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来?”
“你在哪儿?”
“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过去接你?”
梁韫推开车门下车,吴茱萸确认是她,几步冲了过来,神色着急,“你刚刚说你感冒发烧,退烧了吗?”说着吴茱萸抬手就摸了摸她的额头。
梁韫没说晕倒的事,说了以吴茱萸的性子怕是要炸,“已经退烧了。”
“我怎么摸着还是有点烫。”
“吃过药了,也量过体温了,真的没事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注意休息!注意休息!你真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啊!”见她似乎是真的没什么大碍,吴茱萸就开始训人。
被训的梁韫第一反应是回头,却没想到贺隼会下车。
这边吴茱萸还在念叨她,梁韫有些尴尬地拉了拉她的手。
吴茱萸也注意到贺隼,突然止了声。
贺隼就站在车门边,并没有过来。梁韫松了口气,隔着车跟他说了声谢谢之后,便拽着吴茱萸往小区大门走。
“那是贺隼?”吴茱萸半推半就跟上梁韫,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站在车门边的人,而后回过头低声问。
“嗯嗯嗯。”梁韫只想快点离开这儿,答得飞快。
“你们……”
梁韫拽她拽得更紧,“回去跟你说。”
看着两人走远之后,贺隼坐回车里,让司机开车。眼角余光瞄到放在座椅上的外套,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就像那滚烫的气息还在,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
回到家。
吴茱萸俨然一副三堂会审架势,也不让她先去洗漱,一把把她摁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盘腿,双手抱臂,直直地盯着她一句话不说。
梁韫叹了口气,只想快点结束让她能好好睡一觉,就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吴茱萸听完,半晌不吭声。
见她似乎是没什么要问的了,梁韫起身,“我先去洗个澡,好累。”边说边打了个呵欠。
刚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就听吴茱萸气哼哼道:“我说这个人也太傲慢了点吧,好歹我也是你朋友,见了面竟然都没想过来跟我打个招呼。”
梁韫笑笑,合着吴大小姐其实因为自己被忽略了不高兴了。
“也许是不好意思吧。毕竟你是天生丽质。”梁韫从门口探出头,拍马屁。
“洗你的澡吧!”
“遵命。”
梁韫洗完澡,穿着睡衣站在盥洗台前对着镜子吹头发,吹到七八分干的时候,关掉吹风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待了会儿,手不自觉地放到自己的腰上,眼睛里藏着一点很淡很淡,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
*
梁韫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如果不是因为肚子太饿,她大概还会继续睡下去。吴茱萸给她留了吃的,简单热热就可以吃了。
饭菜放进微波炉之后的空闲时间,梁韫看了看手机。
十分钟之前方新桐给她发了条消息。
“梁韫姐,你之前让我整理的资料我做好发你邮箱了,印好的材料放在你桌上啦~然后梁韫姐,我下午有点事,想请半天假。”
梁韫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好的。可以。”
方新桐正抱着手机忐忑不已地等着梁韫的回复,看到她批准之后,方新桐握拳小声说了声,“Yes!”
昨天晚上外公打电话来,说舅舅今天回国,让她过去吃个饭。最近手头紧,方新桐也是节衣缩食,能大吃一顿,而且说不定跟外公、舅舅还有哥哥姐姐吐吐苦水,毛爷爷就随风而来了呢,自然是不能错过。
*
吃过晚饭,方新桐陪着贺廷煊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旁边贺守初抱着蕊蕊玩玩具。
客厅外的走廊里摆着一套木质桌椅。
贺书娴偏头看看客厅里的两对祖孙,眉目柔和。良久之后才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贺隼。
“阿韫没事吧?”昨天贺书娴看贺隼急急忙忙带着梁韫离开,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后来好不容易脱身过去看了眼,不过当时梁韫还在昏睡中。
“没事。”
贺书娴点点头,“那就好。我刚刚听新桐说,她跟阿韫在一家律所?”
