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的小辫子——九号电池
时间:2020-02-26 09:16:20

  罗晓谕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动作很轻。
  这个时间,老罗和林纾都应该在学校里,如果真是有人开门进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罗走的时候,又没拔钥匙。
  罗晓谕蹒跚着从床上蹭下来,把她的房间门拉开一条小缝,手里抄着曾倩送她做观赏的签名球棒。
  透过狭窄的门缝,罗晓谕看到的,是拎着书包的林纾。
  她松了一口气,本来想问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又想起林纾很可能不愿意理她,于是只能慢腾腾又爬回床。
  家里多了一个人,她总算能安心睡一觉了。
  林纾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回来路上刚买的几样消炎药和退烧药,仔细地查看着说明。
  一字不落地看完,他挑出两样号称是对胃刺激最小的,放在一旁。
  换了一身在家穿的衣服,起身去了厨房。
  淘米之前,他已经洗过手了,还用了点罗晓谕的消毒喷雾。
  把米洗干净,林纾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砂锅,这是他到了这个家以后添置的,因为以前宋秀娟还活着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汤很有营养。
  他原本是打算冬天时候煲汤给老罗和罗晓谕喝的。
  放好了水和米,在燃气灶上拧开大火,林纾拿着一把长柄木勺,等砂锅里的粥第一次煮沸以后,把火调小,不时地用勺子翻搅一下,防止扑锅。
  等一粒粒晶莹饱满的大米粒都吸满了水,满足安详地在锅里翻滚着,表示粥煮好了,林纾关了火,盖上锅盖。
  焖上五分钟,林纾用罗晓谕的碗盛了大半碗,又往碗里插了个汤匙,端着去罗晓谕的房间。
  他单手托着碗,另一只手很轻松地拧开了门把手,屋子里没开灯,借着窗外洒进来的一点月光,能勉强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歪着头睡得很不安稳。
  林纾走进去,把手里的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拧开台灯,用烫红了的手指去摸耳垂,坐在床边,安静看着罗晓谕的睡颜。
  她最近一定没有好好吃饭,脸蛋只有巴掌大,下巴比以前更尖了,漂亮的大眼睛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挺翘秀气的鼻子被纸磨破了,透出一点粉嫩的颜色,小巧饱满的嘴唇苍白着,干燥得有些爆皮。
  罗晓谕被台灯的光线透过眼皮的亮度叫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林纾坐在她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挣扎着靠在床头的抱枕上坐起来,瓮声瓮气问他:“你来干嘛?”
  林纾没回答,端起床头柜上的粥碗:“喝粥。”
  罗晓谕扭过头,嘴巴闭得紧紧的。
  “别任性,吃了粥好吃药。”林纾很耐心地舀起一口粥,递到她唇边。
  “死了也不用你管。”罗晓谕猛地一伸手,去推林纾,正好打翻他手里的粥碗,还滚烫的粘稠糊状物大多都洒到了林纾的身上。
  还有一少部分,弄脏了罗晓谕的被子。
  林纾慌忙拿纸去擦,罗晓谕探身,撩起他的毛衣,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果然烫红了,加上他背上完全愈合不久的伤口,算得上腹背受敌。
  “我,我拿去洗,还有干净的被罩吗?”林纾根本没理会自己身上的疼,忙着给罗晓谕换被罩,一抬头,看到罗晓谕捂着嘴大哭的样子,更让他惊慌失措。   ☆徐晓峰
  她嘴扁得像鸭子,满脸鼻涕眼泪,哭得很丑。
  罗晓谕一边抽噎着,一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这来得汹涌湍急的眼泪,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幼稚,不敢粘人,又渴望林纾像以前一样主动,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待在一起。可她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林纾觉得她累赘,还有他妈妈的死,那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她心上。
