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结束。
贺原的助理徐霖来讲她拦下,说:“先前在拐弯处撞到您,贺先生说非常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想送您一程。”
苏答意外又带点怔愣地上了车,紧张地呼吸不能。然而贺原一路上都没和她说话,只是将她送到住的酒店。
不等她缓过神,第二天徐霖又打来电话,也不知从哪弄来的她的号码,转达了他老板的意思。
贺原约她吃饭,问她可否赏脸。
那一顿饭,即是开始。
饭桌上一切都很和缓,包括贺原的态度,平静寻常,找不到一丝异样。苏答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或许误会了他的意思,直到上甜点的时候。
执着刀叉的贺原忽然抬眸,视线有形般抚过她的脖颈,“丝巾很好看。”
苏答顿住,还没想好要怎么措辞回应,他慢条斯理将盘中的点心分成合适大小,悠悠地道:“苏小姐喜欢的话,我让人送一些到住处,要不要随我回去看看?”
苏答一愣。
他在桌对面朝她看,眸光轻缓,如羽毛般经过视线所及每一寸,带着说不尽道不完的暧昧,一下子将她的耳根点燃。
那晚是开始,也是他们的第一次。
……
相识经过在脑海过了一遍,苏答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回母校参加庆典,原本只打算待两天,结果后来足足在那陪了贺原一个多月。
那段日子里,他就不曾留下她过夜。他们下榻酒店不同,贺原没开口让她住到他那去,她也不提。他想见她了,就让司机去接,一接一送,如何去的之后再如何回。
苏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琢磨这个。
但好像就是忍不住地,开始在意起来,也无法不在意。
恍神间,车开进小区车库,司机出声提醒:“苏小姐,到了。”
“嗯。”苏答敛神,微微颔首,拿起手包下车。
乘电梯到十五楼,每层都是独门独栋。
一进门,苏答将家里所有灯都打开,手包往沙发上一丢,身上泛起疲惫。
出席晚宴消耗精神,又被贺原折腾,欢愉是真的,腿发酸也是真的。
已经洗过澡,苏答还是放水在浴缸里泡了十几分钟,筋骨松泛了,这才蜷进被窝。
一觉至天亮,早起做了会瑜伽,苏答吃过饭在沙发上看书,何伯打来电话。
何伯是老爷子身边的老人,蒋家上下,经手的事不少。
苏答对着来电显示看了半晌,许久才摁下接听。
“……喂。”
“小姐。”那端的声音透着几许沧桑,“老先生请您今天回家一趟。”
苏答默了默,“几点?”
“看您方便,但最好不要过午。”
“知道了。”苏答一个字都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
蒋家院子里种了许多绿植,平时有人专门负责打理,照顾得很是悉心,一片生机蓬勃。
苏答上大学以后就去了申城,毕业后回来北城,直接在外独居,年节时才会回来。不过毕竟是住了好多年的地方,很快那股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老爷子在书房里等她。
苏答进去,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在书桌后,握着毛笔写字,没抬头,慢悠悠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才看了她一眼,“程家那位在香江宴所办的晚宴,你去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
“和贺九去的?”
贺九是贺原的外号,他的朋友们常这么叫,叫得多了渐渐传开。
“是。”
老爷子没再多问,把纸张拿到一旁,铺开一张新的,提笔沾墨,话头一转,“晚上盛京公馆慈善拍卖,你和你姑姑表妹一块去。”
苏答:“慈善拍卖?”
“你还年轻,不管谈没谈恋爱,多交几个朋友不是坏事。”
苏答一愣。
老爷子边写边道:“贺家那样的门第,你莫不是以为真能有结果?”
