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郭可欣!
罗晓谕的心里,对“林纾早恋”这件事的背后隐情,多多少少勾勒出了一个轮廓,只是她空口无凭,而且老罗也再三嘱咐她别透露给林纾,再加上当务之急是找到周小川,因此,她只能忍着,三缄其口。
出租车司机又插话:“这就对了,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还不哄着点。要我说啊,校园里的感情最深厚纯粹,以后到了社会,谈恋爱先问你是不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我家那小子,我鼓励他早恋,他都没那本事。”
这次,对于“小女朋友”这个身份,罗晓谕却没否认。
林纾看罗晓谕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想换换话题,于是问道:“我们要去的那个大排档,我听说有很多社会上的人,周小川怎么会可能去那儿呢?”
罗晓谕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一条电话和短信,随口回答:“咱们小时候,那边还没有这么乱,周小川总是向我描述,她爸从厂子下了班,接了她放学,总会带她去吃水爆肚和羊肉串,后来她爸妈都去深圳了,她就很长时间没去了,我也只是猜测,万一她嘴馋了会去呢。”
到了地方下车,果然和他们预想中的差不多。
凛冽的江风呼号着从他们耳边吹过,风里夹杂的大颗粒灰尘和小颗粒石砾直往人脸上撞。
在周小川描述中,那个充满烟火气息,便宜又好吃的大排档,不过是一个个裹着蓝白|粉塑料布的小棚子,门帘半透明,被油渍染得发黄。
罗晓谕原本走在前面,被风迷了眼,站在原地不停地揉。
林纾去捉她的手:“手上细菌太多,不卫生。”
眼睛里的异物感刺激得罗晓谕眼泪汪汪,右眼一圈都被她揉成了粉色。
林纾握着她的手,找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棚子,把她领了进去,找到靠边上的座位,让她坐下。
老板娘探头在一大锅关东煮后面看他们。
林纾把罗晓谕安置好,再三地嘱咐她,不许碰眼睛。
“我去买生理盐水和注射器过来,先简单冲洗一下,好些了我们再去医院。”
罗晓谕本来就近视,视力稍好些的右眼又不敢睁开,感觉自己就像瞎了一样,听林纾说要把她一个人先留在这儿,抓着他衣角不让走,瘪着嘴,样子委屈极了。
“别把我自己扔下。”
林纾哄了半天,又把自己校服脱下来把她围住,才脱身。
走到老板娘面前,和和气气递给她五十块钱。
“阿姨,借您的地方呆一会儿,我女朋友眼睛不舒服。”
老板娘接过钱,嘴咧到耳根:“行行行,想坐多久都行啊。”
林纾从棚子里出来,一路打听着,走了不短的路才找到一家小药店。
买了刺激最小的滴眼液、生理盐水和大号注射器,交完钱就往回跑。
黄昏时分,北方小城,天已经擦黑了。
林纾一路小跑,还没到罗晓谕栖身的那家关东煮门口,就听到玻璃瓶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和男人的大声叫骂。
“小娘们还装纯,穿着一身校服,连碰一下手都不让啊!”
“就是不识抬举,没打听打听咱们胜哥是号什么样的人物,敢这么不给面子。”
“滚!”又是两声玻璃碎裂声。
林纾心里一紧,发足狂奔。
掀开门帘走进去,里面站着的几个年轻男人都回过头看他。
叼着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一身非主流的pu皮衣皮裤。
最边上的一个斜眼儿觑了林纾一眼,唾沫星子乱飞。
“这没你事儿啊,赶紧滚蛋!”
刚刚也有好奇的路人听见声音掀开帘子探头看,都被他骂了出去。
谁也不会为别人的事给自己惹上麻烦。
关东煮的锅被踹倒,里面滚烫的热汤泼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
老板娘躲在装菜的柜子后面,不敢出来。
罗晓谕被逼到角落,死死抓着两个书包挡在身前,她身边摞着几箱啤酒,谁稍稍靠近她一些,她就扔瓶子过去砸人,但是因为视线模糊,都扔到了地上。
林纾眼睛都红了,冲过去把她护在身后。
“哟,怎么着啊,小兄弟要来个英雄救美啊,老子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寡不敌众。”
林纾想冲过去让他尝尝自己的拳头,却被罗晓谕死死拉住。
罗晓谕勉强睁着眼睛,摸到林纾让她感觉安心许多,她的手边放着一箱啤酒,刚刚已经被她砸了半箱,现在她又抓起一个,胡乱扔了出去。
老板娘也许是心疼啤酒,冷不防地从柜子后面高声喊道:“姑娘,你往身后摸,我这帐篷有个拉链!”
