴云密布,盼着唐见渊拒绝镇国公的请求。
唐见渊却微微颔首:“准!”
裴夫人担忧地看看镇国公,又望向姜玿华。
姜玿华假装焦急,皱眉对她摇摇头。
而依附于火番国的小国使臣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是一场表演,转眼间天地就变了色,友好往来变成兵戎相见,或许他们的国家也将会毁于战火!
天子之怒,着实可怕!
所有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各自散步过后,又是热闹的晚宴时间。
姜玿华早已得了唐见渊亲手书写的出征计划,通过裴夫人交给镇国公,裴夫人知道出征不过是演戏给一些人看,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姜家人还是装作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独孤崇义、郑太妃等人心中暗爽。
晚宴作为庆祝唐见渊诞辰的正式宴会,比之前几场更隆重,各地刺史、亲王进献长篇的颂歌,也有大臣当场作诗,不少人心中惧怕唐见渊为白天的事再次动怒,都卯足了劲让气氛欢快起来。
玉露琼浆、山珍海味如流水般送上来,丝竹声不绝于耳。
姜玿华有些腻味,吃了八分饱就停筷,看宾客们吃喝。
一个时辰后,宴会终于结束。
外邦使节如蒙大赦,纷纷告退;独孤崇义等大臣兴冲冲回去,做起了镇国公倒台的美梦;而镇国公夫妇故意留下,上演一出和伊斯塔王子划清界限的戏码。
为了让独孤崇义彻底相信唐见渊迁怒姜家,裴夫人要求见姜玿华,却被唐见渊严词拒绝,她只好与镇国公匆匆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