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渐近,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耳侧听筒,仿佛带了那么点不冷不热:“几点回来?”
她看了眼客房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神色又冷下几分,随即报了个别墅的地址,又添了一句:“我现在等你过来接我。”
沈礼冷冷淡淡嗯了声,迅速地挂断电话。
聂维芙没在意,沉着脸走下楼梯,撞上谢三儿经过去厨房拿酒。
楼上的客房开了门,那人站在栏杆前向下望过来,对上聂维芙那冷冰冰的眼神,他反倒是抬手摸着被打的半边脸颊,像是在抚爱什么心爱之物。
“有病。”聂维芙低骂了句,瞥见谢三儿经过,一概连坐,没好气地骂道,“下次有他没我,记得以后别叫我了。”
谢三儿一脸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楼上的崔漠,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啊?”
聂维芙不想搭理他,到客厅和方旋她们说了声后,到别墅外的藤椅上坐着等沈礼过来接她。
身后传来脚步声,顿在她身后。
她头也不抬地刷着微博首页,仿佛浑然不觉,一言不发。
别墅里不知发生什么,突然一声哄笑,一群人都在喊着快给钱快给钱,声音顺着屋里的灯光懒懒地带出来,划破这一份寂静。
“你爱上他了?”崔漠冷不丁问道.
这人怎么就揪着不放了呢?
聂维芙现在听见他的声音便来气:“怎么?我还爱不来他了?”
她忍不住转过头,“有些话你非要我说出来,那我也不顾忌什么和你直说了。”
别墅里灯影幢幢,屋外风声窸窣,恍如两个世界,聂维芙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涨,思绪乱得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
“我是不清楚你突然发什么疯开始追求我,不管你是喜欢我还是想和我玩玩,抑或是其他我不知道的理由,这些与我都无关。我只说一句,我和你没有半点可能,以前没有,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劝你去追求别的好姑娘,别在我这个已婚妇女身上下工夫。”
崔漠眉眼纹丝不动,目光炯炯定在她的脸上,隔了许久说:“如果我非要呢?”
聂维芙气得笑了出来:“你当你是演霸道总裁爱上我吗?你知道我的性格,别让我们那点情分被你磋磨掉。”
崔漠动了动唇:“以前是沈乐,现在又是这个沈礼,你对我还真是无情。”
聂维芙:“……”
沈礼的车来得很快,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车子被拦在别墅外,聂维芙不再看他,进屋去找谢三儿。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沈礼下车走进别墅庭院,停在门口等聂维芙出来。
一群人表面打牌,实际上心思都不在排面上,三两下飘到门口等着看热闹。
所谓情敌见面难免会产生火花,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立,明明没说话,眼神里却仿佛迸发剑拔弩张的气势。
聂维芙硬拉着明蔚要送她回家。
两人走到门口,聂维芙挡住崔漠的视线,对沈礼说:“我们回家吧,先送蔚蔚回去。”
明蔚低头看着手机,假装没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氛围。
沈礼略微颔首,淡淡地瞥了眼崔漠,转身先行一步走出庭院。
别墅礼看热闹的一群人纷纷涌上来,趁着夜色朦胧,在门口说三道四。
“他和沈乐真是两个极端,平时看他端着的那副装逼样儿,他也不嫌累。”
“聂维芙和沈乐关系那么好,不怕晚上醒来认错人吓一跳吗?”
