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已经随便选了个沙发坐下,她敷衍地挥了挥手。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应该说,她又不是普通人类,谁敢来拐跑她。
潘多拉本来该嘲笑里奥,但里奥的操心妈妈脸实在是太认真了,让潘多拉一时间竟然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里奥走后,潘多拉便习惯性地蜷缩在沙发中,拿起那本厚厚的漫画继续看了下去。
她的表情平淡,嘴里还咬着棒棒糖。
几秒之后,整个平层铺着的巨大的地毯忽然顺着上面的花纹图案亮起光芒。
如果从天空视角俯视,就会看到其实整个平层是巨大的法阵,地毯的花纹组成了咒文封锁住了整栋楼。
哗啦啦啦——
落地窗外,透明裹着金光的锁链缠绕住大楼,更有细小的锁链从地面上忽然浮出,锁住了潘多拉的手腕和脚踝,以及小腹。
潘多拉好像没察觉一样,仍然翻着漫画。
直到有人走了进来,潘多拉才抬起头。
“几千年了,终于,哈哈哈哈……”手缠绷带,握着权杖的法蒂教皇冷笑道,“魔女,当你曾经散发诅咒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有想到,你我竟然还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潘多拉的目光却从他滑落到了法蒂身边的人。
她挑起眉毛。
赫斯特竟然站在法蒂教皇身边,他的鱼尾不见了,转而是一双笔直的腿。
“你站着的样子和你祖先更像了。”潘多拉说。
赫斯特似乎对她有所忌惮,稍稍移开了视线。
法蒂教皇不满地说,“魔女,我在和你说话!”
潘多拉终于看回他。她疑问地说,“你是谁?”
“我……我是法蒂,法蒂教皇!那日封印了你的其中一个领袖!”法蒂教皇愤怒地说,“你不可能不记得我,你在故意激怒我,是吗?”
“哦,是你啊。”潘多拉淡然地说,“我对长得丑的人一般都记忆不深,更何况你又老又丑。”
赫斯特的嘴角动了动,他似乎压下了自己想笑的冲动。
法蒂教皇愤怒不已,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看你能猖狂到何时!”法蒂冷冷地说,“你已经深陷我们的陷阱,这一次,你不会再有逃走的机会了。”
潘多拉这才动了动手,她手腕上的透明铁链哗哗作响,却十分坚固——她又用力量试了下。
她不由得叹息一声。
“恩狄尔的血。”潘多拉确定地说。然后她无语地看向法蒂教皇,“认真的吗,你们真的要把曾经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
“这次不一样。你不会有挣脱的机会的。”
法蒂教皇冷笑起来。
“人鱼的血咒世间无敌,不仅能够伤害身体,更是会在灵魂中留下印记——一万年前,你虽然逃脱了,可恩狄尔的血咒却已经印染上你的灵魂。”他说,“而小赫斯特更是恩狄尔血脉中最强大的后代,这里的法阵由他的鲜血铸成。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全部都占据了!你无处可逃。”
潘多拉动了动手臂,她的神色忽然一凛。
“怎么样,发现你无法调动七宗罪的力量了吧!”法蒂哈哈大笑起来,“血阵束缚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灵魂。只要在这个法阵之中,你就无法运用能力,你只是个普通人!”
潘多拉放下手,她冷淡地说,“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身体早就不是人类,就算你们能锁住我,可仍然不能动我分毫。”
听到她这样说,法蒂教皇的表情变得阴狠,他露出了一个可怕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不能动你分毫呢?”法蒂教皇说,“元帅大人。”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
身穿黑色制服的塞勒斯走了进来,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把被白色绷带缠绕的剑。
潘多拉的目光从塞勒斯的脸上,落到他手中的剑上。
从开始到现在,潘多拉的表情终于变得有点讶异。
“塞勒斯……”她收回神情,轻轻地说,“你很能干呢。”
塞勒斯垂着睫毛。
从进来开始,他就没有看过潘多拉。
他伸出手,解开绷带,绷带迅速地滑落,露出了里面锋利的长剑,刀身闪过冰冷的光泽。
“这是你第一次用剑吗,元帅?”法蒂教皇说,“希望你擅长冷兵器。”
塞勒斯垂眸注视着长剑,他的薄唇轻抿。
他没有回答法蒂教皇的话,教皇也并不生气。
“杀了她,元帅!”他说,“完美地取下魔女的头颅。”
很明显,老人已经在极度兴奋之中。
塞勒斯握紧了手柄,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闪过危险的冷泽。
下一秒,法蒂教皇的笑容僵持在嘴角边。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到了剑尖捅/穿他的胸膛,完美地从心脏的地方穿出。
猩红的血从刀尖滚落。
法蒂教皇瞳孔紧缩,与此同时,塞勒斯一脚蹬在他的后腰,并且借力从他的后背抽出了长剑,老人的膝盖屈下,身体倒在了地毯上。
塞勒斯冷漠地注视着在地毯上痉挛的法蒂教皇,他弯起左手手肘,缓缓地擦干剑身。
愚蠢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不擅长的武器?