“上下级。”贺隼不急不忙地补了一句。
贺书娴惊得呛了声,随即笑出声,“这小丫头,竟然还瞒着我。看我不扣她零花钱。”
“那估计我就要出血了。”贺隼接话。
“没办法,谁你叫是人哥。要不,你姐我也每月给你点零花钱?”贺书娴说得认真。在她眼中,弟弟妹妹就是弟弟妹妹,她这个做姐姐的是要宠着的。
“我就不用了。”
“爷爷刚刚跟我说,等你姐夫回来之后,安排个时间,让阿韫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贺隼沉默了会儿,“嗯。”
“你就一个‘嗯’?”贺书娴笑得很是无奈。
“不然?”
“那你这个‘嗯’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你别想着到时候撂挑子啊。爷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改变的余地。我愿意不愿意有什么重要的。”
知道他是故意说得自己很委屈,好让她站在他那边。
臭小子,一肚子坏水,连亲姐都算。
贺书娴瞪了他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谈恋爱!都快三十了,你让爷爷能不着急嘛?”
“所以就随便找了一个?”
贺书娴拖着椅子往他凑凑,声音缓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因为爷爷突然给你订了婚这件事不高兴,不是因为阿韫这个人对不对?”
贺隼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贺书娴,“姐,天坑?”
被发现咯。
贺书娴坦然地耸耸肩,“其实我们一家人想法都是一样的,主要还是看你喜欢不喜欢。虽然阿韫我们都挺喜欢的。爷爷那么跟你说,其实就是害怕你又跟以前一样,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试试。三五天就把人家女孩子气哭的气哭,气跑的气跑。简直就是叫恶劣!”
“没这么严重吧。”
“都开始怀疑你性取向了,你觉得呢。”
贺隼轻咳两声,没说话。
“阿韫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家里人也没想着说要给你找个能在事业上帮到你的。公司反正还有我。我们就希望能有一个知道你的好,也懂得珍惜你的好的女孩子陪着你。你要是不喜欢阿韫,交她这个朋友也是好的。”
顿了顿,“是跟你二哥一样,很好的人。”
整个家里只有贺书娴能在贺隼面前很自然地提起贺霄。
“妈妈!”客厅里蕊蕊开始找妈妈。
贺书娴起身。
“姐。”
她转身。
“谢谢。”
贺书娴抿着唇,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进客厅去找女儿了。
第8章
洗手间。
“我之前还以为赵馨然的案子会给你呢。”
“哎~没办法谁叫人家能力比我强呢。”
“虽然是同门师兄妹,也做得太过了吧。什么好事全让她一个人全占尽了,脸也太大了。”
“没办法,人脸再大,像我们这种又没个师兄师妹的,只能忍着呗,还能怎么办?”
“算了,真太过分了,到时候直接拍屁股走人。难不成还找不到活干吗?”
“也是。只不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关系比你硬,随随便便就拿到了好活,我们这种只有吭哧吭哧给人干些费力不讨好的活。说不定奋斗半辈子,转眼人已经是老板娘了。”
“嗯?你是说梁韫跟姜昊……嗯?”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反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梁韫没想到自己太困跑洗手间来眯一会儿的功夫,坐在马桶盖上就能听着一个八卦,而且还是一个关于她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八卦。
“袅淼姐。”方新桐的声音突然响起。
洗手间里静了一瞬,才听见金袅淼开口,“……新桐。”
而后就是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有往里,有往外的。
这样的情况梁韫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且当时姜昊把赵馨然的案子给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不过亲耳听见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为了避免直接出去跟方新桐撞上尴尬,梁韫想着等方新桐进了隔间,自己就赶快出去。
可是左等右等,方新桐没有进隔间也没有出去。
姜昊发消息给她,说赵馨然和经纪人一起过来了,让她赶紧去四楼一号会议室。
梁韫叹了口气,起身,一把拉开隔间的门。
然后——
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地无声骂着“老巫婆!大青蛙!呱呱呱!”的方新桐,和突然从她身后的隔间里冒出来的梁韫,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直直撞上。
齐齐一愣。
方新桐顶着一张鬼脸愣住。梁韫看着她那张鬼脸也愣住,随即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方新桐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张嘴吞了口气,收了脸上的表情,见梁韫从隔间里走出来,呐呐,“梁韫姐。”
梁韫“嗯”了一声,走到盥洗台前洗手。
方新桐有些担心偏头看看她,却只看到看不出来表情的侧脸,不由道:“梁韫姐,你别听她们说那些话,她们就是嫉妒。”
梁韫洗完手,站起来冲方新桐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而后转身抽了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先走了。”
“哦,嗯。”
方新桐认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而反应过来,她来这两个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梁韫姐发过脾气。
也许,就算跟梁韫姐坦白她跟贺家的关系,结果也并不会像她想象得那么糟。
有了这个认知,一向存不住秘密的方新桐脑子一热,转身就跟了出去,打算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坦白!
