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插好充电线,仰躺在床上,拉高被子,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镜头,竟然是楚枫的脸。
楚枫的寝室是在男生楼的顶层最尽头,唯一的一个豪华单人间。打开来完全就是个小两居,就连厨房用具都齐备,只不过全部都是崭新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明亮的洗手间内,楚枫脱掉衬衣扔进洗衣机里,手撑在大理石洗漱台上。
他身形瘦削,肌肉紧致极有线条感,黑色腰带在劲瘦的腰间围了一圈,衬出冷白的肤色。
站在花洒下,闭着眼,楚枫想起了十一年前的画面。
那一年据说是近二十年来气温最高的一个夏天。整个城市就像捂在一个特大号的蒸笼里一般,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浓绿的树叶蔫头耷脑地垂着,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叫人心烦气燥。
他的父母哥哥因为意外丧生,楚青峰在南城的千年古刹——清平寺为他们做法事,那一天正好是七七。
法事结束后,楚枫一个人蹲在一棵老槐树下看蚂蚁。
不知从哪里跑来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说话的声音又甜又软又糯。
她叽叽喳喳说了很多,可是他一句也没回答。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再没开过口。
小女孩大概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将手里一把不知在哪儿摘的野花都塞进他怀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蜜桃味的棒棒糖,撕掉糖纸,塞进他嘴里。
“糖甜,哥哥吃。你不要不开心啦,我给你唱歌呀……”
明亮金灿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射下来,微风拂过,斑驳的光晕闪着五彩的霞光落在他们俩的身上、脸上、手上。
小女孩唱得很慢,每一个音都像是在蜜里滚了一圈,再撒了一层糖霜,甜甜的。
楚枫觉得心里的阴霾和痛苦一点点散开了。
关掉花洒,楚枫抹了把脸,薄唇勾起,轻声自言自语:“原来是你呀。”
*
也许是跑了十圈太累,孙绵绵昨晚一觉到天亮,身都没翻一下。连闹钟都没听到,还是李沐歌把她叫起来的。
她们俩早上都懒得去食堂,早餐一般都是买点面包三明治什么的瞎对付。今天也是一样,到了教室,趁着早自习没开始,孙绵绵从书包里把面包片拿出来。
她刚撕开透明包装袋,“笃笃”,桌角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下一瞬,一只拿着糯米鸡的莹白手掌出现在视线内。
她仰起头,大而圆的眼睛像盛着一泓山涧水般清澈透明。
楚枫把耳机摘了,白色的耳机线弯弯曲曲垂在胸前。他把一杯热豆浆也放在她桌上,“早上吃点有营养的。”
“谢谢。”孙绵绵接过来,拆开保鲜膜,咬了一口,“好好吃。”
楚枫看着她手腕上的一点暗紫色指印,再次道歉:“对不起。”
孙绵绵并不在意,“没事,我的皮肤就是这样,轻轻划一下就会留下印子。”
楚枫神色坦然地说:“那我以后得温柔点。”
孙绵绵:“……”这话听起来似乎另有深意,可是她没有证据。
昨晚跑了步,孙绵绵今早的饭量有点大,把楚枫带来的早餐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
英语课代表马亿洋抱着一摞作业来到楚枫身边,哆哆嗦嗦地说:“楚,楚同学,你作业还没交。”
楚枫:“什么作业?”
马亿洋个子不高,人也瘦,鼓足勇气道,“83页抄写单词,每个四遍。”
楚枫比了个OK的手势,“马上交。”
看着如释重负落荒而逃的马亿洋,楚枫翻开英语书,一边补作业,一边道:“他跑什么,我看起来很可怕?”
孙绵绵翻开语文书准备背课文,“你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昨天他物理课上那个状态确实吓坏了班里不少人。
楚枫的笔尖顿了顿,扭过头脸:“那你怎么从来不怕我?”