第88章
法蒂教皇倒在地上,他的手指在地毯上无意识地抓挠着。
这是个诡异的场景,老人的胸口正不断涌出鲜血,可他仍然活着。
“……怎么……可能!”
他咳出一口鲜血,努力地将自己翻了过来,浑浊的目光不敢相信地盯向塞勒斯。
“你和魔女是宿敌,为什么……你,你竟然——!”
法蒂教皇想不明白。
在两千年后的那个时代,他亲眼看着星际联邦政府宣布塞勒斯的出生。
塞勒斯不仅是领袖,更是人类专门针对魔女而从小培养起来的利刃。他甚至在那个年代呆了将近三十年,耐心地等待塞勒斯长大,并且无数次确定他的为人可信。
法蒂教皇确信塞勒斯是一个不存在私情,职责为上的男人,他与魔女犹如星球的两端,白天与黑夜,绝对不可能交融。
赫斯特更是与魔女有世仇。
所以,法蒂之前才会说,这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以为自己集结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恨魔女,也是最强大的两个领袖。
没想到……
法蒂教皇的瞳孔震颤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难道你被魔女蛊惑,你爱上她了?”教皇不敢相信地说,他情绪激动得想撑起自己,却力不足。
“她不是魔女。”塞勒斯第一次开口,他冷冷地说,“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潘多拉。”
法蒂教皇开始咳血。
“不……不不……这不可能,你是,你是为了消灭她而降生的,你是人类的明珠,你怎么能爱上魔女?”
法蒂教皇虚弱而愤怒,他的下巴浸在自己的血水当中。
“我不知道你这短短的一年中发生了什么,可你被骗了!”法蒂教皇挣扎着说,“你并不特别,所有与魔女有过交集与利益的男人,最终都爱上了她,这是魔女的蛊惑,塞勒斯,你清醒一点……”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赫斯特。
“恩狄尔最终也爱上了她,不信你问他!”
面对法蒂教皇的控诉,赫斯特垂下睫毛,他转开了头。
这无疑是一种默认。
“呵。”
这时,屋里唯一清脆的女性声音响了起来,法蒂教皇撑开眼皮,他看到潘多拉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纤细的手腕上带着透明发金的锁链,可这没有阻止女孩。
潘多拉来到血泊外一厘米的边缘停下,她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撑着自己的脸颊。
法蒂教皇便对上了那双幽黑的眼睛,这让他一颤。
“不可能,你怎么会——”
“怎么会能动?”潘多拉的嘴角缓缓地勾起弧度,她声音冷淡而傲慢地说,“你以为你是谁,老头?同样的套路,你以为我真的会上当两次?”
“什么……”
法蒂教皇睁大了眼睛。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赫斯特了。
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人鱼年轻的王,他着急地说,“赫斯特,好孩子,控制法阵中恩狄尔的血液,杀了这个魔女,保护你的族人!”
赫斯特一动未动,看起来对发生的事情并不吃惊,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法蒂教皇一怔,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一脸冷漠的塞勒斯和赫斯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难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想站在魔女那一边……可,可是你们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她明明是你们的敌人,难道你们两个都被她蛊惑了?”
“你有毛病吧。”潘多拉终于听不下去了,她冷冷地说,“你又知道我蛊惑那个蛊惑这个了,一群臭男人而已,配让我废心思吗?”
