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朝雾看兵书学骑马这些事,李知尧只当朝雾是在了解他,心里自然觉得很是受用。这都是他喜欢的东西,朝雾愿意了解并学习,他能不高兴么?
当然,李知尧打小就不受规矩礼教束缚,原本也没有那种,女人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身居内宅的想法。所以只要是朝雾想做的,他基本都无条件满足。
在朝雾和李知尧在灯下聊那些书中的战术战略的时候,帐篷外面一直吵吵闹闹。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不是火堆边吃酒划拳,就是舞着刀枪练身手,只怕等睡了才能静下来。
朝雾没心思看书了,拿着黄卷书盖到案桌上,看向李知尧道:“要不我们也要些酒来吃?”
李知尧掀起目光看着她,“你不是量小不能吃?”
他犹记得在柳州的时候,她第一次伺候他,主动带了酒去找他,吃了一点脸蛋就红了,后来是借着酒意伺候的他。也就是那一晚,她把她的生涩全给了他。
当时事后他还问她呢,问她到底有过几个男人。结果谁知命运会捉弄人,从始至终,她也不过就有过他一个男人罢了。她在这方面获得的一切经验,都来自于他。
朝雾不管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道:“量小就不能吃了?”
若是为了伺候人而吃,或者是被逼着要陪人吃酒,她确实是不大愿意吃的。但若是这普通平日里,她自己想吃,为什么不能吃呢?
李知尧看她如此出声反问,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直接出帐篷叫人送了一小坛酒来。
酒和杯子送到帐篷里,摆放在案桌上,李知尧便又陪着朝雾在灯下饮酒。斟酒送杯都是他的活,同时也还得拿起酒杯来给朝雾助兴呢。
朝雾不过刚吃下两小杯,脸蛋就染上了些微红意。她端着酒杯,身子微软地靠在案桌边,红唇呷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诱人的媚态来,挑动着李知尧的理智神经。
又吃下一小杯,她放下杯子来,胳膊搭在案桌上不收,话音越发软,看着李知尧问:“陪人喝酒伺候人喝酒的滋味,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
李知尧看她这副样子,微醺之后有点娇憨,忍不住便是想笑。他为她连厨子都做了,放下刀剑掌大勺,如今伺候着吃点酒又有什么?
他抿着笑摇摇头,“没有,你还想让我伺候你什么?”
朝雾把酒杯往他面前推过去,“斟上。”
李知尧很配合地把杯中的酒倒满,看着她又把杯中的酒吃下去。吃完了放下杯子,朝雾忽然起身,身上单衣轻盈,衬得她飘忽的身形越发如仙子一般。
她是有些醉了,所以走路也有些不稳。
朝雾起身微晃着身子绕过案桌,到李知尧面前,直接搭上他的脖子坐下来,坐在他腿上,面对面仔细端详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端详得他耳朵也红了。
耳根下的红意染上脸畔,好像他也醉了一样。
朝雾端详完了,收紧胳膊抱过去,头落在他耳边,低声断断续续说:“其实……我挺喜欢的你的身体的……模样长得好……又健壮……”
李知尧努力压着自己的呼吸,不知道朝雾是不是还是在故意“侮辱”他。但这种“侮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最好的情趣,他喜欢得不得了。
可他偏还控制着自己,压着声音问朝雾:“抛开身体,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这个人?”
听得这话,朝雾松开了胳膊,勾着他的脖子认真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红着脸蛋摇头道:“你太坏了,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我都忘不掉……只要想起来……就恨你……”
李知尧听完这话,心房瞬间就凉了几个度。他目光柔软如水,带着丝丝缕缕的伤情,看着朝雾又问:“那打算什么时候喜欢我一点?”
朝雾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回答李知尧:“下辈子吧……”
说完忽又松开李知尧的胳膊起身,一边往床边去,一边挥了挥袖子道:“你可真是扫兴……好好的……非问什么喜欢不喜欢……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了起来。朝雾被吓了一跳,余下的话没说出来,本能抬手一把抱住了李知尧的脖子,脸上蒙了一层惊气。
李知尧看她一眼,没再多问那些让她觉得扫兴的话,把她抱到床边放下,俯身下去……
***
从此后,李知尧再没问过朝雾,她有没有一点喜欢他的话。因为答案似乎很难轻易改变,而且确如朝雾所说——喜欢又能怎么样,不喜欢又能怎么样?