罗晓谕抓着林纾,不让他冲上去挨打,一只手摸到拉链,猛地扯开半人高。
两个人又继续胡乱砸了几个酒瓶,算他们运气不错,砸中了那个叫“胜哥”的脑袋,血汩汩地从他头发上往下滴,他嘴里大声叫骂,似乎是晕血,身子软软地就要栽倒。
他的小弟们顾不上罗晓谕和林纾,纷纷围了上去。
“跑!”林纾把罗晓谕拦腰抱起来,扛到肩上。
使出吃奶的劲,没命的往人多的地方跑。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很快很快就要撒糖啦(有点少儿不宜哦),主要这两天走一波剧情,想要小花花
第二十八章
罗晓谕被林纾扛在肩膀上, 胃被他的肩胛骨硌得生疼,可她始终忍着。
跑到一处还算热闹的广场, 围在一群载歌载舞的大妈外面,林纾正犹豫着, 该不该先把罗晓谕放下,让她坐在花坛的边上。
短暂的停顿,带着土腥味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蹿进他的肺里, 像一根根牛毛细针扎在他的腹腔。
罗晓谕迷蒙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帮他拍背, 她头朝下,两只手无力地捶打,像是古代被抢婚的良家女子,最后顽强却无力的挣扎。
“嘀嘀”的喇叭声自他们身后响起, 林纾扛着罗晓谕回过头, 看到那辆之前载他们来的出租车,司机把车窗摇了下来,探出头看向他们。
看见林纾转过身, 问他们:“还回不回市区?”
“回,去医院。”
林纾拎着书包扛着罗晓谕, 提步就要上车。
罗晓谕戳戳他的腰:“万一周小川还在这儿怎么办?你也看到了,这儿这么乱......她还是一个人。”
林纾斩钉截铁:“先送你去医院洗眼睛,我自己再回来找。”
上了车,司机得意笑道:“我刚去那边加完气,想着这种地方你们也不会待太长时间,慢悠悠兜了几圈, 还真让我碰上了,哎小帅哥,咱们去哪个医院?”
“医大二院吧。”
“好嘞!”
回去的路途,因为已经错过了下班的高峰时间,一路都很顺畅,下车的时候,司机看着林纾肩扛手提,像是刚赶完集的样子,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小伙子,知道疼人,以后错不了。”
林纾实在没心情跟他就此展开攀谈,潦草一笑。
挂了号,护士领着他们去急诊,边走边嗔怪林纾的小题大做。
值班的是个儒雅斯文的年轻男医生,罗晓谕有点不大乐意,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几乎有一段时间,是泡在儿童医院里,对医生有种后天形成的抵触,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异性。
林纾按她的肩膀,让她牢牢坐在扶手椅上。
好在男医生并没介意她的矫情,他耐心地让罗晓谕坐好之后,没费什么周折就把她眼睛里的小沙粒冲了出来。
开了一张建议使用的眼药水单子,漫不经心问:“平时经常佩戴隐形眼镜?”
“是的。”
“没有。”
截然不同的两个回答,林纾严肃地看了罗晓谕一眼,她就乖乖不说话了。
“经常佩戴。”
“有些轻微炎症和刮伤,不严重,坚持每天消毒和滴至少三次这种滴眼液就可以。”他写好了诊断,一只手拎着薄薄的病例,用笔尖敲敲那个龙飞凤舞的眼药水名字。
“不过,看你们都是学生,平时看书、看电脑时间长,最好还是建议佩戴框架眼镜,还有啊,黑暗的环境里看手机,对视力的损害是很大的。”
“好的。”林纾回答得很乖巧,把罗晓谕带出来,让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去开药。
“我书包里有钱。”罗晓谕拉住他。
“不用。”林纾还没来得及挣脱她的手,罗晓谕书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你帮我接吧。”她很自觉地可怜巴巴道,“我不宜看手机。”
林纾摸摸她的头发,舒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是路竞打来的,他正和周小川在一起,顺便告诉罗晓谕,周小川已经跟她的爸妈取得了联系,他也已经通知了曾倩,让他们不用担心。
“不过,她的脚扭了,咱们小区附近不是有个医大二院么?我还得先带她去一趟。”
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不用不用”。
林纾用口型告诉罗晓谕——周小川找到了,又跟那边的路竞说:“我们也在医大二院呢,一会儿应该就能见面了。”
挂上电话,林纾把罗晓谕的手机放好,蹲下身跟她商量:“明天去配眼镜吧。”
“不要,像个中年妇女一样,鼻子也会变塌,很丑的。”
林纾帮她拢拢身上的两件校服,拉链都系好,“那就不知道,哪家报社,会要一名失明的记者呢?”
