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着急,这些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咱们要是现在匆匆忙忙地走了,反倒惹人起疑。”姜媛菀道:“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吧。”
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对她带来的几名侍卫逐一盘查,不过,相信凭那两人的手段,几遍是查到他们身上,他们也有法子应对。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芳佩出去打水的时候发现,长宁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寺庙前。
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身材挺拔,眼神犀利,明明是远道而来,他却表现得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芳佩愣了愣,“侯……爷?”
“带我去见媛媛。”
“舅舅怎么来了?”当长宁侯出现在姜媛菀面前的时候,姜媛菀满脸惊讶。
“你就住这种地方?”长宁侯一路走来,早已将这寺庙的环境尽收眼底。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可知道,他心中已经十分不满了。
“若是早知道,你要来的,是这种地方,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来的。”
长宁侯惯常去的都是皇家寺庙之类的香火鼎盛之地,便以为寺庙都差不多,他没有想到,竟有寺庙能够破到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这样一座又破又偏的寺庙,竟会被姜媛菀找到并选中。
难怪他派来伺候姜媛菀的一些奴仆连一天时间都没有撑过,就急匆匆回了府上。
虽说那些奴仆称是奉姜媛菀之命,回来替她看着她所住的碧海轩,但长宁侯心中是存疑的。如今,看着这寺庙中的环境,他心中的那点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这儿很好,是个能够让人静心礼佛之地。”
“静心?恐怕是惊心才对吧。”长宁侯不置可否:“昨日之事,舅舅已经听说了。这寺庙这般偏僻,竟还有劫匪在附近流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住在这里,终归让人不放心。”
“随舅舅回去吧,媛媛。若你还想为长辈祈福,家里自有小佛堂可供你使用,再不然,待过几日,让你舅母带你去皇觉寺。”
长宁侯明白姜媛菀出来祈福,不光是为了祭奠父母,更是为了给他提个醒,好让他明白,她不是可以任由旁人随意欺-辱-算计的。
如今,长宁侯亲自来接姜媛菀回府,也算是给足了姜媛菀面子。
姜媛菀想了想,道:“我没什么意见,都听舅舅的。不瞒舅舅说,昨日里我听说这附近有歹徒,心里头也是怕得不行呢。幸而这里是佛门重地,想来那歹徒也有几分顾忌,没敢进来,否则我晚上怕是要连觉都睡不安宁了。”
芳芷带着红杏与红玉两名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幸而来的时候东西带的就不多,这时候归拢起来倒也方便。
……
姜媛菀不知道,在她离府的这些天,长宁侯府并不太平。
先是太夫人以长宁侯夫人管家不利为由,夺了长宁侯夫人的管家之权,而后,长宁侯以卫锦珊失仪为由,命卫锦珊在府中禁足思过,与此同时,负责教导卫锦萱的嬷嬷,也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长宁侯府。
太夫人和长宁侯不是傻子,姜媛菀都能够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不会想不到。
虽说在刘家人面前,太夫人和长宁侯选择维护长宁侯夫人,但自家人关起门来,有些账,就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夏姨娘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太夫人疼了这么些年的堂侄女,这次,被迫放弃夏姨娘,让太夫人十分恼火。且长宁侯夫人这次的行为,也让太夫人感受到了威胁。太夫人深感,若再不对长宁侯夫人加以钳制,恐怕长宁侯夫人这个做儿媳的就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因此,这回收拾长宁侯夫人,太夫人丝毫没有手软。
太夫人日日让长宁侯夫人去她那儿立规矩不说,还时常当着下人的面呵斥长宁侯夫人,长宁侯夫人理亏,只得忍气吞声。
偏偏这还不算完。
后宅没了一个夏姨娘,太夫人一口气又塞了好几名青春美貌的丫鬟给长宁侯做妾。长宁侯最近时常流连于新姨娘房中,也只在初一十五时,才会去看看长宁侯夫人。长宁侯夫人不如新姨娘年轻美貌,长宁侯便是留宿她房中,两人也只盖着被子纯聊天,长宁侯夫人心中不知有多郁闷了。
卫锦珊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去太夫人那儿请安的时候,受太夫人斥责训诫就不说了,长宁侯这个大家长,更是明着表达了对她的不满。
“女孩子家,以贞静贤淑为要,成日里欺负这个,算计那个,像什么样子!算计人算计到自家姐妹身上去,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以为哪家会要你这样的搅-家-精?你最近留在家中好生学规矩,就不必出门了,省得在外头丢了我长宁侯府的脸面!”
