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们的速度从未这么迅速过,几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他们将‘可怜’的老巴特遗忘在脑后,转而立刻准备出了献祭的马车。
其实,祭品应该是提前换好衣服的,可没有人提这个事情,他们都生怕潘多拉反悔。
潘多拉问神父,“死了之后,人能够见面吗?”
神父一怔,他立刻明白了什么。潘多拉还是年纪太小,不理解死亡的意义。
可怜的孩子,她是想见到哥哥吧。
顿时,神父露出和蔼的笑容,“当然,当然是这样,死了之后,你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潘多拉登上马车,整个村子的人都跟出来送行,他们想亲眼看到不详的小恶魔死亡。
双胞胎姐姐们也跟着马车后面,她们本来应该高兴的潘多拉即将去死的,可如今全家上下只剩下她们两个,姐妹俩再也开心不起来,一路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舍不得自己的妹妹。
马车的行驶速度比正常献祭要快许多,所有人都担心她反悔。
小女孩注视着远处已经能看到的深渊裂缝。
三年前,从第一次她靠近这里开始,似乎就有无形的声音在呼唤她,让她靠近。
如今,她终于再一次靠近这里。
马车行驶着,其他人都跟着跑步,他们终于来到悬崖边缘。
“伟大的地下恶魔啊,请接纳您的人类信徒呈上的祭品!”神父高声道,“希望您能够对我们的祀奉感到满意!”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台词,然后用力地使眼色——人们解开马匹,他们用力地将载着潘多拉的马车推入深渊。
当马车坠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爆发了剧烈的掌声。
村长站在悬崖边缘,他拿起了那把血迹斑斑的剑,将它也扔入黑暗之中。
-
潘多拉不知道悬崖边缘发生了什么,木马车砸在凸起的岩石上散架,而她向着黑暗坠落。
头顶的亮光渐渐远离,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潘多拉,她闻到了十分潮湿而幽深的味道。
坠入,坠入。
见不到底的深渊,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小女孩并不感到害怕,她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就在这时,在黑暗之中,七股力量蔓延出来,它们在坠落的她的身边打着转。
“看看这个孩子,令人惊奇。”一个声音沙哑地说。
诡异的是,潘多拉竟然听到了黑暗中的声音。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人类之中怎么会有这样干净到透明,却又如此强大的灵魂存在?”
“就好像一张完全未被侵染的纸,能染成白色,也能浸成黑色。”
“真奇怪,光明世界放弃了她——哈!不,是其他人类,他们一直致力将她染成黑色,真是我们的得力助手。”
“我喜欢这个孩子……或许她能够带我们离开这里。”
“万一她不愿意怎么办?”
“她都要死了,怎么会不愿意?”
潘多拉听着它们聒噪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传说中的魔王就是你们这等货色?”
七宗罪们:……
哪个天杀的人类教她的脏话?!
第86章
潘多拉不断地下坠,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从黑暗之中,似乎有无形的手托起了她。
“孩子,你想试试吗?”七宗罪问她,“如果你愿意与我们结契,或许你就能活下去。”
潘多拉眨着眼睛。
“可他们说,死了就能见到哥哥。”
“傻女孩,人类骗你的,死后什么都没有。”七宗罪说,“你真的不想活下来吗?一点活的欲望都没有?”
它们发现了,尽管她已经六岁,可仍然如此干净,干净到没有情绪、甚至也对生死没有什么看法。
它们以为让潘多拉答应是很难的事情,没想到,潘多拉想了想,就说,“好吧。”
……是因为怎么样都可以,所以才这么随便的同意了吗?
“如果我们结契成功,你就会得到最强大的力量。”七宗罪的其中一支力量笑嘻嘻地说,“但我必须要提醒你,过去没人成功过,所有的人都因为失败而死亡了。”
它们每一年都与‘祭品’尝试这种联系,可没人能够成功,其他人甚至都听不到七宗罪的声音。
“如果成功,你可以会变成超于人类的存在。”七宗罪说,“你会继承我们的力量与诅咒。”
“什么诅咒?”
