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不懂,我看着那小子长大,他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老爷子笑得越发慈祥,“放心吧,我看这小子从小就对你这个小姑娘不一样,他呀朝我和他爹,看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变了。”
老爷子见她这样,再接再厉道:“再说,你们也是娃娃亲,老爷子我向来一言九鼎,不会跟你们家轻易毁约的。”
这几句话砸下来,舒姌一个头两个大。
这算什么?童养媳?
太扯了吧。
所以她一直觉得,别人对你好十有□□都是有目的的,天上哪会掉什么馅饼啊,全都是套路。
于是她当晚又失眠了,不断想着老爷子的话,心里一阵阵绝望。
以前她还在想,以后谁要跟许沉过一辈子,那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现在她是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爷子见舒姌上楼后才赶紧从衣服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手写一连串的字发过去。
姑娘大了总有自己想法,你小子真喜欢人家就好好跟人家说,都是成年人了别畏畏缩缩不好意思,再放养下去就该飞咯。
许沉:爷爷你跟她说什么了
老爷子:我说你们再过两年该订婚了
许沉:……
老爷子:怎么了臭小子
许沉:我说要娶她了吗
老爷子看着自家小子发过来的话,扁着嘴摇摇头。
这嘴硬得跟他年轻时有得一拼。
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拆穿:嘴巴没说,心里都想无数回了,你爷爷我还不懂你吗
许沉:……
老爷子:真喜欢就别磨磨唧唧跟个小姑娘似的,你爸让你后面几年出国是吧,走之前赶紧跟人说了,别回来以后看见物是人非乱发脾气
老爷子平常不怎么说话,一跟自家这大孙子说起来就停不下来,此时更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许沉被自己爷爷长篇大论教育了一番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舒姌回S市那天,秦婉亲自来机场接她。
那天正好周六,她叫许沉一起去接妹妹时,许沉一口拒绝,继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一堆资料和书,为即将出国做准备。
秦婉和老爷子一样,这一刻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
似乎所有人都看出许沉对舒姌是个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
看得人在一边干着急。
要到四月份以后各大院校表演系才会陆续出最终专业成绩发放合格证。
舒姌回S市还得继续在珈伦上学,好好复习准备六月的高考。
之前在京影和首戏专业考试时,她在最后的即兴表演那关认真演绎完后,观察那些专业考评老师的表情时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
最后这几个月就该回学校复习下文化课。
跟以前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微博不知怎么被人扒出来,没一个月粉丝就从两位数涨到了四位数,隐隐有破万的趋势。
她之前注册微博也只是为了粉几个童年时的男神女神,平时发的东西少,她也不爱自拍,顶多随手拍拍风景照上传上去保存。
结果网友们总是无所不能,不知怎么就扒到她这小透明的微博了。
一波接一波的彩虹屁吹得她有点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回到珈伦中学时,看她的人明显变得更多了。
因为只报考了两所艺术学校,还都是在京都考完就能走,所以她是艺考生中回来得还算最早的一批。
班上也有一些人去了艺考,而且是多校广撒网,忙得现在都没回来,三十个座位空了一半。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熟悉的人最近热搜上了好一段时间,甚至在近来年轻人都喜欢的数字站火了一波,大家都对归校的舒姌很好奇。
除了一直心情不佳的许沉。
大家依旧因为畏惧许沉而不敢上前找舒姌说话,少数人只能在QQ上偷偷问她一些事或者干脆在学校论坛开楼讨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沉的存在倒像个天然防护网,阻挡了好多人前来打扰她。
其实高三下册都是拉通了总复习,舒姌在高一到高三都在刻苦用功学习,现在倒没什么紧张感和压力了。再说艺校要求的文化课成绩并不算高,她就算比平时考得再砸也能轻松超越一大票艺考生的文化成绩。
所以上课她只选择性地听,唯一让她惊讶的是,苗晴天的座位也是空的,她听童笑说,苗晴天也去艺考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苗晴天成绩很好,甚至比她还好,舒姌一直以为苗晴天会考个重点名校什么的。