卫锦珊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这样严厉的训斥,不知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就是长宁侯夫人,听了这番话,也顾不得自己受的那些罪了,最近正想法子劝长宁侯取消禁足令呢。
如今卫锦珊已到了相看人家的年龄,若总是不出门,外头人哪里能知道卫锦珊的好处?更别说,卫锦珊近日收到的帖子,还有一些是公主郡主送来的,这样好的结交贵人的机会,岂能错过?推了这一次,日后这些贵女还会不会给卫锦珊下帖子,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长宁侯做出的决定,轻易不会动摇。更何况,他既然说了要给姜媛菀一个交代,便不能敷衍了事。
这些年在姜媛菀身上,他费了多少心思?想不到因为卫锦珊的一点小心思,险些功亏一篑!
幸好姜媛菀没被算计到,否则,她这步棋就彻底废了!
因此,对于来求情的长宁侯夫人,他只淡淡道:“别来求情了,让珊姐儿好好学学规矩才是正经,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萱姐儿最近也在学规矩,珊姐儿学了出来,正好与萱姐儿做个伴。若是学不好,就去佛堂里头接着学吧。”
“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你若再替她求情,就直接送去家庙。”
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长宁侯夫人心下一沉。
太夫人的态度,长宁侯的态度,让她越发确定他们发现了什么……
看样子,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好在太夫人和长宁侯没打算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既然如此,她和卫锦珊总不会一辈子受到冷遇的。
“对了,萱姐儿现在没了母亲,过一阵子,你将萱姐儿记在名下,日后萱姐儿也好说亲。”
长宁侯虽恨夏姨娘自作主张,卫锦萱毕竟是亲生女儿,他不得不替卫锦珊考虑。
“这怎么行!”长宁侯夫人脱口而出:“夏氏才犯了那样的大错,嫂嫂和嘉姐儿现如今还在气头上呢,我怎么能把萱姐儿记在名下?若是老爷不放心萱姐儿,让李姨娘照顾萱姐儿,也就是了。”
长宁侯夫人口中的李姨娘,原是长宁侯的通房丫鬟,在府中资历颇深。李姨娘性情木讷,年老色衰,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在后院便如透明人一般。若是卫锦萱跟了李姨娘,长宁侯夫人也不担心她们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谁知,长宁侯听了长宁侯夫人的话,冷笑一声:“夏氏为何会犯这样的错,你我心知肚明。夏氏固然可恨,你也不无辜!”
长宁侯夫人心下一凉:“老爷这是疑我?”
“行了,别做出这般姿态了,我手里头要是没有证据,也不会这般与你说话。萱姐儿他们必须有个身份,你若是不愿把萱姐儿记在名下,我回头便开祠堂,把萱姐儿他们兄妹三个记在辰哥儿他娘名下。”
若真这样操作,卫锦萱兄妹三人在礼法上,就从庶子成了原配嫡子与原配嫡女了。
原配所出子女地位本就高于继室所出子女,长宁侯夫人看着自己孩子被卫奕辰压了这么些年,心中已是憋屈不已,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夏姨娘所出的几个子女也压到她孩子的头上来?
“若是我将萱姐儿记在名下,那明哥儿和刚哥儿……”
“一个记在李姨娘名下,一个记在朱姨娘名下。”两个都是很早便跟了长宁侯的老人了。若是年轻的姨娘,长宁侯也不放心把儿子交给她们,尤其卫奕明已经不小了,与年轻的庶母总是要避嫌的。
长宁侯夫人权衡了一会儿,咬牙道:“确实如老爷所言,女孩子家家,还是有个好出身,日后的路,也好走一些。”
她才在长宁侯跟前露了马脚,此时自然想要挣回一些印象分:“萱姐儿这孩子,也怪惹人疼的,回头我就将萱姐儿记在我名下,一应用度比照珊姐儿的来。回头,娘家那头若是问起,我自会与他们解释。萱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若是萱姐儿嫁得好,日后,咱们府上也多一分助力。明哥儿与刚哥儿都是少爷,只要人出息上进,出身倒是没那么打紧。”
说了那么多话,也唯有最后一句,才是长宁侯夫人真心想说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长宁侯夫人宁愿捏着鼻子认下卫锦萱,也不愿卫奕明和卫奕刚成为嫡子,哪怕只是记名嫡子也不行!庶女成嫡女,将来不过是多给一副嫁妆,若是庶子成了嫡子,日后分家,岂不是要多分一份产业出去?
再者,依照太夫人对卫奕明的宠爱,若是卫奕明成了嫡子,保不齐太夫人便要为他争取世子之位!
