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叫衣架子,穿个道服都像是要上T台。
继续往前走。
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原本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
他侧身站着,道服微敞开,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胸肌。
梁韫不由抬起手,到了眼前停了下,然后继续往上抬,打断自己的目光,别过脸,压制住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跳。
偏偏这时候,他却突然一声不响地凑了过来,低着头拽着她腰上的带子用力系紧。
不知道是她没站稳还是他力气太大,他这一拽,她整个人都往他那边挪了一下,直接撞进他的怀里。这个距离太危险,梁韫下意识抬手一挡,却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却像是被什么烫了下,赶紧收手往后退。
好在他也在这时候松手。
梁韫跟贺隼拉开一段距离站着。
她这边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可是反观贺隼,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梁韫不免有些气恼,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赶紧问:“衣服换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干什么了吧?”
贺隼顾自坐下,开始热身,“有个成语叫‘前车之鉴’,既然已经亲眼看到过一个人受伤倒下,就应该要学会不要让自己受伤。从今天开始,我教你柔术。”
这是担心?关心?
梁韫一时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情很繁乱,感觉有很多话想要问自己跟前这个人,可是因为担心措辞,一句都问不出来。
憋了半天,只蹦出来一句,“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基础。从小到大,我连舞蹈都没有学过。”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说出这句话。
贺隼停下动作,抬头,看了她片刻,手伸到她面前,“徒弟笨一点的话,只好师父努力一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有隐隐的笑意。
梁韫脸微红,刚抬手,就被他牵住,拉着坐了下去。
“先热热身。”他说。
这一热身,梁韫再一次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跟贺隼相比,她的身体简直可以说是硬得像一块石头。
不过也正常,一看他胸肌就知道是经常锻炼的人。哪像她天天都坐在办公室里,一坐一天,每天回到家都已经累成狗,别说锻炼,如果可以她连澡都懒得洗。
一个坐位体前屈,梁韫做得气喘吁吁。其实她的柔韧度也没那么差,主要是贺隼要求太多了,让她手一点一点往前伸,不许一下伸出去。
梁韫深呼吸,被这么慢慢折磨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早死早超生吧。
感觉再也没办法再往前伸了,正想放弃的时候,结果旁边的人快她一步,双手压在她的后背上。
梁韫被这冷不丁的一压,眼泪都差点被压出来,泪眼汪汪。
“继续。”后面的人发话,压着她的后背缓缓推压。
梁韫眨眨眼,硬着头皮借着他的力尝试着继续,最后感觉上半身都快要贴上自己的腿了,再也吃不消,忍不住难受轻哼。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贺隼一下松开她。
梁韫蜷着身体就往地上倒。
见状,贺隼稳稳将腿伸到她身边。
梁韫一下靠在了贺隼的腿上,止住了倒地的趋势,她不由抬头,他也低头看她。
看她蜷成一团,靠着自己的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仰着头的原因,表情呆呆愣愣的。
贺隼不自觉勾了勾嘴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声音低低道:“要我温柔点吗?”
他这样子看得梁韫心跳像是突然漏了一拍,一下想起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不满他的态度,她张口说出的那句,“你温柔点好不好?”
现在换他主动问,还这样带着浅笑,声音低低。梁韫陡然觉得有些热,赶紧低头,像是要找一个东西挡一挡似的,下意识就环住他的腿,等抓了两下他的裤腿,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烧着慢慢松开。
贺隼就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明明知道他已经看到她抱他的腿了,还是小心翼翼退开,头埋得低低地坐着。因为头发挽着,微微泛红的耳朵还有脖子都显露无疑。
的确是让人很想欺负一下。
“作为老师,允许你偶尔抱下大腿。”贺隼道。
说得自己好像很大方似的,梁韫低着头偷偷撇撇嘴,“哦。”
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却发现他突然蹲下,梁韫惊而转头。
“不过,作为未婚夫,我是不是应该允许你一辈子抱大腿?”他忽而道。
梁韫脑子“嗡”一声,一片空白,第一次发现这个人其实也有点恶劣,恼羞成怒地伸手推了他一下。
他被推得一下坐在地板上,双手撑在身后,轻声笑起来。
于是本来要愤然离开的梁韫,却在见到他脸上明媚笑意,蓦地愣住。
在梁韫的记忆中,贺隼一直是清冷的。声音清冷,表情清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样开心。
就像是初夏时节,一场小雨过后,禅院里被漉漉水气稍微晕开一点的阳光。
干净、清澈又温暖。
是跟她印象中不太一样的另一面。
*
大概是太久没有运动过了,这一上午折腾下来,梁韫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带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奇怪。
贺隼说送她回去。
梁韫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三哥!”