*
等方新桐回到办公室,对面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再看看昊哥办公室,也没有人。方新桐问了问姜昊的助理。
“哦,昊哥带着梁韫姐去开会了。”
刚燃起的犹如熊熊烈火的决心因为没能马上落实到行动,顿时蔫了大半。
正唉声叹气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是书娴姐。
方新桐赶紧接通,头埋在电脑前,“姐。”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在开会?”
“没有。”
“那你声音怎么这么小?”
“啊?是嘛?”方新桐坐直一点,“姐,有事吗?”
“怎么?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啊?”贺书娴声音含笑。
“没没没。就是你不是一直都很忙嘛。”
“唔~算你还有点良心。”
方新桐嘿嘿笑了两声。
“明天爷爷让大家回去吃饭。你三哥会过去接你们。”
方新桐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我们?”
“嗯,还有阿韫。我刚给她打电话她没接,估计在忙。我发消息给她了,你明天下班的时候记得提醒她一声,我怕她一忙起来会忘。”
梁韫姐要跟她一起去老宅吃饭,这种两个人关系突然亲密的感觉,简直美滋滋。
方新桐答得爽快,“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行,明天晚上见。”
“姐,拜拜。”
方新桐偷笑了两秒,然后内心再次燃起熊熊烈火般的决心。
她必须要坦白了,她要主动,不能被动暴露,绝对不能让梁韫姐觉得自己不坦诚。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方新桐就开始一遍遍在心里打腹稿,想着待会儿要跟梁韫怎么说。
*
而此时此刻的梁韫想得却是自己该怎么劝。
因为,赵馨然跟自己的经纪人吵起来了。
“我拜托你现实点好吗?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实力派影后吗?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
“难道就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就要像个哈巴狗一样,整天哭哭啼啼的博大家的同情吗?”
“不然呢?你以为粉丝是喜欢你吗?不,她们喜欢的是那个被我包装出来的你!”
“我知道。可是,我才是受害者!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我要示弱?为什么弄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事一样?”赵馨然眼眶微红。
见她这般,经纪人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态度软了些,“馨然,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很多遍了。你不要一直去纠结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没有人关心对错。你也不是第一天入行了,看得还不明白吗?大家关心的是有个女孩受到了伤害?还是这个女孩能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都不是,大家关心的是这个八卦够不够刺激,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投入一波共情,就像是一/夜/情,得了快/感就翻脸不认人。”
赵馨然没再顶嘴。
“我知道你觉得很委屈,我理解,我也明白。所以你擅作主张把这件事捅出去,我在老板面前力保你。你坚持要起诉,我也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团队。但你听我一句劝,现在开始把姿态放软一点。你坚强得太久了。没有人愿意看这一个被性侵的女人像个打不死的斗士一样一直战斗。网上现在的舆论你不是没有看到,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什么能红成这样的女人难道没有点手段,还有说你炒作的到处都是,对你不利的声音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