塞勒斯&赫斯特:感觉有被冒犯到……
潘多拉伸出手臂,非常粗鲁地抓起了法蒂教皇的头发,让他看向塞勒斯。
“看见了吗,你们人类的明珠。”潘多拉的手捏着教皇的下巴,她细眉微挑,轻笑道,“他自愿,而且心甘情愿。是不是要气死你?”
不愧是潘多拉,在任何场面和局势中都能胡闹。
如果是过去,塞勒斯可能会叫她的名字,让她暂时收敛。
可是在这一瞬间,塞勒斯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穿着红色复古长裙,眉眼凌厉而飞扬的女孩,让塞勒斯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有了未来的影子。
末日教堂中的那个潘多拉,与如今的潘多拉,两个火焰般的身影仿佛正在逐渐融合在一起。
过了几秒,塞勒斯才开口,“潘多拉。”
他倒是不介意女孩的恶劣,可在没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让潘多拉多接触法蒂教皇。
——万一这老头的血有毒呢?
毕竟,眼前的老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法蒂教皇,人类历史中法力最强、也是最后一任拥有特殊力量的教皇。
所以,哪怕他的心脏被洞穿之后仍然能够说话,也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如果他忽然又说自己有第二计划,忽然阴了潘多拉,那怎么办。
潘多拉松开手,法蒂教皇又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毯上,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的脸部肌肉抽搐着,露出一个有点可怕的微笑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会再活过来的。”法蒂教皇呢喃道,“这次就这样算了,下一次我苏醒的时候,我会将你们都全部解决掉……”
是了,他仍然会无数次复生。
一直在旁没说话的赫斯特薄唇轻抿,他看向潘多拉。
潘多拉感受到了人鱼的注视,她也燃气头。
当他们的目光对在一起的时候,赫斯特的脊梁都攀上了一层冷颤。
……恍然之间,赫斯特感到自己对她无比熟悉,以及有一种深刻入骨的恐惧和复杂的情绪涌上头。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赫斯特不知为何下意识想要躲避潘多拉直白的目光。
他垂下头,然后低声说,“潘多拉,人鱼一族欠你的,我现在还给你。”
“你要做什么?”法蒂教皇已经意识到不好。
赫斯特已经双膝笨拙地蹲下,他的手指指甲伸出来,变得和野兽一样锋利,然后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滴滴答答,蓝色的血液连串地滴进地毯上红色的血泊当中。
下一秒,两种颜色的血液犹如调色盘一样抽丝融合。
“你这是要做什么?!”法蒂教皇质问道。
赫斯特抬眼,淡灰色的眼眸看向老人,法蒂教皇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嘲弄。
“你说过,人鱼最擅长血咒。”赫斯特淡淡地说。
法蒂教皇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要对我用血咒?你——”
与此同时,赫斯特的血咒开始发挥作用。
原本锁在潘多拉身上的锁链已经全部消失,整个巨大的法阵接到新的命令,锁链转而锁住了血泊中的老人。
锁链缠住他的身体,紧紧地束缚。
法蒂教皇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仍然露出笑容。
“可怜的人鱼,就算你锁住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说,“你锁住的只是□□而已,等到我死了,我便会再一次复生。”
赫斯特注视着法蒂教皇,他的神情已经变得怜悯起来。
“你一点都不了解人鱼。”赫斯特淡淡地说,“你以为锁住一个人便是人鱼最凶猛的招式了吗?当然不是。”
赫斯特将手放入了教皇的血泊当中,年轻的人鱼王念起谁都听不懂的语言。
他苍白的皮肤闪过一层诡异的纹路,并且开始顺着图案发光,那光芒一直随着他手腕喷涌而出的蓝色血液汇入老人的血泊当中。
并且在他眼睁睁地注视下,那股蓝色的血犹如行进的线丝,一直蔓延进法蒂教皇的胸膛。
“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察觉不好的法蒂教皇终于惊恐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见鬼的事情?!你——唔——”
法蒂教皇已经习惯死亡,所以可以忽略这些被他托身的可怜教徒受到的伤害,所以才会被一剑捅心后仍然能尽量正常的说话。
可是现在,老人第一次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