“听说他们俩关系不怎样,睡不睡一张床也是问题,不过今天他怎么会过来接聂维芙?”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过来演一场戏给我们看看。”
“说够了?”崔漠面上含笑,语气却是阴嗖嗖地浸入骨髓。
众人缩了缩脖子,谁也不敢再说半个字,涌进客厅继续打牌。
谢三儿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劝道:“算了吧,别连朋友也没得做。”
崔漠立在门廊下,一盏路灯投下一抹昏暗光线,地上落下一道虚虚的人影,孤寂却又傲然屹立。
——
明蔚坐在车子后座,低头认真地看着手机,手机不停地敲击键盘。
发出消息的那一秒,前排副驾驶上的聂维芙手机振动,提示收到一条消息,她没管,继续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路况,眼前的路被几束闪光灯破开黑暗和宁静,她此时的心情如同这条小路,在看不见的尽头,仿佛有着不可预测的惊险。
手机接二连三振动不止,余光辨别驾驶座上的男人情绪,她故作不知,低下头看向手机。
方旋和明蔚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后者在线直播这一趟车的回家路径。
【明蔚:我快冻死了。】
【明蔚:谁也不说话,沈礼像座冰山一样,从上车到现在没吭过一声。】
【方旋:我上次坐他们的车也是,沈礼全程冷脸,以一人之力冷冻整辆车。】
【明蔚:我觉得他们俩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夫妻化了,现在处于冷战阶段。@元元,回家以后记得和你老公好好说说,别因为一个崔漠阻碍你们的发展。】
【元元:怎么说?我巴巴上去解释更显得我心虚吧?】
【明蔚:你可以试探地解释一下。】
明蔚住的地方到了,她如释重负般下了车,迫不及待地挥挥手送他们离开。
人一走,车子里的气氛反而越发得冷淡。
沈礼一言不发,面色淡淡地开着车,一旁副驾驶座的聂维芙屡次三番拿余光瞧人,直到下车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车子在老宅前的停车坪停稳,沈礼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等等……”
她喊住人,犹豫地看向他。停车坪上的路灯打下一束黯淡的光线,他的脸陷在半明半昧间,眼睫微颤仿佛在眼眶垂下一片阴影。
聂维芙故作镇定地咳了咳,解释说:“我下班之前给你发消息,你看到了吗?”
沈礼投来一束目光,低沉地嗯了声。
既然知道,怎么还一副欠债脸对着她?聂维芙暗自腹诽,但还是试探性地解释,“我没喝酒,只是打算坐一坐就回来,那什么我和崔漠,其实……”
沈礼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聂维芙看清楚他眉眼间的不耐,瞬间停住,然后摇摇头,解下安全带后下了车。
她没打算再解释。他既然没主动问起,说明并不在意她和崔漠之间的事,她何必巴巴上去解释一通不存在的关系。
况且他们俩的这层塑料关系也没到事事都要向对方报备解释的程度。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附楼,黄姨在楼下等他们。见他们进来,连忙从小厨房端出两碗中药。
沈礼率先接过碗,仰头咕噜喝个干净,喝完后把碗交给黄姨,先上了车。
黄姨愣愣,看出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悄然地问她怎么了。
“估计是我让他开车过去接我,他不太高兴了吧。”
聂维芙玩笑似的说,然后接过黄姨手里的中药,不带犹豫一口气喝光这碗中药。
“好好说,别吵架。”黄姨走之前特意嘱咐道。
她点点头,心说沈礼才不会和她吵架,他顶多讽刺几句,之后便不会再搭理她。
聂维芙上楼后没瞧见他的人影,心中对他存着一股气,回房间洗完澡,见感冒症状没半点好转,她像是不要钱似的又吃了颗感冒药,早早地上了床。
她枕着手臂在群里吐槽沈礼,发完一条语音,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扣下手机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
脚步从门口走到卫生间,很快哗哗声音传入耳中,她翻过身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会儿后继续看手机。
群里那两人一个说要去洗澡,另一个说点了夜宵,没一个理会她的吐槽,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无意间翻到通话记录,往下划拉几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晚上沈礼打了两通电话给她,然而关键的是她只接过一通电话,更早的一通打来的时候她应该在客房休息。
而当时……
“傻逼崔漠!”
聂维芙意识过来,低骂道,翻出崔漠的名片,直接把人拖入了黑名单,连带着他的QQ和手机一并进入小黑屋。
卫生间的门蓦地被打开,吓得她赶紧把手机塞入枕头下,蒙上薄被假装已经睡着。
脚步声渐近,床边的落地灯啪嗒一下彻底暗了下来,紧接着她听见穿衣服的窸窣动静,她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床的另一侧,空床位下陷。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冷冽雪松,她偷偷睁开眼,漆黑一团中只能模糊地看得见他的轮廓。
“你睡了吗?”她张了张口。
刚躺下去没多久,必然是没有睡着,然而他没作声,鼻息轻微,胸膛细微地上下起伏。
聂维芙悄悄挪近一步,伸出手在他面上晃来晃去,带来一阵细风拂在他的面上,他的长睫如羽,很轻地颤了颤。
聂维芙见他不理她,吸了吸鼻子,收回手翻身背对他。
他睁开眼睛,侧头看了她一眼,闷闷的声音从那道纤瘦的背后传来。
“早知道不麻烦你过来接我了,看你脸色看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不过这也正常,你以前就是三天两头像是过更年期,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暴力,我都佩服我自己竟然忍了你三年多……”
沈礼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时候冷嘲热讽,什么时候对你冷暴力?”