苗晴天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去哪儿考的什么。
舒姌只关心了一会儿就随它去了,别人的事她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和人生。
唯一让她有点纠结的是许沉的态度,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怎样还是怎样。
而且突然对她变得特别冷淡,冷淡到舒姌都快怀疑这人是长大了想通了终于变心了。
直到一天晚自习下课,舒姌不小心把自己水杯碰倒了,半杯水撒了许沉半个桌子加他刚写完的卷子。
中性笔的墨被水晕了一大片。
周围人都惊了,舒姌更是大脑当机得连那横倒在许沉卷子上的水杯都忘了拿回来。
她内心直呼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她的目光缓缓挪到旁边许沉貌似紧绷的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哈哥哥。”
说着她赶紧伸手收回自己水杯,顺便起身去卫生角拿了一块看起来很干净的干抹布凑近许沉的卷子一点点吸水擦干。
许沉垂眸看着女孩的头顶和黑亮细直的长发,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的水果香味。
他身子忍不住往前凑了一点。
舒姌给他擦完卷子直接直起身子,好巧不巧,侧脸擦过许沉紧抿的唇。
舒姌全身僵硬。
周围班上吃瓜的同学惊得忍不住纷纷张嘴,坐在前边只扭了个头往后面看的蒋珺和童笑看完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秒,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意味深长。
几秒后,舒姌彻底反应过来,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捂着被嘴蹭过的脸,满眼惊恐地看着许沉。
作者有话要说: 舒姌:我不干净了
许沉:……
许老爷子:一把年纪操碎了心
第55章
许沉被她这态度弄得有点烦。
唇抿得更紧。
舒姌看出不对劲,默默放下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转身将抹布放回去。
背对许沉时,舒姌苦了下脸。
周围学生早在看出许沉貌似有点生气后就自觉散场,各回各位装作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其实经过整整三年同窗,大家早看出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虽然人传是远亲关系,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着看着就看出些东西,但又因各种原因,众人彼此心照不宣,顶多在私下偷偷议论猜测一下。
经过下课时的一节小插曲,舒姌接下来两节晚自习都安分守己,争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
许沉后面时间全程都在看书,都看些她看不太懂的书。
时光真是奇妙,总是不动声色地改变着每个人。明明这人以前根本不爱看书,还要靠她每天去他房间念。
舒姌不知道他看没看进去,总之她自己是半个字没看进去,左边脸总是不自在。
那感觉难以形容,总之就是心有点慌,连带着脑子都有些转不动。
虽然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就是不小心被人嘴巴蹭了一下吗,你看看人家都一点不在意,你自己在这儿纠结个什么劲儿,不如好好学习!
然而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下,舒姌全程神游完今天的晚自习。
放学后,她跟在许沉身边一步步朝校门走。
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
舒姌又一次感觉到了尴尬,这感觉她自己都很奇怪。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再陌生的人在一起相处三四年也总归是熟悉了,不说话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但到了许沉这里以往的经验都不奏效,该尴尬还是尴尬。
舒姌把这感觉归类于两人磁场不和。
许沉:“嫌脏?”
旁边人突然的问话让还在恍惚的舒姌一时没反应,间隔两秒后,她才侧脸抬头去看他。
少年眉眼锐气盛,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冷漠的距离感。
舒姌赶紧否认:“没有啊。”
许沉认真分辨着她话的真实性,不悦拧眉:“那你之前一副鬼样子。”
后面三个字语调咬得有些重。
舒姌面对许沉就跟宫女面对皇帝一样,多半时间都是诚惶诚恐夹着尾巴做人。
“哪有,”她继续否认,“我就是第一次被男的亲,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行嘛?”