  “我错了,我错了。”林纾此刻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我再也,再不跟她们说话了,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罗晓谕扯开身上的被子,冲过来搂住了林纾的脖子,用他肩膀上的衣服蹭脸,“我总是使唤你,还对你凶。”
  林纾两只手张着,浑身僵硬地被她抱着,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环住了罗晓谕。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林纾能感受到她急促慌乱的心跳,当然,他自己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舍不得。”舍不得,不理你。
  “要是有一天,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我还活着,就会。”
  林纾拍着罗晓谕的后背,像是温柔的妈妈在哄年幼的婴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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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晚上九点半, 罗晓谕被林纾用毯子裹得像蚕蛹一样窝在他床上,被喂了两碗白粥和退烧药, 正等着被量体温。
  林纾房间的门敞开着,学习之余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其实她的床, 林纾已经给重新铺好了,可他还是不放心,要求她呆在能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又怕老罗突然回来, 开着门,方便她随时跑去客厅。
  室内温暖而明亮,偶尔响起“哗啦”的翻页声和钢笔尖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
  罗晓谕用下巴翻书,看一本韩国恐怖漫画。
  她看得很快, 没多久就翻到了结局, “哎哎”地叫着林纾给她换一本。
  林纾回身,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甩了甩体温计:“自己夹着。”
  罗晓谕扭了扭身子, 表示自己根本没办法活动两只手,她吃了东西, 脸上有了些血色,在柔和的灯光下,脸蛋白里透红,刻意歪着头,把莹白的脖颈和睡衣领子中间拉开了一小条缝隙。
  对于林纾而言,那就是潘多拉的魔盒。
  “你帮我吧。”
  林纾一脸的视死如归, 两根手指夹着体温计,胡乱塞进罗晓谕的衣服里,不小心触到的柔软光滑的肌肤,让他感觉像触了电。
  “你的手真凉。”罗晓谕抱怨道,又想起了他身上之前被烫红的地方,“你去浴室,把柜子第二个抽屉里的绿色大药膏给我拿过来。”
  “好。”林纾立刻答应着去了。
  回来以后,发现罗晓谕自己挣脱了毯子,体温计也被她拿出来了。
  “三十七度五,我退烧了。”她把体温计随手放到一边,把林纾叫到身旁坐下。
  “上衣脱了。”她把睡衣的袖子往上捋了捋,拧开药膏的盖子,挤了一些透明的药膏在手上。
  “我自己来就好。”
  “我真的好难受哦,没有力气浪费口舌呢。”罗晓谕把手里的药膏抹匀了,盘着腿,地主婆的架势坐在床上看着林纾,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咔”响,“非要我使用暴力么?”
  “再说了,之前给你上药,又不是没看过。”
  林纾无奈,脱了衬衫和毛衣,规规矩矩叠好,像一只忧愁的胖猫,面对着罗晓谕腆着肚子。
  “这芦荟胶,据说消炎消肿很有用的。”
  罗晓谕手上的清凉传递到林纾的身上,激得他痒痒的,拼命忍笑。
  “原来你怕痒啊。”罗晓谕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用指甲尖儿挑一点药膏,若有似无地在林纾的腹肌上画圈。
  “哎,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科学怪人’,肯定像那个弗莱肯斯坦似的,常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见天日,没想到你每天花在学习上那么多精力,还把身材练得挺好的。”
  林纾淡淡道:“小时候在老家,回姥姥家,会帮大人干农活,后来又帮我妈搬货,力气小了搬不动,我就有意识地锻炼身体,再说了,我长得结实点,不仅能干活,他们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你很能打啊?”罗晓谕没抬头,数着他腹肌的数量,“真的像一板巧克力啊,不过你站起来就不怎么明显了,这一共是几块啊?”
