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会议室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几个医生回忆起赵亦程在医院第一次给病人动手术的情景，当时病人是一个94岁的老人，老人年纪太大，病情又过于复杂，赵亦程给这位病人做手术时镇定自若，和现在的情绪态度如出一辙。
或许他们在坐每一个人都比不上这个25岁的年轻医生，他的内心比任何一个人更为坚定且强大。
捡起桌上会议记录本和签字笔，赵亦程站起身：“如果要吃上官司，我也不介意请个律师。”
说完，人离开会议室，众人面面相觑。
许爸爸前两天已经出院，偶尔还需要来医院复查，现在许家父母就住在两人新房里。
许盈盈之前偶尔会来医院看周桐桐，但最近忙，她就很少过来了。
开车去往《流行之星》录制大楼，赵亦程将车子停在大楼外一片空旷区域，然后给许盈盈发信息：我来接你了。
那边没有回信，她似乎很忙。
从车内隐秘盒子里拿出一包烟，赵亦程给自己点燃一根。
其实他抽烟，许盈盈不知道。
跟她同居后，他就再没有抽烟，而今天心情有些烦躁。
望向《流行之星》录制大楼，手上的烟头在昏暗车内明明灭灭。
《流行之星》节目已经录制到第三期，每一期他都只看一点便不愿意再看，她跟那人在同一个战队，他们坐在一张导师席位沙发上，镜头每次切换都是他们同框的画面，每次看到都会很烦躁。
许盈盈有多喜欢陈珂？
大学时，赵亦程去过许盈盈的女生寝室，那时所有学生已经放假，她们寝室的女生几乎都走完了，只有她一个人住在寝室等他们学校放假一起回A市。
准备回家那天，他来她们女生寝室帮她一起收拾行李，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她的寝室。
她的水杯印有陈珂头像，她的床上有陈珂头像抱枕，甚至连墙上都有陈珂的个人海报。
其实他当时很想撕了那张海报，但终究也没那样做。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从背后抱她，问：“许盈盈，我和陈珂你更喜欢谁？”
她想都没想，笑盈盈道：“陈珂！”
或许他真不该拿自己跟她偶像较劲，她的偶像活在电视屏幕里，终究也介入不了他们的世界。
然而虽是这样想，跟她收拾行李回家那天，他还是“不小心”打碎她的水杯。
还有那个抱枕，他想扔进垃圾堆，可惜没理由。
只是原以为不会有交集的陈珂，现实中遇见了，还跟许盈盈闹出“夜宿门”。
熄灭烟头，用纸巾包住烟头丢进装废弃的小盒子里，随后打开一盒口香糖。
如果亲吻，他不希望她闻到烟味。
半晌，许盈盈回信。
许盈盈：你真好，我今天把车子留在这边，你明天得送我过来。
赵亦程：嗯。
十分钟后，许盈盈走出大楼，脚下高跟鞋富有节奏地发出脆耳声响。
开门上车，许盈盈问：“桐桐今天醒了吗？”
赵亦程摇头。
许盈盈触摸他搭在方向盘上指骨分明的手：“别担心，她会好的。”
翻开手掌与她十指紧扣，赵亦程安静咀嚼口香糖。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许盈盈担忧道：“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启动车子驶入车道。
现在是晚上八点，城市灯火已经亮起，道路两旁是一盏盏暗黄闪耀的路灯。
似乎想到什么，许盈盈从包里拿出一份稿纸，道：“有人送我一首歌，虽然还没有填词，但旋律很好听，我哼唱给你听好不好？”
没等赵亦程回应，许盈盈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看五线谱，一边手舞足蹈哼唱：“啦啦啦……”
唱完，她闪动着大眼看他：“怎么样？好听吗？”
“一般，谁送的？”
“……”
许盈盈傻笑了一会儿，道：“我、偶、像、陈、珂。”
安静。
见没有反应，许盈盈偏头看他：“你不意外么？连我自己都惊讶。”
“意外。”他没有看她。
“我想回去自己填词，我想把我心中的爱情写进这首歌里。”
想把她的阿亦写进这首歌里，想把和他的甜蜜都写进这首歌里。
拿起稿纸，许盈盈又重复哼唱，她似乎很喜欢这首歌的旋律。
忍耐许久，赵亦程伸手过来：“让我看看。”
许盈盈疑惑：“你在开车怎么看，回去我教你看五线谱。”
“我能看。”