孙绵绵:“……”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她问住了。
孙绵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把手放在了楚枫头顶。
就像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揉了两下。
带着安抚的意味。
男生头发短而硬,手感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楚枫有点楞。
就见孙绵绵收回手,说:“不怕。老虎的头我都摸了。”
两人说话就是正常音量,前排的马子轩听得耳朵一抖。
今早楚枫一来,他就不动声色搬着椅子往前挪,尽可能地拉开和后排课桌的距离,生怕被楚枫爆炸的情绪波及。
听到两人的对话,马子轩心里默默对孙绵绵抱了抱拳:女神厉害,老虎的头都敢摸。
姜.媒婆.灏却是笑得一脸慈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下正分评论都有红包哦(明天要上夹子,双更都在晚上九点或者十点。后天恢复正常哦)
枫宝宝要亲绵宝宝。
幼儿园老师看见了,赶紧把他抱开,“不可以随便亲女同学哦,你要问人家愿不愿意。”
绵宝宝点头:愿意哒。
第22章 偏执二十二点
早上第一节 是数学课, 老吴毫无意外地夹着卷子进来。站在讲台上, 他满面笑容地总结, “这次月考啊, 咱们班数学考得不错,上140的咱们班里有三个人。他们就是隗骏、陈锦元和孙绵绵。”
一瞬间,整个班里三十多颗脑袋齐刷刷地看向孙绵绵。
隗骏、陈锦元的实力大家是知道的,所以完全不意外。孙绵绵就不同了, 没想到女神不仅颜值高, 还是个妥妥的学霸!
一直趴着的楚枫坐直身体, 抬手十分配合地拍起掌来。向来以枫哥马首是瞻的姜灏等人, 无比配合地也都呱唧呱唧鼓起掌来。
掌声十分热烈。
姜灏巴掌拍得贼响, 甚至兴奋地转过头来,“流批啊女神,数学能考这么高, 这个成绩我梦里都见不到。””
楚枫脸上还带着笑,那感觉比他自己考了140分还高兴。直到他38分的卷子发下来。
孙绵绵:“……”
老吴在黑板上画了个四四方方的正方体,开始讲解试卷。
孙绵绵叹了口气。
道阻,且长。
她拿出数学课外练习册开始刷题, 刷到一道求取值范围的函数拓展题时卡了壳。
她习惯性地用笔帽戳着脸颊, 想了一会儿, 然后把刚才写的几排式子擦掉重新写,结果草稿纸写了大半张还是不对。
楚枫一直看着她。见她蹙眉咬着下嘴唇,柔软的唇被她杏仁似的牙齿硌出各种形状,于是凑近小声试探:“这题我也许能做出来。”
不仅能解出来, 我总共有三种解法哦!
孙绵绵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想起刚开学的那周,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她看着楚枫什么都没带,甩着两只手就准备离开,禁不住问:“你周末不是也回家吗,不带作业?”
楚枫回头一笑,语气和寺里的得道高僧一样,“强扭的瓜不甜,我和作业本无缘,何必强求加硬撑?哎,不做也罢。”
孙绵绵:“……”
就这样一个标准学渣,现在和她说会做难度超高的拓展题,鬼才信啊?!
孙绵绵看着他,眼神里分明是“你会解个P”,说出来的话却软。
“乖,别闹。”
看着低下头继续与数学题死磕的孙绵绵,楚枫一只手撑着额角无声地叹气,小姑娘对他的误会这么深可怎么办呦?
中午吃完饭回来,楚枫发现课桌上多了一个罐装饮料,瓶身上印着非常醒目的四个蓝底白字:六个核桃。
楚枫:“……”这是要给他补脑?!
孙绵绵将拉环打开,还特别贴心地插上吸管。
真是中国好同桌。
楚枫懒懒地靠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然后亲身表演了什么叫得寸进尺,“中午没吃饱,手没力气,你喂我。”
对于他这种时不时跑出来句骚话的行为,孙绵绵虽然已经习惯,可还是会害羞。她卷起桌上摊开的英语书,朝着楚枫头上干脆利落就是一下子。
楚枫:“……”
大概楚二少爷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脑袋,一时间竟楞住了。
打完的一瞬间,孙绵绵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在班里打男生的头,会让男生很没面子。
何况这个男生还是楚枫。
孙绵绵举着手里的书,张了张嘴,看着他,嗫嚅道:“那个,对不起啦。”
楚枫看着她,没说话。就在孙绵绵以为他生气了时候,他摸了摸被打的额头,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好一会儿,楚枫转过来,看着小姑娘眨巴眨巴的大眼,伸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
压着嗓子,在她耳边用气音说道:“只要是你。”
只要是你,就都可以。
楚枫话没说全,孙绵绵却领会到了他想说什么。
混着雪松味道的温热气流抚摸过她的耳廓和脖颈,肌肤变得灼热滚烫。甚至还产生了半边身子发麻,呼吸急促,心跳加剧的情况。
孙绵绵觉得自己完蛋了。昨天这人告白之前,她还能把持得住。
如今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好像变得更容易害羞了呢。
脸肯定红透了。
她手忙脚乱地趴在桌子上,从额头到下巴深深地全部埋进臂弯里。
楚枫看着她露在外的通红的耳尖,心说小姑娘太容易害羞了。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逗逗她,撩一撩,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摸摸她的头发。
有病似的。
楚枫心情很好地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六个核桃喝。
他姿态散漫,身下的椅子两只前脚翘起来,重心移到后面,跟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地一晃一晃。
孙绵绵偷眼看去,好想一脚踹上去,让他摔个P股蹲儿。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随即被“做人要厚道”五个大字代替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课外活动,孙绵绵收拾东西准备去上插花课。
楚枫手里转着笔,状似无意地问:“插花课有意思吗?”