这事算是成了李知尧心里的一个结,也可以说成了一个执念,但他已经轻易不再表现。不过偶尔顾影自怜,醒神后再笑话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除了感情方面很难有进展,李知尧和赵太后之间,也一直还在暗中斗争。李知尧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一直对外的表现就是眼里除了女人没有其他。
赵太后安插在蛮州的耳目,看李知尧大半年如一日这般,自然不觉得他有任何威胁,对他也越发提不起兴趣来。每日里混吃混喝盯着,只当这是个闲差了。
盯到了深秋入冬,隔段时间送回京城的密报,都是一样的说辞,基本没什么不同。
赵太后对密报不是很放心,自然也会问张程远和萧进有关晋王的情况。张程远和萧进奏书给赵太后,说辞与密报差不多,赵太后才真放心。
既然李知尧没有威胁,赵太后自然安心于自己权力的稳固,也就慢慢放松了神经。对于除掉李知尧的事不再那么着急,想着慢慢盯时机,她平时仍把大部分心思放在朝中政务上。
而李知尧把自己养病囤粮造兵器的事紧紧捂着,总共也不过就他和寂影、魏川,还有走掉的陈仪钱亮几个人知道。他想着再准备个两年,便可以开启他的大业了。
然就在赵太后和李知尧两边都彻底安下了心来的时候,赵太后这边十分突然地又接到了另一个密报。此次密报的内容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只指晋王有心谋反,早在练兵囤粮了。
赵太后看完密报内容,顿时连呼吸也上不来。送密折之人,是她早些时候收买了李知尧军营里的人,说起来可以算是奸细。原只是事防万一,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心里不自觉紧张起来,赵太后便忙召了周贤明和楼骁以及两位高位文官入宫,与他们直截了当道:“哀家收到线报,说是晋王在蛮州练兵囤粮,意图谋反。”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坐在赵太后面前的几个当官的都有些懵,看着赵太后问:“这个线报可能当真?蛮州不过那点地方,晋王在哪里练兵囤粮?”
赵太后面色和呼吸一样绷得紧,“密报来自晋王军中,练兵地点是青芒山。”
说完话,赵太后把自己所收到的密报,送于周贤明手中。周贤明看罢了,递给楼骁。楼骁看完,再递给另外两位当朝文官。
看罢了密折,在座四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我,最后周贤明率先起身发声,“意图谋逆是重罪,也绝不容含糊,请太后娘娘下令,立马逮捕晋王。再派人去青芒山,收剿叛兵。”
在旁的两位文官想了想,“若线报属真,乱臣贼子,必须剿杀。”
得到了朝中文武重臣的肯定与支持,赵太后自然有了底气。好在李知尧练兵囤粮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她现在动起手来,应该不会费太多力气。
几个人坐着商量了诸多对策,其后的行动便是,派人前往蛮州,告诉张程远晋王意图谋反之事,让他派人去青芒山秘密搜集证据,证据一有,立马让都指挥使萧进逮捕晋王。
在李知尧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些事情做起来是不难的,因为他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蛮州城内的守卫并不是很多。只要张程远和萧进动作迅速,就能直接抓了晋王。
只要晋王被抓,他手下的军队自然收归朝廷。
前期的事情确实也顺利,张程远派人到青芒山探明,果然发现山中有大量士兵,还有叮叮当当敲打武器的声音。这便立马坐实了李知尧要谋反的事,他自然果断让萧进逮捕晋王。
萧进和张程远一样,都是赵太后为了削减李知尧实力,后派到蛮州当差的,掌管蛮州这里的军队。然他接到任务后却犹豫了,因为他曾经受过李知尧的厚待与提拔。
就在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逮捕晋王的时候,街巷间的流言和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给他定了决心。流言就是蛮州要出真龙天子的流言,而梦就是金龙化风叱咤天际的梦。
这个梦一醒,脑子里再来回回想老百姓间传的话,萧进便下定了决心,直接去晋王府求见晋王。然晋王府却拒绝见客,并不让他进去。
李知尧装成了不问政事的闲人一个,自然不会见萧进。一来萧进是赵太后派来的人,找他能有什么好事?二来,他不想与当地官员走得近,再引起赵太后的猜忌。
再有不多些日子就是除夕,李知尧近来越发迷上了做菜,隔三岔五便去酒楼学艺。学艺当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除夕当天给朝雾做点特别的菜来吃。
拒绝掉萧进的上门求见之后,他下午又去了酒楼继续学艺。然没想到萧进很是执着,乔装了一番混在酒楼里,在他学做菜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李知尧心想绝了,这人怎么还死盯上他了?不耐烦自然是有些的,李知尧看出萧进的身份后,只捏着勺子与他说:“本王忙着呢,没空招待萧大人。”
萧进却赖着不走,看着李知尧道:“王爷,您给我半刻钟的时间,下官有重要的事情与您说。青芒山被人盯上了,您怕是还不知道吧?”