太过信任他，许盈盈毫不犹豫递上稿纸。
赵亦程连没看一眼，摇下车窗将稿纸伸至车窗外。
一阵狂猛的风灌入车内，白色稿纸在夜晚的风里消失不见。
许盈盈呆若木鸡。
像不像他小时候扔掉她的夏威夷果，以及高中时，他在校门口打翻男生送给她的饼干盒子……
许盈盈感到委屈：“你干嘛——”
那些都是她喜欢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摇上车窗，赵亦程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你怎么可以乱扔我的东西！你知道写一首歌要花多少心思？！”许盈盈红了眼眶。
赵亦程脸色糟糕：“花多少心思？他应该在你身上花心思？”
“很多创作歌手会给好友写歌，他送我一首歌又有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给你写歌？”
“朋友！”
“是朋友，他给你写歌，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给女性朋友送衣服和包包？”
“你别强词夺理！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说不过他，说不过他……
许盈盈趴在车子前操纵台上哭。
结婚一个月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她哭，他开车，接下来的时间再无交谈，或许他们谁都不想争吵。
心里委屈，许盈盈闷声哭泣，鼻子堵塞难受，她用纸巾用力擤了一下鼻涕后，继续趴在车前操纵台抹泪。
车子开进小区车库，两人迟迟没有下车，她还在哭。
给她递上纸巾，赵亦程浅声道：“别哭了，爸妈在家，你是想让他们看见？”
没接他的纸巾，许盈盈自己抽一张擦眼泪和鼻涕：“就是让他们看见！你欺负我！你对我不好呜呜……”
“盈盈，我今天很烦，能不能别闹。”
“就你一个人心烦！我没有闹！”
开门下车，许盈盈踩高跟鞋走向大楼电梯。
半晌，赵亦程走过来牵她的手，她甩开，他又牵上，而后将她带入怀中。
“丑八怪，妆都花了还哭？”
他过来哄她，许盈盈鼻子又酸了。
见她眼睛又湿润了，赵亦程低头亲她的嘴巴：“别哭了，我心疼。”
“路上你都没哄过我一句，你才没有心疼我。”许盈盈委屈瞪他。
抱紧她，他低沉道：“我不说，但真的心疼。”
谁会喜欢看自己的老婆哭呢？
脸埋在他怀里，许盈盈这下心里好受些了。
“不哭了嗯？”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啊！！！！！
第48章 周氏夫妻
回来时，许盈盈眼睛还红着，怕被爸妈看见会担心，一回来便回了房间。
许妈妈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问道：“盈盈怎么了？怎么不吃饭？”
低头吃饭，赵亦程平静道：“可能心情不好，我一会儿给她带饭。”
许妈妈点头：“行吧，你要多哄哄她。”
“嗯。”
许妈妈离开，赵亦程一个人坐在餐厅吃饭。
半个小时后，他带一份饭和几样菜走回房间，房间里，许盈盈闷在被单里睡觉。
把晚饭放在床头柜上，赵亦程看她：“起来吃饭。”
不应。
蹲下身拉被子，拉不动，她在里面紧紧扯住被单。
伸手连人带被地抱住她，浅声道：“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那你还乱扔我的东西。”闷闷的声音从被单里传来。
“我不该扔么？如果别的女人送我一只手表，我还很喜欢那只手表，你想不想扔？”
“如果是你朋友或者偶像送的，我不会扔！”
想法不合，隐隐又有吵架的趋势。
脸埋在她身上，赵亦程沉寂好久才道：“那如果你很嫉妒那个朋友或者偶像呢？”
他嫉妒陈珂，从知道她和陈珂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开始。
“我不会嫉妒你的朋友和偶像。”许盈盈辩驳。
赵亦程苍然一笑：“所以你从来不理解我的心情……”
“你也不理解我的心情。”
“……”
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不想和她闹矛盾，赵亦程道：“起来吃饭，妈煮了小龙虾。”