罗晓谕扁嘴:“周小川和曾倩会笑我的,她们都能臭美,就我一个人变得猥琐。”
“我陪你。”林纾在心里默默计算一副眼镜的价格,“我这个‘斯文败类’一定比你丑。”
罗晓谕考虑了几秒:“那我要阿拉蕾戴的那款。”
路竞和周小川来得很快,林纾正弯腰,一只手抚在罗晓谕的下颏上,帮她滴眼药水,老远的,就听到周小川的大呼小叫。
她趴在路竞的背上,做指点江山状:“天呐,他们是准备要接吻吗?也不注意一下场合!”
“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自己倒还是中气十足的。”罗晓谕表情故作夸张狠厉,抬起左手做了个狠狠掐了一把空气的动作,“一会儿我眼睛好了,就替天行道去掐死你。”
路竞和林纾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笑了。
周小川被背进诊室之后,呼天喊地哀嚎叫疼,坚称自己绝对骨折了,在做热敷的时候,罗晓谕兴高采烈进去看她的笑话。
走廊里除了来往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只剩下林纾和路竞。
两个人不熟,都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沉默,又怕戳到对方的痛脚。
呃呃呃了半天,没来得及寒暄,两个人的目光就都被旁边诊室走出来的一小群人吸引了。
先出来的是四五个穿着其他高中校服的男生,后面跟着满脸怒容的家长。
孩子们都耷拉着脑袋,脸上挂彩,只有一个小胖子伤得最重,胳膊用绷带吊着,他妈妈拎着他的耳朵,雄赳赳气昂昂,明明是自家孩子吃了亏的事,她的反应却像一只刚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我们家鹏鹏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就打算让他卧床休息了,每天还得喝骨头汤,他不能上学了,我得照顾他,也不能上班,我呢,也不问你们多要,三个月,误工费营养费乱七八糟加起来,三万块吧。”
“你这是讹人!”另一个满脸不服气的妈妈扯着嗓子叫,“只是轻微的骨裂,再说还是你家孩子先狗仗人势欺负人的!”
从门里探出头的护士很不耐烦:“吵什么!”
轻微骨裂要三万,林纾没心思看热闹了。
罗晓谕阻止他跟那些人动手,原来是怕他赔不起钱啊。
林纾自言自语:“可我真的是赔不起啊。”
“什么?”路竞问。
林纾颓然地松松垮垮坐着,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失望极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让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路竞看出了他的沮丧,拍拍他的肩膀:“有心事?”
“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林纾把几个小时之前,他和罗晓谕的遭遇讲给路竞,“我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我喜欢的女孩。”
路竞安静听完,略沉吟了几秒,安慰道:“你已经比很多同龄的男生做得好了。”
“路老师,‘有心无力’是件很悲哀的事,我不像你们,本来,本来我拥有的就不多,我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可那只是我认为的‘最好’。”
孤注一掷勇往直前的暗恋让人盲目,急切,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揣着一颗便携外挂的心脏,方便掏出来证明,我的心里只有你。
林纾愁眉苦脸:“这是一道最难最难的物理题了。”
路竞若有所思,想起今天傍晚,在昏暗的后台张开手臂扑到自己怀里的那道瘦小身影。
跟十年前那次汇演,那个粘着纸胡子偷亲自己的小女孩,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诊室里。
罗晓谕现在回忆起在江边大排档的那种危急,还是心有余悸。
周小川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我实在是非常愧疚。”举了几秒,又偷偷抬眼去看罗晓谕的表情,“可林纾也太怂了吧,居然都不敢冲上去跟那群企图调戏你的流氓打一架?”
罗晓谕把她的手拽下来,没好气:“是我不让他过去的,他一个人,对方五个人,这不是摆明了会吃亏的么?再说了,打坏了还不是我心疼吗,自从他认识我,一直都三灾八难的,我不想他再为我受伤了。”
说完,又揣着胳膊站起来审视周小川:“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爸出轨了,”周小川看着自己正在被正骨的脚踝,低低地说,“我妈早就发现了,一直忍着,这次回来这么久也是想用家庭绊住我爸,冷落那个女人,不过最近我奶奶也发现了,竟然撺掇他们离婚,把那个女人娶进门,因为她还年轻,有能力给我爸再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