听到“青芒山”三个字,李知尧猛地看向了萧进。他脸色瞬间黑得可怕,只叫在场的其他闲杂人等,“本王有事与萧大人说,你们都出去。”
厨房里的人前脚后脚出去,把门带上。
人一走,萧进就从衣襟里掏出了逮捕证,送到李知尧面前,“王爷于下官有恩,下官愿意追随王爷,这是朝中下的逮捕令。下官的性命现在全交于王爷之手,您可不能再做菜了!”
第93章
李知尧扔下手里的大铁勺,把萧进手里的逮捕令接过去,展开夹在手指间看了一下。逮捕令果然是朝中下的,右起三个大字——缉拿令,左下结束有朝中官印。
从上到下看完了,李知尧抬起目光看向萧进。他对萧进印象其实不深,想不起来自己对他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恩,他从前也不爱做那些拉拢之事。
在这关键时刻,这个人居然站在他这边,拿着缉拿令向他通风报信,看来老天爷又站在了他这边。他不知道青芒山的事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命起兵。
萧进已经得了命令要逮捕他,张程远那边肯定也不会没有举措。萧进这么不遮不掩上他的府宅求见于他,张程远若是知道萧进已经叛变了,还能不亲自出手么?
李知尧自己的军队大部分在城外,此时只怕已经进不来了,而他和朝雾顺哥儿现在怕是也出不去,只能留在城内王府,等着他们带着逮捕令再上门。
情况已经很危急,李知尧片刻不再耽误,忙动身出酒楼上马回府。赵太后此番行动较为秘密,朝雾在内宅更是不知,还在家带着顺哥儿玩呢。
看李知尧一脸急色回来,本能地感觉出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与他避在一边,认真着神色问他:“着急忙慌地回来,脸色还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李知尧不瞒朝雾,直接道:“没有退路了,只能拼一把了。她发现了我的图谋,青芒山练兵囤粮的事已经暴露,我们以后要把脑袋悬在腰带上了。”
朝雾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来得这么突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看着李知尧问:“你才刚准备了一年,能行么?”
李知尧目光坚定,“不行也得行。”
有点意识到了朝雾的紧张与担心,他捏起她的手来,放柔了语气,“别担心,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我对我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他们跟着我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岂是京城那些养尊处优,久不经战阵的军队,能轻易抗衡的?”
朝雾看着李知尧的眼睛,她知道,不管李知尧有没有绝对的信心,他们已经被逼到尽头,不得不反了。不反就是死路一条,反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看了李知尧一会,朝雾的眼神也变得坚定,开口道:“我相信你。”
就这简单而坚定的一句,足够让李知尧上天去把星星摘给她的。李知尧看朝雾的眼神越发柔和,似乎在向她起誓一般,“答应你的,便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给你。”
听着这话,说朝雾心里没有丝毫动容是假的,毕竟从此以后,他们每天都要携手活在生死边缘,再无安稳日子可过。成则坐拥天下,败则黄泉做伴。
然没等朝雾说出什么来,就有人匆匆来找李知尧回话,紧张得额头直冒汗说:“张大人带兵围了府宅,说是请王爷收拾一番,随他走一趟。”
李知尧毕竟身份极其尊重,张程远就是来逮捕他,也不敢领兵直入府宅。他的打算是,晋王自己识趣,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放弃一切抵抗跟他回衙门。
李知尧知道张程远在得知萧进叛变后,一定会亲自带兵来逮捕他,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既已经带兵来了,他也只能想办法应对了。
不想让朝雾多紧张,李知尧让朝雾回院子呆着,带着顺哥儿该玩还是玩,自己则往前院去了。
他府宅上有卫队,虽然没有城外的军队人多,但也都是能力极强的人,在府宅里还是能保障一定安全的,是以李知尧自然不出去。
去到前院,他一边让下人去大门上回张程远的话拖延时间,一边与寂影商量对策。
回话的人战战兢兢的,依照李知尧的意思,到大门上与张程远说:“张大人,我们王爷突感身体不适,正卧床休养呢,不宜多走动。不知您找王爷有什么事,要么进来说话?”
张程远听完这话,瞥开目光往王府大门内瞧了一眼。他也不是个傻子,大夏谁不知道李知尧是个狠角色。之前赵太后抱恙小半年,传言就是被他软禁了。
这府宅无异于龙潭虎穴,他若是和和气气进去了,再带不了几个人一同进去,以李知尧那心狠手辣的做派,他还能活着出来么?
张程远拒绝不进,这便在门外僵持住了,只让回话的在中间来回跑得满头汗。最后他实在耐不住性子了,硬着语气与那传话的说:“王爷若不愿自己出来,那下官只能硬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