苏答品出他这话的意思。
“爷爷……”
“不用说了。”老爷子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这次慈善拍卖,去的人多,名额不是好拿的。合适的衣服我已经让你姑姑准备了,晚上跟着去就是。”
他挥手让她出去。苏答抿唇,随后扭头离开。
出了书房,苏答停住,深吸一口气。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他觉得她和贺原长不了,这次原本谈定的人家因此黄了,他可以不怪罪,但只要她和贺原一结束,他照样会给她安排下一个结婚对象。
站了站,平复好心情,苏答提步走进客厅。还没坐下,蒋沁就从楼上下来。
“啧,真是稀客。”
蒋沁睨着苏答,阴阳怪气:“一年到头也不见你回来一次,我们蒋家大门朝哪开,你怕是都快忘了吧?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养条狗还知道冲主人摇尾巴……”
“沁沁!”蒋华芝闻声快步过来,喝止住她,带着笑看向苏答,眼里却挟着几分轻慢,“她这张嘴你是知道的,离离啊,别往心里去。”
离离是她的小名,苏答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平静地叫人:“姑姑。”
蒋华芝离婚后,就带着改姓的蒋沁回了蒋家。
蒋华芝笑吟吟,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你爷爷都跟你说了?晚上慈善拍卖结束,还有个晚宴,等会衣服到了我拿给你试试。”
苏答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蒋华芝说了几句就去厨房,蒋沁盯着苏答看,“听说你勾搭上了贺原?”
苏答淡淡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蒋沁脸色一变,怒色几转,随后压下去,冷哼一声,嗤笑道:“不过是跟贺原出席了一场宴会,你了不起什么?一身狐媚子劲,勾搭上他又能怎么样,晚上的慈善酒会,你还不是要乖乖跟着去。”
苏答懒得理她,径自走开。
-
午后,蒋家其他人都回房歇下,苏答睡不着,在院子里透气。葡萄架上藤蔓卷曲,她坐在底下,阴凉舒适。
为她准备的衣服她试过了,蒋华芝满意得很,夸赞的话说了一箩筐,比她这些年听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苏答沉沉吐出一口气,蔚蓝的天飘过巨大的白色云朵,那云变幻形状,一时是这样,一时是那样,定睛仔细地看,又好像从来没变过,全都只是她的臆想。
稍坐了坐,苏答拿起手机,午间讯息没什么有价值的,她刷了一会微博,指尖停在屏幕上,目光也跟着停了好久。
想了想,她给贺原发消息。
[晚上有空吗?]
贺原应该没在开会,两分钟后就回了。
[什么事?]
苏答抿抿唇,道:[晚上我去盛京公馆,有个慈善拍卖,你如果有空的话,一起去?]
半分钟不到,他回过来。
[再说吧。]
简短的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答垂下眸,视线停滞在那几个字上,默然收起手机。
-
盛京公馆慈善拍卖,于傍晚五点半开始。
到场名流不少,蒋家的门第,苏答三人只拿到边角的位置。拍卖了三件捐赠物品后,入场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苏答随在座其他人看过去,远远望见那簇拥之中贺原熟悉的身影,愣了愣。
前一排有人聊起来。
“贺九身边那位戴眼镜的看着眼熟,和贺家走得挺近?”
“对,他们合作过很多次了,关系不错。”
“这次主办倒是厉害,贺九也能请来。”
“可不是……”
蒋沁母女朝苏答看来,她妈还好,上了年纪藏得住,蒋沁眼里的嘲意遮都遮不住。
贺原被合作方邀请出席这样的活动,却没带上苏答。
可想,她和他的关系不过如此。
苏答心里微微波动。
贺原来了,然而白天她邀他,想和他一起出席的意思说的那么明白,他却只是说“再看”。
不过只是一会会,她面色沉静不显半分,背依旧挺得笔直,只当看好戏的蒋沁是空气,把目光投回台上。
今晚到场的人身份贵重的不少,有的拍卖一结束就走了,而贺原,被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去了其他地方。
酒会一开场,蒋华芝让蒋沁自己去玩,只把苏答留在身边,带着她四处和人问候。
蒋家目的明确,蒋华芝看似随意,交谈寒暄的对象,却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各家各户都为那些顽劣不成器的二世祖们头疼,顶好的娶不到,她这样的品貌性格,倒是正好。
而唯一的挑选条件,便是能否给予蒋家助力。
苏答一脸冷淡,连敷衍都懒得,根本没开口说几句话。
好一会,蒋华芝遇上个熟人,让她去旁边歇一会,苏答一秒都不多留,端着香槟杯走开。
自由活动的蒋沁朝她走来。
苏答冷冷瞥她,蒋沁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见了那么多人,有没有一个心仪的?”
