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萧寒和姜灏都是最后一个考场的。第一门考语文, 死记硬背的知识点不少, 两人分工合作将知识点缩印在纸上, 一人一半。
然后勾肩搭背去最后一排倒数第二个位置找第二十二考场的镇山太岁楚枫。
角落里光线不是很好, 楚枫侧趴在桌上假寐,姿态散漫。白衬衣袖子被他挽到手肘,露出劲瘦有力的手臂。
“枫哥, 要答案吗?一会儿我传给你。”姜灏大大咧咧往课桌上一坐。
因为月考,今天早上六点半不到,学校的大喇叭就开始循环播放励志歌曲《哪吒之魔童降世》,到现在楚枫脑子里都是“一朵莲一朵莲一朵莲花”。
“不要。”楚枫坐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将碎发往后抓, 露出眉骨和额头。
姜灏心里啧啧一声, 他枫哥就是贼鸡儿帅,脸好看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帅。
卢萧寒手里拿着一只铅笔转,“哥,你还准备镇着倒一呢?其实吧, 人要有向前看的野心,不应该停滞不前……”
楚枫拿橡皮砸他,“滚滚滚,管好你自己吧。”
监考老师没来,作为差生的自我修养,争分夺秒多背几个知识点这种情况是完全不存在的。
大家三五一堆,男生聊游戏聊手办:“哎,新出的游戏玩了吗?”“昨天晚自习下了,体验感不错,尤其是可以开直升机,爽歪歪了。”女生聊楚枫:“哇,就冲这个颜值,我下次还要继续在二十二考场呆着。”
突然,吵吵闹闹热闹非凡的最后一个考场安静了一瞬。楚枫抬起头,顺着众人视线往门口看了一眼。
不是监考老师来了,而是孙绵绵来了。
她是转学生,上学期期末没有成绩,所以也被排在这个考场。
开学已经有一个月了,女神的光环依然闪亮。考试这天学校对于学生的着装要求不太严格,所以不少女生脖子上手上都多了精致的装饰品,再不济头发上也要别个漂亮发夹。
孙绵绵还是白衬衣校服裙,清清爽爽的高马尾用一个黑色弹力发绳扎住了,发绳上有个粉色小熊。
仅此而已。
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情不自禁追着她看。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她走到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子坐下。
卢萧寒小声道:“枫哥,打个商量,考完试咱俩换个座位呗,我也想和女神坐同桌。”
他话音刚落,就被姜灏对着腰窝捅了一下。
楚枫长腿往前伸了伸,懒洋洋地看着卢萧寒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卢萧寒被看地一缩脖子,他枫哥就是这点不好,高兴了笑生气了也笑,忒吓人。
小时候被楚枫按在地上揍的不太美妙的回忆浮现出来,他赶紧摆手,“不是,别,我就想想。”
楚枫嗓音淡淡,“你想都不要想。”
预备铃响,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进班。姜灏赶紧勾着卢萧寒的脖子往座位走,一边走一边用食指指节在卢萧寒额头上敲,“你还想和女神做同桌,我看你不如想想自己怎么个死法。”
二十二班考场里的学生个个拎出来都是让老师头疼的人物。除了孙绵绵这个转学生,整个考场包揽了全年级最差的三十九名。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就是让他们抄都抄不出个花来。
考试铃响,两个监考老师在班里转了几圈,就一前一后一个看书一个看手机了,放心得很。
拿到卷子,楚枫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别说,小姑娘给他勾出来的必考古诗文填空,还真是压上了好几道。
如果他还是写错了,她会不会生气不理他了?
绿色的2B铅笔在手里转了几圈,楚枫开始填机读卡。
上午考两门,除了要去洗手间的,大家都继续呆在考场里。
语文还好,上了十几年学又不是文盲,编还是能编一些。数学就不一样了,不会就是不会,除了选择题,怎么编?