长宁侯见长宁侯夫人还算上道,语气也温和了一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生硬:“这事儿夫人看着办就是,我相信,若是夫人真用了心,便没有夫人办不好的事。”
换言之,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就是长宁侯夫人没有用心了。
长宁侯夫人脑仁一阵阵的疼,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向长宁侯发火。
早些时候听人说她前头的原配夫人被夏姨娘逼得郁郁而终,她还觉得是那原配夫人没有手段,现在,她才明白,最气人的,并不是夏姨娘本身,而是长宁侯的态度。
“对了,过两日,我准备去接媛媛回府。我知道,你待媛媛,向来只有面子情,可哪怕是面子情,你也给我做好了。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和珊姐儿欺负媛媛,便是看在媛媛已故父母的面子上,我也饶不得你们。”
“是,老爷放心,待媛媛回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她。”
兴许是先前卫锦萱之事让长宁侯夫人太过愤怒,此刻,长宁侯夫人听长宁侯为姜媛菀而敲打她,倒没有太大的感触。
长宁侯夫人心知,她和卫锦珊怂恿夏姨娘拿巴豆去算计姜媛菀一事,怕是已经被长宁侯知道了,长宁侯才会说这样一番话。姜媛菀这些日子遁去寺庙,也未尝不是在抗议。
现在,长宁侯夫人失了太夫人和长宁侯的信任,在这府中处处受人掣肘,举步维艰,又怎么会继续去找姜媛菀麻烦呢?
……
姜媛菀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被长宁侯给接回了侯府。
刚从寺庙中出来的她穿着打扮都十分朴素,与刚来侯府时没有什么区别,偏偏下人们前后两次的态度大相径庭。
姜媛菀第一次入府时,下人们都当姜媛菀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看她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而这次,下人们待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看这样子,像是被敲打过了。
“媛媛,舅舅与你说过,你就把府上当你自己的家,下人们有任何怠慢之处,你表妹有任何失礼之处,你都只管来告诉舅舅。”
“放心吧,舅舅,我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舅舅明日再来看你。”
姜媛菀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走出姜媛菀的碧海轩,一名小厮附在长宁侯的耳边说了什么,长宁侯勃然色变:“这个孽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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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老爷, 世子的事……您看……”那小厮支支吾吾,显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罢了,我亲自过去看看。你们都机灵点儿, 别走漏了消息, 尤其是夫人那儿, 不能让她知道, 否则,难保她不会多想。”长宁侯眯着眼, 意味深长地道:“现在,咱们府上,可不能再起什么风浪了。”
“是。”小厮自动理解为府上与承恩公府的事还没解决,长宁侯不愿节外生枝,所以要瞒着长宁侯夫人。
也幸好最近太夫人借着训斥长宁侯夫人之机, 将管家之权拿了回来,长宁侯夫人又时常被太夫人拒在房中立规矩, 否则,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呢。
姜媛菀后来才知道,在她被长宁侯接回府中的那一日, 卫奕辰也回了府中。
那时候, 他受了很重的伤,整个人神志不清,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据说,长宁侯得知这个消息, 非常生气, 仿佛生怕儿子惹出什么难以收场的祸事来,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 他偷偷瞒下了这件事,对外只说是儿子与朋友打马球时不慎受伤,需要静养。
姜媛菀回想起那天遇见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的情形。也不知道,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后来,究竟有没有把那件要事给办成。
卫奕辰伤得这样厉害,荣亲王世子爷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姜媛菀猜想,长宁侯对于卫奕辰在做什么,多少也是知情的。
想想也是,若是没有长宁侯这个大家长的默许,卫奕辰又怎么能够去小皇帝的身边做小皇帝的亲信呢?只是,卫奕辰的所作所为,兴许跨过了长宁侯给他定下的那条线,否则,长宁侯不会那般生气。
恰在此时,被姜媛菀派去库房取药材的芳佩回来了。
“小姐,您让奴婢取的药材都在这儿了。这些药材,您是准备送去给世子的吧?咱们现在要去看世子吗?”
姜媛菀点了点头:“平日里在府中,表哥对我多有照顾。如今表哥受了伤,于情于理,我也该去关心一下。”
因卫奕辰还没醒,姜媛菀没见到人,就被请了出来。她送去的药材,卫奕辰身边儿的人倒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目的已达到,姜媛菀不再逗留,转身离去,谁知,半路上,却被人给叫住了。
“表妹。”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姜媛菀脚下的步伐顿了顿。她可一点儿也没有与府上的几位“表哥”发展出超越表兄妹感情的打算,平日里也是很注意与几位“表哥”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