循声看去,是祁未。
梁韫跟祁未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熟。就想着默默当会儿他跟贺隼说话的背景板就好,结果祁未忽然将目光移到她身上,视线对上的时候,他冲她挥了挥手,“三嫂!”
这一句“三嫂”炸得梁韫头皮发麻。
每次当着贺隼的面被人叫三嫂的时候,她都莫名有一种高中生谈恋爱被父母发现时,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之前方新桐那次也是。
梁韫有些不自然地冲祁未笑笑,算是回应。
“三哥,刚好在这儿碰见你了,我有事跟你说。”祁未朝贺隼走过来。
“你先上车吧。”贺隼转头跟她说了声,然后跟着祁未走到旁边说话去了。
身上难受,梁韫乖乖上了车,忍着身上的酸痛将坐姿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不经意,看到脚边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弯腰捡起来一看。
一个形状不规则的钻石耳钉。
梁韫脸色一僵。
这时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贺隼坐了上来。
梁韫手一收,将耳钉握进手心里。
察觉到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贺隼问:“怎么了?”
梁韫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他没再多问。
梁韫收回目光,看着车窗外。脑子里是那天在医院里,梁乔眼里的那势在必得的挑衅。还有那天吃饭的时候,梁乔的种种举止。都是在明明白白地向她表达自己对贺隼的企图心。
手不由攥紧,耳钉扎得手心有些疼。
梁韫默默看了眼旁边专心开车的人。
那贺隼呢?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他的车上会有梁乔的耳钉?而且还是在副驾驶的位置。
一想到他跟梁乔私下见过面,情绪就越控制不住。
心里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还咕噜咕噜冒着泡。可是明明她之前在跟他说过,就算现在订婚,以后如果他不愿意还是可以解除婚约的。明明他就是自由的。
梁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从未有过的小肚鸡肠和胡乱猜疑。
忍不住开始自己生自己的气,手撑在车窗上,像是在释放压力般舒了口气,闭上眼强制自己不许再想这件事。
差点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梁韫醒过来,拿手机的时候顺带把那个钻石耳钉塞进了包里。
一看来电显示是梁迟。
明天是奶奶的忌日,应该是为了这个事情叫她回裕景苑,接通。
“喂。”
“喂,我,梁迟。”
“嗯。”
“明天奶奶忌日,你有空的话回来一趟吧。”
“嗯,我记得。我会回去的。”
“嗯。”
然后两个人就结束了对话。
梁韫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她跟贺隼订婚之后,梁迟也开始刻意疏远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
“贺隼。你能送我去趟医院吗?我想去看看爷爷。”梁韫道。
看出她情绪低落,贺隼默然片刻,没有多问,“好。”
第21章
第二天一早,梁韫就跟着二叔一家上山去给奶奶扫墓。
晚上,一如往常,梁韫住在裕景苑。
今年爷爷不在,剩下的人也并不欢迎她。免得给自己添堵,吃完晚饭,梁韫回到自己房间后给吴茱萸打了个电话,报备一下今天晚上不回去,免得她忘了,凭白担心。
她很少在裕景苑住,即使以前爷爷还在家里,她也只是偶尔过来住一晚,所以这边她的东西很少。之前放在这里的书也都看完了,跟茱萸打完电话之后,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晚饭有点咸,睡觉前梁韫下楼给自己倒杯水,备着。
现在十点多一点,大家基本都回了自己房间,一楼客厅只有梁乔一个人在。
她穿着真丝睡衣,窝在沙发里打电话,声音一点没压着,丝毫不担心被人听见。
“……订婚了又怎么样?现在这个社会,结婚了都还可以离,订婚算什么?”