矮子里头拔高,考数学之前,姜灏和卢萧寒堵着教室里座位第一排的第一个学生。卢萧寒在人家瘦了吧唧的背上使劲拍了几下,用自以为温柔的眼神望着他:“兄弟,听说你上学期期末成绩考了七十八,流批啊。”
卢萧寒又黑又高又壮,面相还有点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货就一傻白甜,不熟悉的人却能被他一张脸唬住。
男生感觉生命受到了危险,禁不住抖了一下。
姜灏一把推开卢萧寒,“起开,看把人吓的。你手劲大的快把小兄弟的肺给拍出来了。”说着,在男生被拍疼的背上揉了揉,笑得真诚,“小兄弟,今天就靠你了,记得把答案传出来啊。”
“行行行。”男生飞快点头。
孙绵绵原来的初中数学老师是一位全市有名的特级教师,讲课清晰易懂,还很幽默,一点儿也不枯燥乏味。学习就是这样,一旦开窍,成绩就有了大幅提高,成绩好了学习的兴趣自然也有了。三年来,在良性循环下,原本成绩一般的数学愣是变成了孙绵绵的拿手课目。
这次月考的题目除了最后两道大题,难度算是中规中矩。孙绵绵全部做完,距离结束还有十几分钟。
她抬头望前一看,楚枫果然又睡了。
被压在胳膊下的卷子露出一半,大片大片的空白,连个“解”字和冒号都没有。
如初雪般寂寞。
好吧,这人不会就是不会,从不作弊,起码做人是诚实的。想到这里,孙绵绵突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要给学渣找借口啊?
叹了口气,她又把注意力拉回试卷上,开始检查。
监考的男老师坐在最后盯着二十二班班的板报,端着保温杯吸溜吸溜地喝。女老师在班里走了一圈,又坐下拿起书看。
趁着两个监考老师没注意,大家抓紧最后的时间传答案,小动作越来越大,纸团在教室满天飞。
交卷铃响,才将楚枫惊醒。孙绵绵拿着笔袋去前面拿书包时,看到他眼角都睡出印子了。
哎,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晚自习最后一门理综考完,大家就放飞自我了。虽说还有一节晚自习才能下课,但老师都改卷子去了,没人管他们。姜灏、卢萧寒和另外两个男生甚至在教室里公然打游戏。
几个人刚开始还知道压着声音,打到兴头上,声音不自觉就大了。
“有直升机的声音,寒宝快把打它下来。”
“你他妈再叫老子寒宝试试?”
“卧槽槽槽,有人招了空袭!”
“我爬了,快来救我,我不想当盒子精!”
隗骏作为班长几次过来提醒他们不要影响其他人学习,他们都是嘴上答应着,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一整天高强度的考试考下来,孙绵绵有些累,晚自习就趴在桌上睡觉。
楚枫拿着水瓶从教室后门进来,看到小姑娘手臂交叠放在桌上,只露出小半张脸。一缕碎发沿着她柔美的侧脸垂在嘴唇上方,随着她的呼吸,发丝微动。
旁边那几个人还在吵吵,孙绵绵蹙着眉哼唧一声。她身子一动,披在身上的外套落下来。
楚枫立刻帮她把衣服拉起来盖好,然后踢了踢姜灏的椅子,“你们小点声,没看到大家在学习。”
姜灏连忙道:“好的,枫哥。对不起,枫哥。”
没过一分钟,卢萧寒被人打中爬了,又吼了一嗓子,“我爬了,快来个人……救我。”
他吼了一半,才想起来刚才枫哥让他们小声,他朝旁边瞄了一眼,咦,他好像看见楚枫看着正在睡觉的孙绵绵,神色温柔。
眼花了?
一定是。
“来了。”姜灏跑过来给他补了血,卢萧寒没着急动,趴在原地喝饮料。
孙绵绵翻了个边,如果有人稍微注意就会发现她的耳朵悄悄尖红了。
其实,她睡得浅,刚在已经被玩游戏的几人吵醒了。不过还是困,趴着闭目养神。
楚枫说话她知道,帮她盖衣服她也知道。不、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戳了她的脸!
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耳廓将碎发拢好后,他顺势在她脸颊上戳了戳。
想到这里,孙绵绵感觉她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剧,“怦怦怦”一声声就像是在敲击耳鼓。
她不禁动了动。
下一瞬,一只大掌隔着衣服在她肩背上拍了拍。
哄小朋友似的。
是楚枫的手。
孙绵绵眼睛紧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直到下课铃响起。
*
星期一月考,如无意外星期二下午成绩就能出来。
下午第一节 课是物理课,老陈手里拿着保温杯,夹着试卷走了进来,全班都安静了。
“oh,no,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快快乐乐地过完星期二?!”姜灏小声哀嚎。
马子轩:“大概老师们都喜欢将幸福都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
孙绵绵朝旁边空着的课桌看了一眼。楚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中午就一直没见到人,现在竟然还迟到了。
十分钟后,楚枫才出现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
老陈对楚枫这样家里有钱,上课想睡觉就睡觉想玩手机就玩手机的学生一直心存不满:“楚枫,你怎么回事?!看看几点了,上课铃都响过半个小时了!”