“也是,你心气这么高,怎么受得了。既然这么厉害,找个爷爷不敢回绝的男伴,不就没人能奈何你了?”蒋沁笑得十分得意,“哦,我忘了,找是找到了,人家可没正眼看你!”
她近前一步,还欲再说话,瞥见宴厅入口进来的一行人,不由一愣。
穿着白衬衫的贺原被人拥着,他的领带是暗蓝色的,手臂上搭着脱下的西装外套。
沉着脸的苏答顺着她的眼神扭头看过去,远远的,似乎和贺原对上了视线。然而只是淡淡一瞥,下一秒贺原就收回目光,一边往厅内走,一边侧耳听身边人说话。
蒋沁脸上僵住的笑意重新浮现。
果然,贺原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就算被她勾搭上又怎么样,想必也就是睡睡她这种贱胚子。
“看这情况,怕是没人能帮你了。”蒋沁故作可惜地摇头,“你猜我今年能不能喝上你的喜酒?”
苏答睨她一眼,“你这么操心我,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
正说着,一个男人突然近前,非常不会看眼色地,攀谈敬酒,“苏小姐,赏脸喝一杯?”
苏答记得他是刚刚见过的那些人其中一个,“抱歉,喝不下了。我去下洗手间,失陪。”
言毕,提步要走。
“欸——”蒋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头一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人家特意过来,不喝一杯怎么行?”
苏答脸色沉下来。
“这位先生,她跟你……”蒋沁笑着,话还没说完,旁边似乎有人靠近,扭头一看,立时愣了住。
贺原不知何时过来了。
蒋沁一愣,只是一眼,莫名的生出惧意,拽着苏答的手下意识松开。
贺原将苏答脸上的意外之色看在眼里,没多言,将外套递过去。
她下意识接过,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那张清俊的脸上不作表情,别人是衣服衬人,他却相反,一身矜贵气派,连衬衫都穿得那样好看。
周围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什么暂停开关,静得吓人。
蒋沁已然吓得僵住,面色微白。
贺原连个完整的正眼都没给,目光在苏答脸上缓缓扫过,伸手拿走她手中的酒,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到一旁,淡淡道:“喝完酒别走,在这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小九爷已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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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幕之下,车灯破开前方的路,飞速向前驰行。
车上异常安静,贺原喝了一点酒,苏答离得近,能闻见清淡的酒气。
上车到现在,谁都没出声。苏答想说话,想问问他今晚怎么来了,为什么她发消息的时候,他不告诉她。
然而不知怎么开口,犹豫再三,她扭头,“贺……”
靠着车背的贺原已然闭上眼小憩。
斟酌好的话只能吞回肚子,苏答默默闭上嘴。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她看着他的眉眼鼻唇,一时有些出神。
“看什么?”贺原忽地出声。
苏答一怔,别开眼,“没什么。”
车缓缓驶进熟悉的小区,已经到了她住的地方。停进地下车库,贺原睁开眼,苏答看了看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开门下车。
贺原送她回来,一刻都不多留。电梯门关上的刹那,苏答透过缝隙看,那道离开的车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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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苏答吃过午饭,在厅里支起板子画了一会画,三点多停笔,站在落地窗前抻了抻背,又去厨房烘烤小饼干。
闲暇时,苏答很喜欢做甜点,以前常烤饼干给佟贝贝吃。每次佟贝贝都一边念叨着“不行我要胖了”一边吃得精光。
许久不做,手有点生,不过很快料理好。烤盘送进烤箱,苏答熟练地定好时间,想到贺原,给他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接,再一个,还是无人接听。犹豫片刻,她点开贺原的微信头像,发消息。
[我做了一点饼干,你今天有空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复。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开会?或者处理公事?
苏答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一直没有动静,只好出去拿了本杂志进来,在旁坐下。
几十分钟后,到时提醒在安静的厨房响起。苏答站起身,几乎是同一刻,放在一旁的手机也凑趣似得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