她说完就去瞄许沉的神色。
嗯……这话还挺管用。
许沉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三分,心里那点膈应随着少女这话烟消云散。
许沉这态度让舒姌又是宽慰又是发愁。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影响身体健康,今年健康避过一个寒冷冬天的舒姌还是在初春时不幸感冒发烧。
一觉醒来人就跟废了一样。
秦婉给她请了假,叫私家医生上门开了药。
许沉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佣人热好药端上去。
黑乎乎的一碗,闻着就觉苦涩。
秦婉偏向中医中药,家里不管谁生病了,她都主张中药优先。
佣人正端着药一步步上环形梯,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
佣人转头,看见自家少爷上来,赶紧招呼。
许沉简言:“药。”
自从几年前撞见舒姌换衣服,他就没再主动去过她房间。
时隔多年,他再次推开那扇门。
房间里有她身上的味道。
屋子里很黑,整个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许沉按照记忆抬手打开一盏光线柔和的小灯,关门。
床边的纱帘依旧是拉上的,被子里微微隆起一团。
还没走近,他就听见她极轻的呓语。
听不清内容,声音模糊断续。
许沉将那碗药放下,人坐在床边,借着微弱光线看着她。
大概是生病人不舒服,她睡得很不安稳。
他抬手去摸她额头,手心太热,他摸不出什么差别。
舒姌依旧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他凑近些,想听清楚。
舒姌含含糊糊不断喊着同一个称呼:“妈妈……”
许沉心情有些许复杂。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有次发烧,奶奶用额头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他屏住呼吸凑近她。
额头还没碰上去,舒姌突然睁开眼睛。
许沉身子僵在那里。
舒姌的目光有些涣散,光线太暗,她只看清眼前人一个大概轮廓,只依稀分辨清是个男人,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试探性叫一声:“……爸爸?”
许沉:“……”
他刚想趁她意识还模糊的时候起身。
一只手猝不及防朝他扇来。
紧接着就是一小声唾骂。
“渣男。”
少女的声音因感冒翁得厉害。
一巴掌没带多少力气,但在隔音安静的屋里有几分响亮。
许沉半张脸微痒,沉默看着她半梦半醒的神态。
扇完一巴掌,她又脱力一样睡死过去。
像只猫儿,小小一只,看着凶实际上就是个纸老虎,毫无威胁力。
许沉没叫她,就一直坐在床边盯着她看。
一向冷冽锋锐的脸上不自觉多了抹柔情。
他有瞬间希望她就一直这样睡下去多好。
这样多听话。
也不会隔三差五总惹他生气。
危险的想法只停留片刻消散。
他虎口端住她下巴,掐着她的脸晃了晃。
“起来喝药。”
对方皱眉挣脱开他的手,眯着眼抬手拉被子,将自己彻底蒙在里面。
许沉看着被子里高耸起的一团有片刻无奈。
他抬手去扯她被子。
他力气向来大,剥玉米一样将人从被子里剥开。
继续道:“喝了再睡。”
舒姌被迫醒来,头晕脑胀地看着他。
片刻后,她突然坐起身子,双手环住他脖子。
“商量个事儿呗哥哥。”
大概是发烧原因,少女的身体热得像个火球,灼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
许沉喉结微动。
舒姌继续撒娇一样道:“太苦了,帮我倒了呗。”
之前两顿她被这中药折磨得反胃直想吐。
许沉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舒姌脑子晕得厉害,下巴靠在他肩上,闭眼道:“求你啊。”
少女的声音沙哑慵懒,带着点漫不经心和鼻音。
许沉被她撩得身子一动不动。
喉结再度滚动两下,头微侧,垂眸看着肩上的人。
良久沉声:“会勾引男人了。”
舒姌脑子烧得快短路一样,喉咙轻轻嗯一声,没怎么听清他说什么就又睡了过去。
许沉就这样持续同一个动作任她下巴这样靠着,直到肩膀发酸才抬手揽过她的肩,将她缓缓放倒在床上,替她捻好被子。
第一次做这动作他手有些生,只照着记忆里奶奶给他捻被子的模样一点点复制。
捻好后他又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阵,确定她睡死了才微勾了下唇角,俯身轻轻印上她的唇。
和想象中一样软。
蜻蜓点水一下他就离开她唇畔,端起旁边那碗早已凉透的药,起身去洗手间倒掉。
洗手台上是一面圆镜,他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里面那个喜形于色的人陌生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