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抿着嘴唇,脸颊一片惨白,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生怕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星半点的厌恶。
却错过了迟楼眼中的挣扎和痛苦。
于菟鼻尖一阵阵发酸,迅速把桌子上的东西放好。
“我回去了。”
说着,一秒也不敢多停留,咬紧牙快步走了出去。
“于菟!”
刚下楼,身后突然迟楼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区里回旋。
他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她。
远远的,目光冷得让人心寒。
于菟站在雪地里,感觉雪花落进了眼睛,刺得眼皮酸疼,却不敢移开视线,紧紧地盯着他。
雪花从天空纷纷落下,迟楼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抬起手,无名指上闪过一道银光。
“你的东西还给你。”
说罢,摘下手上的戒指朝窗外丢下来。
于菟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紧缩,整颗心都跟着提起,跌跌撞撞地朝前面跑去,嘭一声扑进雪堆里。
积雪纷纷扬起,于菟跌在地上,拨开雪花寻找。
“你找到我也不会要。”头顶传来迟楼冷冷的声音。
下一秒,窗户嘭一声关上了。
从刚才一直忍住的泪水瞬间决堤,砸在雪花上,烫出一个小坑。
于菟着急地拨开地上的雪花,双手冻得通红。
雪花纷纷落下,寒彻心扉,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的温度。
她抬头看了看迟楼家的方向,没有人,窗户里空荡荡的。
于菟咬紧牙,泪水不断从眼眶滚落下来,模糊了视线,却执着地不肯离开。
抬手胡乱擦了擦,继续低头在雪堆里找。
徐庆赶过来的时候,于菟还坐在雪堆里,吓得连忙跑过去,拉着她把人从雪堆里拽出来。
“别找了,于菟,你快起来。”
于菟有些慌乱,挣扎着要回去找。
“迟楼的戒指掉下来了。”
“就是楼哥叫我来的。”徐庆道。
于菟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抬头看过来,眼眶通红。
徐庆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道:“楼哥说你在这儿吵到他了……”
“……”
“于菟,先回去吧,那戒指楼哥都不要了,就别找了,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徐庆把冻得浑身发抖的于菟拉起来,推着往外走。
“你要是想找,等雪化了,我们再回来找。”
于菟脑海中一片空白,目光有些呆。
两人出了小区,徐庆拿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回头朝迟楼家的方向看。
距离太远了,看不清人。
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把他吓得丢下手里的游戏就赶过来。
认识迟楼十多年,他头一回听见他那样的声音。
像是在哭。
“你冻成这样,要不要去医院?别生病了。”
于菟颤抖着摇头,眨了眨眼睛,泪珠就像脱线的珍珠滚下来。
“我想回学校。”
“行,我送你回去。”
徐庆带着人上车,一直到车辆离开小区,从刚才就一直站在窗户后面才向后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背弯曲,岣嵝着几乎要埋进胸膛,发梢在光影见拉出线条尖锐的影子,像是直接刻在他的脸颊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传来一阵阵压抑克制的低吼。
嘭!
水杯砸在墙上瞬间碎裂,在墙壁上留下一滩水渍。
墨斗惊恐地叫了一声,趴在沙发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观望着。
半晌,迟楼才终于起身,从房间里拿出早就已经收拾的行李。
里面只简单放了几件衣服,其他用迟家钱买来的一样没碰。
才刚把墨斗放进航空箱,手机又收到一条银行卡冻结提醒消息。
上面已经堆积了几条,他甚至没有打开,提着猫走到门口,手机突然响起。
迟母的电话号码在屏幕上跳动了一会儿,被接通。
“今天已经去办理手续了,房子和车都可以留给你。”声音格外冷淡。
迟楼眼中带着嘲讽。
“放心,你们给的东西我一分也不会要。”
迟母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悦:“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到时候别再外面说我们迟家不养你。”
迟楼扯了嘴角笑起来。
“你不是早就盼着今天吗?放心,从今天开始,迟家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真是个白眼狼,你……”
电话那头的迟母不满地抱怨起来,迟楼眉心一皱,直接把电话挂了,所有和迟家人有关的号码都拉进黑名单。
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手刚伸进去,碰到之前偷偷藏在里面的东西,动作停顿了一下,小心地拿了出来。
迟楼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眸色沉得像是子夜的星空。
摊开的掌心,一枚银色戒指安静地躺着。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指环上被人刻上了两个字母——YT。
手法粗糙,是用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想起刚才于菟摊坐在雪堆里找戒指的画面,迟楼心口疼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小傻瓜,还真以为他把戒指丢了。
他怎么舍得扔掉?
迟楼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发酸,咬紧牙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把戒指重新戴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提起航空箱和行李。
“走了,墨斗。”
航空箱里的猫低低叫了一声,似在回应。
他没有回头,关上门走了。
第79章
于菟被徐庆硬拽着回学校, 身上的雪都化了,沾湿衣服,双手被冻得通红。
“你先回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楼哥那边我去看。”
见她被冻得浑身僵硬,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叹了一口气。
“之前那我就劝你们不该去的,楼哥和他家里人关系本来就不好, 他是绝对不会在他们面前示弱的, 你也别想太多。”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迟家的情况太复杂的。”徐庆紧皱着眉, 催促道:“你快进去吧, 要是生病了,我可怎么和楼哥交代啊。”
于菟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要一起冻僵了, 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刚才说,以后不让我去找他了。”
“楼哥那是气头上的话,哪儿能当真?”