  “乡下出来的孩子,长这么大哪有不打架的。”
  对于自己的过去,他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摊开了跟罗晓谕共享。
  林纾捉住罗晓谕的手,一块一块带着她摸:“差不多,六块吧。”
  罗晓谕摸完了腹肌,林纾也没松开她的手,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只有桌上的老式闹钟在滴滴答答走着。
  “我......”林纾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有人使劲儿跺脚把声控灯叫亮的声音。
  满床的狼藉,罗晓谕想蹿到客厅沙发上,下床的时候却被缠在脚上的毯子绊得脸朝下扑倒在地板上。
  门口的老罗已经在用钥匙开门了,林纾手疾眼快,一把抱起罗晓谕重新把她扔回了床上,又抖开自己的大棉被,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还有开着口的药膏和漫画书,以及罗晓谕的毛绒拖鞋,都被他踢到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也钻进了被里,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
  床很窄,两个人叠在一起,罗晓谕被他压着,又闷又沉,没好气地掐了一把他的胸口。
  林纾尽量撑着身子,保持被窝里的空气流通。
  老罗打开家门,整间屋子灯火通明,疑惑地走进去,看到罗晓谕的房门紧闭,林纾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罗叔叔,您回来了。”
  “哦,林纾啊,听冯老师说你晚自习也请假啦?这么冷怎么还裸睡?”他的手搭在罗晓谕的房间门把手上,想进去看看女儿有没有退烧。
  “罗叔叔,最近流感严重,我也有些被传染了,我回来的时候罗晓谕就睡了,我问了她的好朋友,她应该吃过药了,咱们就别吵醒她了吧。”说话间,林纾已经捞起了床边的上衣往身上套。
  老罗点点头,把自己身上的旧夹克挂在衣架上,抬脚往自己房间走,边嘀咕:“这波流感确实厉害,就拿你们班来说,光是今天晚自习请假的,就有三四个,学校里人口密集,就有这个弊端呐,我感觉我这头也有点疼呢,趁着今天八班班主任在,让她盯一会儿就早回来了。”
  林纾穿好上衣,从床上下来,到厨房去倒水给老罗吃药,趁势把门关上。
  端着水杯和药回来的时候,透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能模模糊糊看到披头散发的罗晓谕,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透气。
  “罗叔叔,吃药。”林纾把药递给老罗,看他含在嘴里以后又把水杯递给他,“您也要注意身体啊。”
  “嗯。”老罗咕嘟咕嘟喝着水,答应一声。
  林纾很细心,冷热水的比例正好,不像罗晓谕,让她给倒杯水,要么冰凉要么滚烫。
  “哎,对了,老袁可跟我说了,今天A大那个徐教授来,对你印象不错,很满意。”老罗把一本厚厚的教案从包里抽出来,扶了扶眼镜,“我就说嘛,英雄出少年,等下次去看你妈的时候,记得把这事儿告诉她,她一定高兴。”
  老罗拧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剪刀胶水,又开始对搜罗来的外校高考复习题进行自由组合。
  一回头,林纾还在那儿傻站着。
  “这孩子,病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吧。”
  “噢。”
  林纾从老罗房间出来,故意没有关门。
  去厨房洗了杯子收到消毒柜里,林纾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就先关了灯。
  “你干嘛呀?”罗晓谕低声问。
  “罗叔叔,在拼卷子呢,没关门。这书房门是玻璃的,开着灯他站在外面就能看清了。”
  林纾说着,把罗晓谕往里推,“我睡边上。”
  “你睡地上!”
  “要是你爸看到......”
  “行行行,那我划一条三八线,你不许过来,等我爸睡了,我就回自己房间。”
  两个人都不胖,背对背侧躺着,中间尽力留了些距离。
  罗晓谕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被她拱得窸窸窣窣,“你这床太硬了。”
  林纾闭着眼睛:“对脊椎好。”
  “你这窗帘也不遮光啊,这么亮。”
  林纾转过身,扳住罗晓谕肩膀,“你睡不睡?”
  罗晓谕拍他的手:“你心里都乐开花了吧,还装得这么淡定,是不是特怀疑这一刻的真实性,想抽自己大耳光验证一下,我可以帮你。”。
  伸手在林纾脸颊上比比划划。
  林纾奚落道:“这位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的女流氓,你也太自恋了点吧。”
  罗晓谕气鼓鼓,转过身不说话了,安静了几分钟,又忍不住问:“要是我睡着了,等不及在我爸睡觉之后回房间,怎么办?”
  林纾指指桌上的闹钟:“我定了五点,在罗叔叔睡醒之前回去就来得及。”
  大概是退烧药里的镇定成分起了作用,罗晓谕几经辗转,还是在林纾的床上睡着了。
  林纾浑身的神经都兴奋着,一动也不敢动,任凭睡熟的罗晓谕依次把她的胳膊腿儿都搭在了他身上。
  最后,像只考拉一样环抱着他,胳膊从他腋下穿过,腿骑在他腰上。
  有几次她乱动,在他身上挂不住的时候,林纾还会帮她一把,重新固定位置。
  这也算同床共枕了吧。
  林纾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身体,转到跟罗晓谕面对面的位置,始终保持她的四肢缠在他身上。
  欠着身子——他没有枕头,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罗晓谕的额头上。
  晚安,我的小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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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是周六, 没有晚自习。
  罗晓谕的感冒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说话总算不带着鼻音了。
  早上五点, 她被林纾叫醒之后,回到自己尚存余温的被窝, 又补了一觉,直接睡到快迟到。
  老罗和林纾给她留了早饭,却没人叫她起床。
  打车到了学校, 罗晓谕踩着铃声跑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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