“还行。”
他继续道:“今天我们马术课有对抗,一对一那种,我应该也会上场。”
孙绵绵手下一顿,想起李沐歌曾说过这人骑马特别帅,不过她还没见过。
她侧过脸,慢吞吞地眨眨眼,然后“哦”了一声。
楚枫本来觉得,他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孙绵绵肯定会接着他的话说:“那我去看你上场啊”,再不济也会关心地说一句:“那你注意安全哦。”
结果,人家只是“哦”了一声。
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个小人,啪地给了自作多情的他一巴掌。
楚二少爷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好。”孙绵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眼慢慢弯起。
“今天这节课的主题是用生活旧物来插花,同学们可以先自由选择插花容器和相配的花材。”插花课老师是学校专门从外面聘请来的,五十出头,穿一身中式改良旗袍,外搭一件开衫,看起来端庄优雅。
孙绵绵选了一只带托盘的白瓷茶杯做花瓶,又选了洋桔梗、珍珠吊兰、尤加利叶为主要花材,很快就完成了。
时间还早,她完全可以选不同的容器和花材再制作一遍,但孙绵绵和老师打过招呼后提前离开。
她来到马术馆门口的时候,楚枫正在自动售卖机上买水,姜灏看到孙绵绵,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长长地“哦”了一声。
孙绵绵笑着问他:“卢萧寒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他P股金贵得很,嫌骑马颠得疼,报了网球。”姜灏一把搂过楚枫的脖子,“我就说我们盘靓条顺的枫哥今天怎么心不在焉,原来是佳人不在,现在你来就好了。”
楚枫被说得有点不自在,嫌弃地拍开姜灏的手,“就你有嘴。”
姜灏非常识相,接过水瓶,朝他们摆手:“你们聊,我走还不行吗?”
聒噪的声音终于没了,楚枫轻吁了口气。他垂眸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姑娘,舌尖抵了抵腮,低低地笑了一声,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孙绵绵本来想说不是。
但他明显带着希翼的语气,闪闪发亮的桃花眼里就差没写上:说看我啊。
“是,来看你。”孙绵绵决定不逗他,小声道:“来看帅哥。”
小姑娘声音轻软甜糯,像是毛绒绒的猫尾巴,打着卷从他耳畔荡过。
楚枫的脸笑成了朵花。
这还是他头回听孙绵绵夸自己帅,虽然他也不在意这个,但是此刻心里好比三伏天喝了瓶冰可乐,爽得飞起。
他把黑色头盔扣到头上,“行,一会儿你可要仔细看看,你未来男朋友有多帅!”
孙绵绵:“……”
好不要脸。
楚枫领着她先去了马厩,马厩宽敞明亮,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味。
孙绵绵从前拍戏也见过不少马。但是她一路走来,发现这里的马无论品相还是身高外形都和她从前在剧组见的大不相同。就感觉这里的马都是高头大马,体态健硕,神情倨傲,审视一般地望着她,根本不像是一匹等待人骑的马,反而是一副在挑选驾驭者的模样。
楚枫走到马厩最靠里的一间格挡,只见围栏里安静地站着一匹体态优美匀称的马儿。
它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浑身是极浅的金色,像是发光的金色绸缎。
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嗯,懒洋洋的,好像没睡醒似的。甚至听到他们走近的脚步,它也只是懒懒地抬起头,看一眼,又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