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紧张。
这话迟楼可能会对和人说, 但唯独不会对于菟说。
于菟没有接话,微微颔首,缓缓进了宿舍。
等人走了,徐庆拿出手机拨了迟楼的号码。
“楼哥, 人送回去了。”
他朝于菟宿舍的方向看,“啧”了一声。
“我就想不明白,于菟虽然去见了迟方同, 但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以后你可不是这样……”
说到一半,徐庆的声音戛然而止。
停了一会儿,脸色微变,顿时紧张起来。
“我现在过去找你。”
说完,迅速挂断电话拔腿狂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中。
于菟回宿舍洗澡,换了衣服,才慢慢觉出暖意。
坐了会儿,她又匆匆出门,来到医院。
迟方同正在玩手机。
“你怎么又来了?”
于菟是一路跑进来的,气喘吁吁。“你们为什么这么恨迟楼?在你们心里,有没有把迟楼当做家人?”
迟方同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嗤笑一声。
“家人?于菟,你在开玩笑吧?”
“迟楼不是你的亲生哥哥吗?”
于菟之前问过别人,迟楼确实是迟家的亲生子,也是迟方同的同血缘亲生哥哥。
没想到迟方同听见这话,脸色瞬间竟然有些扭曲,咬紧牙。
“是,他是迟家的人,可那又怎么样?一个不知道被什么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抢走我的一切?”
“什么意思?”
于菟听不明白。
迟方同冷笑着向后靠在枕头上,半躺着,手机被甩到一边。
“迟楼不是我妈怀孕生的,当初我妈一直怀不上孩子,找了代孕。如果只是这样,迟家就是他的了,可惜代孕成功不到半年,我妈的病好了,有了我。”
他一边说着,勾起唇角有些得意。
两人年纪只相差半岁,迟方同是迟母亲自孕育,感情自然不同,偏偏因为迟了半年,却可能因为失去继承公司的机会。
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自然对请人代孕出生的迟楼不满,可那个时候孩子已经不小,无法做手术流产,只好生了下来。
但是迟家人对两个人的态度,从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
亲自怀孕生下的,自然要比借腹生子的好。
于菟之前只是有些奇怪,迟楼和迟方同之间只相差半岁,家里人对他们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没想到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她暗暗攥紧拳,只觉迟家人荒唐。
自己请人怀上的孩子,却又弃之如敝履。
难怪迟楼从来不提家里的事。
“那他头上的伤……”
“小时候迟楼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我抢玩具差点打起来,被我妈推下楼了……他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于菟浑身发冷,牙齿发颤,用力咬紧才能压住心里的震惊。
“对了。”
迟方同突然抬头,“我记得迟楼以前脖子上总挂着一个破戒指,就是生下他的那个女人留下的,那种破烂玩意儿都还当个宝贝似的收着,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他越是拿着,我爸妈越是看他不顺眼,养不熟的玩意儿。”
于菟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才终于开口。
声音在发抖。
“不是你们要找人生下迟楼的吗?他有什么错?”
“对,要是没有我,他现在就是我的位置。”迟方同摊开手,事不关己,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要怪,就怪他命不好。”
命不好,在还差半年就出世的时候,迟母有了迟方同。
于菟气得浑身发抖。
无法想象迟楼从出生开始,就被迟家的人区别对待,只是抢玩具的打闹,却被直接推下楼,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但是在迟家看来,一切却是理所当然。
“你现在知道了这些,想回心转意了吗?”迟方同转头看来,目光自信。
他是天之骄子,不出意外的话,迟家的公司和财产以后都由他来继承,迟楼分不到一星半点。
无论是在迟家还是学校,他都是所有人追捧的对象,有绝对的自信说出这句话。
于菟心里却只有不断翻滚的怒气。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想的一样。”
眨了眨眼睛,泪从眼眶滚落。
“至少我不是。”
说完,转身要离开。
“你确定还要回去找迟楼?他现在已经不是迟家的人了。”迟方同突然道。
于菟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看来。
他继续道:“我爸妈已经和他解除了亲子关系,他从今以后就和迟家没关系了,信用卡和银行卡都被冻结,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和他在一起等着被饿死吗?”
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面子和血缘关系不好开口,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导火索。
从迟方同进医院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天,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
于菟的心塌了,表情一点点龟裂,几乎站不稳。
所以迟楼刚才突然赶她走,还说什么再也不见面,是因为这个?
她突然想起,今天中午去找迟楼的时候,他家里空荡荡的,像是被重新收拾过。
迟楼到底想干什么?
于菟心头颤抖,慌张地转身跑出病房。
身后传来迟方同的声音:“于菟!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她没有回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出医院,一路来到迟楼的小区。
此时已近黄昏。
于菟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来不及休息,心急地按门铃。
“迟楼?迟楼?是我,你开门!”
喊了一会儿,里面却一点声音却没有。
心里顿时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于菟连忙把衣兜都翻过来,还好在里面找到了钥匙。
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迟楼专门给她配的,一直没来得及归还。
抖着手把要是插/进去,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
一推开门,看到眼前的画面,于菟的心咯噔一下。
房间里空荡荡的。
墨斗不见了,猫窝不见了。
迟楼也不见了。
第80章
阳光从窗户落进来, 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细细的尘埃,显然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于菟愣了两秒,慌慌张张跑进卧室, 衣柜里平时迟楼穿的几件衣服没了, 行李箱也不见了。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上一次她过来的时候, 迟楼说,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心头针刺一样疼了一下, 让她一瞬间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边匆忙往外走, 一边拿出手机带给徐庆。
“你知道迟楼在哪儿吗?”
徐庆一头雾水。“在哪儿?不在家吗?”
“他好像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