“一些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它们吓唬她,“比如,你或许会长生不老,永远都不会死,变成另外一种怪物——或许比死还要痛苦。怎么样,害怕吗?”
“好吧。”潘多拉又说。
看起来,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七宗罪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是不是没听懂。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黑暗的力量笼罩潘多拉,颗粒状的烟雾一个接着一个的融进潘多拉的胸膛。
过去,七宗罪每一次尝试,都会让人类痛苦不已的在半空中便死去,外来的力量会被本体的灵魂最强限度的抵制。
可它们涌入潘多拉的身体是如此的自然而顺滑,潘多拉不仅没有任何排异反应,她的表情都没变过。
黑暗从深渊的四面八方涌来,融入女孩娇小的身体中。
等到七宗罪全部融合进潘多拉的体内后,深渊的黑暗似乎都比之前浅了几分。
潘多拉的脚缓缓地落在悬崖的低端,下一秒,七宗罪拥着她的身体,向着上面飞去。
“真稀奇。”七宗罪在她的脑海里说,“你的灵魂似乎天生就缺了一块,我们正好弥补上了这块。”
“什么意思?”潘多拉问。
“你天生几乎就没有感觉、没有情绪,没有欲望——而我们的到来,会补上这一块。”七宗罪笑道,“欢迎重生,孩子。”
黑暗的力量与透明的灵魂不断融合成为一体,潘多拉的记忆变成了它们的记忆。
悬崖边上,人们正兴高采烈地想回走去,就在这时,呼——一阵大风从身后刮来。
他们转过头,顿时都惊愕地呆立在原地。
人们看到刚刚被扔下的女孩从悬崖中飞起,她的身下是黑暗如墨的力量。
七股黑暗的分支从她的身后蔓延出来,犹如尾巴、又像是蜘蛛的线一样在空中飘动。
【谢谢。】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们对这孩子很满意。】
人们睁大眼睛,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黑暗的云雾向着他们涌来——
潘多拉低着头,注视着这一切,她什么都没做,七宗罪的黑暗已经席卷向这片土地。
“帮你报仇,不用谢。”这时,力量在她的耳边说,“感觉到了吗?吸收那些人的恐惧与负面情绪,抹杀他们的生命,我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希望下一次你能自己试试。”
在这个时段,七宗罪比潘多拉更要强大,它们几乎在主控的位置,带着潘多拉飞向村庄。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潘多拉说,“你们是魔王吗?”
“不,我们是七宗罪。”七宗罪说,它的声音就像是许多声音合起来一样,听起来有点怪异,“这个世界由各种力量组成。建筑的、自然的、生命的、还有光芒和黑暗。”
“我们是黑暗的力量,天生便是如此。只不过,我们变得如此强大,是因为其他生灵。”
“它们的恐惧和负面是我们强大的来源,尤其是人类,他们的罪孽才是我们真的祭品。”七宗罪说,“就像是你的村子,你的父亲暴怒又暴食,神父傲慢而贪婪……所有人类的恶行最终源源不断成为了我们,现在,我们便属于你了。”
“这个世界上有和你们一样的光明力量吗?”
“当然。”七宗罪说,“人类的美德也会给予光明力量。只不过可惜……这个年代没有一个领袖能够领导人类向善,就像你哥哥,一个美德夹杂在无数黑暗里,很难活下去。所以如你所见,我们很强大。”
在七宗罪让潘多拉了解它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村子边。
村里那些想看热闹和想亲眼注视潘多拉死去的的大人们全部丧命,留在的村里的只剩下孩子们和那些不忍心目睹,所以没有离开的少数成年人们。
村子里唯一丧命的孩子,只有恨潘多拉入骨的两个姐姐。
“切,竟然有这么多漏网之鱼。”傲慢说,“别担心,我来帮你解决——”
在这一瞬间,潘多拉阻止了傲慢,尽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可是她切切实实地让以为自己占据主动位置的七宗罪停了下来。
“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贪婪说,“那你也可以放下一场瘟疫。我们有这个能力。”
潘多拉眨着眼睛。
“亚尔曼说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她说,“走吧,我们要离开了。”
“谁?哦,该死的哥哥……”七宗罪们屏蔽了潘多拉,它们在自己的内部嘀嘀咕咕,“她已经属于黑暗了,为什么还……”
“没关系,我们慢慢教导她,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她总会忘记那个可恶的小男孩的。”
“我能听到。”潘多拉说。
七宗罪:???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它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为所欲为的宿主,以为以它们的强大,即使融合,也是人类变成它们的一部分,而现在却不知不觉有点像是它们成为了潘多拉的一部分?