他站在讲台上看着比他还高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一共110分,你才考二十五分。你以为学校是什么地方,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就你那个成绩怎么上的高中自己心里没点数?不要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老陈话音刚落,楚枫突然笑了,眉眼被笑容点亮,带着张牙舞爪的嚣张。
少年懒洋洋地倚着门框,一手插兜,衬衣领口散开两颗扣子。他身材看着高瘦,但不是那种瘦排骨的瘦,挺括的布料在他胸前绷得恰到好处。
“我当然心里有数。怎么,老师嫉妒我会投胎?”
老陈到英华私立的原因早就被姜灏打听清楚,和老陈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们一样,他们这些人也都不喜欢老陈。
天生气场不合。
老陈明明因为钱才到英华来,但又时不时表现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看什么让他不屑的渣滓一样。
老陈被怼得胸口高低起伏,手里的粉笔都快捏断了,“你,你看看你……”他被气得不行,话都说不全乎,“出去,给我出去,以后我的课你不许来上。”
“来上课是我的权利,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今天这课不是你不让我上,而是我自己不想上。”楚枫虽然笑着,但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平日收敛起来的锋利全都释放出来,让人看一眼就能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气。
老陈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楚枫说完,看也没看他,转身走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
老陈站在讲台上,脸色变了好几个颜色。
姜灏人靠在椅子里,不客气地高声道:“陈老师,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学校发你工资不是让你站在讲台上发呆的。”
他们这群人平时和老师同学相处得不错。因为不交作业破坏课堂纪律,也没少被老师批评教育。但谁都不会和老师回怼,写检查被罚站也从没异议。
前提是,不要攻击品格和家庭。
有钱怎么了,家里有钱又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辽,惊不惊喜?
明天就是喜闻乐见地捅破窗户纸喽,两章一起更,更新时间在下午三点左右(#^.^#)
第20章 偏执二十点
这天下午, 楚枫不仅翘了两节物理, 后面两节化学也翘了。
吃过晚饭回到教室,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椅子, 孙绵绵拍拍前面姜灏的肩膀,“你知道楚枫去哪儿了吗,他晚自习也不上了?”
姜灏转过来,叹了口气, “枫哥在寝室, 我和寒宝刚才回去叫他吃晚饭, 叫了好半天, 他都不给我们开门。”
“那他连晚饭也没吃?”
姜灏点点头, 开始抱怨:“老陈也太过分了明显找茬嘛!教书育人,他讲课的能力是很强,但为人也太low了。他要不是老师, 我早就揍他了。“
孙绵绵垂着眼没说话。
姜灏看着她,心里一动,“那个,孙绵绵同学, 你能不能打个电话劝劝枫哥?”
“我?”
“嗯嗯嗯, 我觉得你的话, 也许枫哥能听进去。”
孙绵绵:“……你太看得起我了。”
话是这样说,等下了晚自习和李沐歌两人都走到寝室了,孙绵绵突然说,“我想去跑会儿步, 你先回吧。”
“嗳……”李沐歌看着她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大晚上还跑什么步啊?”
除了宿舍楼和提供夜宵的食堂灯火通明,整个学校空荡荡,安静得过分。
孙绵绵给楚枫打电话,响了七八下,就在她以为不会被接起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喂?”
“你在哪里?”
“……操场。”
“你还好吗?”
“好。”
“今天订正的卷子和课堂笔记,我都给你抄了一份,明天你来教室,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好。”
“那,晚安。”
“晚安。”
听着手机“嘟”的一声被挂断,楚枫松下脊背,往后倒,仰躺在了冰凉潮湿的草地上。
他双手交叉,手枕着脖子。
入秋后,南城早晚温差大。此时夜凉如水,带着湿气的凉意透过一层薄薄的衬衣布料从后背钻进来。
他望着头顶一闪一闪的星子,好像又看到了七岁那年的自己。
一向爱睡懒觉的他六点就从被窝里爬出来,趁着保姆不在,跑到书房去打电话。
他打的是妈妈的手机,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起来。
妈妈的声音经过上万公里的传导而有些失真,但是那份熟悉的温柔依然透过听筒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