听到这句话,梁韫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就想起昨天在贺隼车里捡到的耳钉,蓦地停在原地。
“噗!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男人?冷得像块石头,一点情趣都没有。”
“但是我就是要把他抢过来。我想要的东西就只能是我的。”
“别把我说得那么没人性好不好。连那个乡巴佬都知道一定要巴着贺家这个靠山,我又不是傻子。反正迟早要嫁人,我们这个圈子里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爱都是结婚之后自己拿钱养的。嫁给贺隼,我就一辈子吃穿不愁,而且我爸妈也不用因为一个乡巴佬天天不开心。一举多得啊。”
听着她说起贺隼那种不屑、轻视,梁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成拳。
楼下沙发里的人突然哈哈大笑,“你不说我都忘了。贺家可是还有一个干刑/警的毒/贩/子呢,黑白通吃啊,到时候我罩你们。”
梁韫一愣,贺家只有一个人是刑/警。
贺隼已经过世的二哥,贺霄。
毒/贩/子?
不等她细想,思绪就被梁乔的声音打断。
“没问题啊,到时候完事我慢慢跟你讲他技术如何,保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给你讲一遍。”说着梁乔在沙发里笑作一团。
梁乔的笑声狠狠刺痛了梁韫,她默默走到栏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里的人。
哪怕梁乔一直对她冷嘲热讽,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梁乔这张脸这么让人讨厌。尤其她用这样的口吻跟另一个人谈及贺隼,她只觉得心里有个魔鬼,叫嚣着撕烂这张叫人生厌的脸。
久违的愤怒,身体控制不住轻轻颤抖。
梁乔躺在沙发上,一抬头,看到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当即拉下脸,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还要再骂,却发现她脸色很是难看,忽又笑出来,“怎么?生气了?”
明明知道自己生气就是正中梁乔下怀,可是这次她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很快平复情绪,整个人就像是失控了。
梁韫握紧了拳,深呼吸。
见她没有反驳,梁乔简直就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旁,站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梁韫,“原来你这么纯情啊?你们两个该不会还没有做过吧?那就别怪我捷足先登咯。嗯……到时候我也可以跟你分享一下他喜欢什么姿势。”
梁韫抿紧了唇,修得很整齐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指尖泛白。
冷静,冷静。梁乔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她,不能被她带跑。
梁乔本来以为这次梁韫会爆发,可是等了半晌,却见她一言不发地下楼,然后径直进了厨房。
梁乔气冲冲地跟了进去,“梁韫!”
她进来的时候,梁韫已经一大杯凉水灌了下去,脑子是清醒了些,可以心头火一点没减。
“梁乔,今天是奶奶的忌日,所以我不跟你吵。”
闻言,梁乔当即一个白眼,“嘁,少把自己说得多孝顺似的。奶奶?也就你脸皮厚叫得出口。我奶奶就只有我一个孙女。”
“不好意思,现在是两个。”
“你……”梁乔气结。
梁韫的存在就是梁乔的眼中刺肉中钉,只要说起她跟家里的事,梁乔就会失控。
想到自己是过来找她不痛快的,现在却又被她找了不痛快,察觉到这点,梁乔强着住自己心里的不快,又把话题扯回贺隼身上。
“别以为你跟贺隼订了婚,就可以有恃无恐了。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那天在医院如果不是因为贺爷爷出现,后来会发生什么真是难说呢。不过我梁乔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上次错过了,后面会更努力的。”
满是挑衅。
梁乔期待着她的生气愤怒,然而她却置若罔闻,转身出了厨房,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没能如愿,梁乔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刚才看到她那张沉得滴出水的脸,心情又瞬间美丽起来。拿了手机,重新拨了朋友的电话,跟她分享着刚刚发生的“趣事”,一边说一边上楼回房。
“……你是不知道那张死人脸发起脾气来多有趣。”
“她敢说什么啊?她从来只有被我踩在脚下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