掀开被子一角看向桌面，餐盘上确实有小龙虾，许盈盈红着眼坐起身开始吃饭。
“别吃太多，有点辣。”
“辣才好吃。”
似乎又在食物问题上较劲儿了，赵亦程干脆不说话，看她吃了一会儿，他进到浴室去洗澡。
晚上十一点。
许盈盈洗澡后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手不时拍打脸部，一直发出噼噼啪啪声响。
赵亦程穿睡衣倚靠床头看笔记本电脑，他在键盘上飞快录入文字，也不知道每天睡前他都在忙什么。
半晌，许盈盈抹完面霜后上床，关上这边的床头灯，她背对向他躺在床的另一边。
见她回来睡了，赵亦程没过多久也合上电脑，关上另一边床头灯，房间陷入黑暗。
这张床很大，以前两人处在甜蜜期，晚上无论怎么闹都不会滚下床，现在许盈盈刻意靠床边睡，两人身体离得很远。
过了一会儿，赵亦程一只手伸过来，然后是整个人靠过来。
她屈身背对他，他也屈身面向她，许盈盈能感受到身后火热胸膛。
良久。
许盈盈：“你干嘛？”
“我就蹭蹭。”
分明是在引诱她。
这男人才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干净纯良，好像她的第一次，也是在他的诱导下做的。
许盈盈喜欢跟他那样，又怎么可能忍耐得了他这般？于是翻身和他面对面拥抱，唇舌交缠过后，身体也紧紧交缠。
床头吵架床尾和，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第二天，两人还是很少说话，即便昨晚有过肌肤之亲。
许盈盈不知道回去要如何跟陈珂解释，而赵亦程似乎也有心事。
在送许盈盈去《流行之星》录制大楼的路上，两人都心照不宣着。
市区医院。
今天心脏外科比以往要热闹，因为周桐桐父母来医院了。
原先以为周桐桐父母是一对贫苦夫妻，无法给自己的孩子支付医疗费用，无可奈何之下才将孩子一个人丢在医院。
然而来到医院的这对夫妻，并没有所有人想象的那般落魄，女生穿着体面，虽然衣服质量不怎么样，但打扮的还挺光鲜，她脸上还化着淡妆，红唇之下那双薄唇凌厉而刻薄。
见周桐桐还躺在心外监护室里，她显然很激动，一直质问护士到底是谁害她女儿变成这样？
这里的护士都知道周桐桐的特殊情况，知道她有一个怎样冷血的父母亲，护士没给好脸色道：“还谁害她呢？你不知道她的病有多严重？”
“什么就严重了？来医院之前她明明还好好的，气色也很好，你们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连呼吸都要依赖呼吸机！你们把好好的一个孩子折腾成这样？！”
周氏一边抹泪一边叫骂，把几个年轻女护士气得不轻：“你还有脸说我们折腾孩子？！要不是我们赵医生愿意给桐桐做手术，可能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
“动手术你们把人弄成这样？把人当小白鼠做实验了吧？哎哟我可怜的桐桐啊！”
周氏眼中有泪，似乎受了天大的羞辱和委屈，一旁周父轻拍她的背，对几个护士呵斥道：“你们医院医务人员就是这种服务态度？而且谁允许你们给桐桐做手术还把人往死里医！动手术之前是不是需要病人亲属签字？我们没有签字！现在把桐桐医治成这样你们谁负责！把你们医院领导叫过来！”
男人戴有眼镜，看起来似乎有些学历，懂的事情还不少。
众护士面面相觑。
她们都知道周桐桐的手术全权由赵医生负责，但她们都不愿意供出赵亦程。
“别在这里闹好吗？！医院不是你家！”实习女护士怼话。
周氏夫妻被气得面色发黑：“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是不是医院里所有医护人员，我们都要像对皇帝一样供着你们？”
“谁要你们供！要走我们不阻拦！”实习女护士道。
这边正吵得火热，引来不少路人观望，知道再吵下去对医院形象很不利，女护士们想要偃旗息鼓，奈何周氏夫妻一直不依不饶。
恰时，赵亦程和宋健走过来，护士们见赵医生来了，个个都变成了淑女，只听周氏夫妻单方面叫嚣。
听到这对夫妻一口一个桐桐哀嚎，赵亦程和宋健自然也猜出两人的身份。
“闹事的来了。”宋健拍了拍赵亦程肩膀，后者面色如常。
走上前，赵亦程平淡道：“你们是周桐桐的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