狂野生长的七宗罪们有点慌。
不过,它们都呆在那片峡谷中太长时间了,至少现在它们离开了,不是吗?
……
塞勒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瘦弱的女孩,直到画面忽然不见,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深渊之中。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法蒂教皇。
“好了,魔女的记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法蒂教皇说,“这回你们相信了吧,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一把剑——现在我要看看它被村民扔在了什么地方。”
塞勒斯缓缓地坐在马车中,他沉下脸,眼眸都变得冰冷起来。
也就是他平时就很冰山,所以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法蒂教皇继续寻找,他们面前的画面再次回到那个时候,只不过主视角变成了那把被村长丢下悬崖的剑。
剑身还沾染着血痕的长剑在悬崖中不断地坠落,最后直直地落入悬崖低端,刺入地底。
法蒂教皇的权杖散发着光芒,他忽然举起手。
“那边!”
人鱼立刻拽着绳子,向着老人指的地方游去。
这个狭长的裂缝实在是太深、太长了。
赫斯特游了许久,他忽然停了下来。
即使是不懂能量的人类,塞勒斯都感受到,前方的黑暗中力量的涌动开始变得更加强烈和戾气。
他们像是来到了深渊的最深处,水流裹挟着能量,不友善地驱逐着所有生灵。
赫斯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法蒂教皇用权杖敲击,“赫斯特,孩子,你怎么了?”
赫斯特这才恍然回神,他转过头,塞勒斯第一次从年轻的王储眼里看到惧意。
他在害怕。
法蒂手指一勾,顿时,属于赫斯特的‘历史能量’涌现。
他们看到一年多前的赫斯特艰难地拽着一个红色的匣子向上,水流如同锐利的小刀在他的身边涌动,他浑身的皮肤都不断被割破,蓝色的鲜血在水中蔓延。
人鱼白玉的漂亮鳞片也在不停地渗血,鳞片像是宝石一样松动散落……痛苦的人鱼王储指甲变尖、下颚冒出鱼鳃。他被逼得露出了人鱼最兽性的一面,可想而知这是有多么的痛苦……
“如果不是诅咒,我就会死在这里。”赫斯特声线颤抖,“我不敢……我不敢靠近那里,我……我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了……”
法蒂教皇的眼里闪过不屑的神情,还不等他说话,塞勒斯已经开口,“那我去吧。”
“你怎么知道魔女的印记是否真的好用?”赫斯特说,“如果那印记也不被允许靠近,你会一瞬间被撕成碎片。”
塞勒斯站起身,他表情淡漠。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说,“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我建议我们都跟着他一起去。”法蒂教皇看向赫斯特,“我知道你很害怕,我可怜的孩子。可是我们进入深渊至今都没受到伤害,必然是塞勒斯身上的印记在发挥作用,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或许反而会死掉。”
赫斯特抿紧嘴唇,最后,他手臂的肌肉用力,重新拽起马车。
三人向着更黑暗的腹地游去,水流变得湍急,可他们并没有被水流伤害,赫斯特这才渐渐放松了一些。
“就在前面。”教皇说。
他吟诵咒语,六个光辉从他的法杖顶端飞出,停在了岩石两端的不同地方,勉强照亮了这一小片水域。
他们都看到,一柄沧桑而被铁锈侵染的剑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剑身深埋其中。
法蒂屏住呼吸,他轻轻地说,“我们找到它了。”
“该怎么带它离开?”赫斯特问。
他和法蒂教皇一同看向塞勒斯。
塞勒斯沉声道,“我去。”
法蒂教皇伸出权杖,他本来想用法术将剑所在的地方的海水隔离开,可是那里力量过于汹涌,他根本分不开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