她突然翻过身,说:“现在啊,你明明没睡着,却不理我,这不是冷暴力难道还是热暴力吗?”
沈礼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聂维芙的声音突然又弱下来:“不说了,我头昏脑胀,多说多难受。”
沈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多更点~大家千万小心点哦,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哎口罩今天又没抢到QWQ
第35章
聂维芙是真头昏脑胀,深夜畅聊自然没进行下去。
多吃了一颗感冒药的下场,就是让她整夜都没睡好觉,中途惊醒无数次,捎带身边的沈礼也被迫醒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醒来,沈礼下楼帮她倒热水,喝完热水沉沉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旁侧的床位已没有了温度,至于他什么时候走的,她却毫无印象。
洗漱完下去到主楼吃早饭。
老太太和老爷子刚吃完,在庭院里晒太阳踱步,脚边的小柯基撒着欢儿到处跑,小短腿跑到金属栅栏,踮起两条短腿蹦跳着想要跳出去。老爷子低喝一声,柯基四肢落地,跑回到老俩口脚边绕着圈。
聂维芙在门口笑着看了会儿,揉揉鼻子进了屋。
黄姨这厢刚从厨房端出一锅小米粥放在餐桌上,对她说:“小礼说你昨天感冒整夜都没睡好,让我给你熬点粥喝。”
聂维芙吸溜一口热牛奶,嘴里咬一口小馒头,含混不清地问:“他什么时候和您说的?”
“今天早上,公司好像要开什么月度例会,他很早起来出去上班,走之前特意嘱咐我。”黄姨回身,把一盘刀切馒头和一叠小菜拿过来一并放在她眼前,“我还担心你们俩昨天那情况会吵架,没想到小礼还挺疼老婆的。”
黄姨帮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夹了半块腐乳和萝卜干到小碟中,嘱咐说:“吃完饭过半个小时再吃感冒药,中午黄姨给你送饭吧,感冒时期得营养均衡,而且外面的饭菜没家里的干净卫生。”
聂维芙搅着粒粒分明的黄色小米,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黄姨的话,听到黄姨叫她的名字,她连忙啊了下,随口说:“我今天要出外勤,有点忙,中午就随便在外面吃点。”
“你们单位怎么像网上说的,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周末加班不说,还经常派你去外面。”
黄姨有时候都想不通聂维芙好端端的不去画画要跑去美术馆上班,做什么商业设计,明明以前清池先生说她画画很有天分,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假以时日有望超过他。
聂维芙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好歹和她解释一句:“我做的公益展项目,得去盯着看看,到时候开展去,我拍照给您和奶奶瞧瞧,都是自闭症儿童的画,挺有趣的。”
“那还挺有意义的。”黄姨突然想起来,“对了,今天小礼妈妈生日,你们俩晚上要陪她吃饭吧,我傍晚给你们煎完最后一帖中药,到时候温在炉子上,回来记得喝。”
聂维芙险些忘记今天是高芳霭的生日,边吃饭边给婆婆发了一条中规中矩的祝福消息,那头很快回了两个字——谢谢,很高芳霭风。
聂维芙吃完饭,家里的司机送她去上班。
早上和项目组的同事到举办公益展的地铁站看进站情况,空出的留白墙已经绘上本次展览主题的墙绘,展览厅也已搭建完毕,工人们正在排查灯光的情况,作个收尾工作差不多可以结束,等待那一批进行展览的画作安装上墙。
聂维芙和同事在展厅门口挂上宣传海报和导览画册,下午去康复中心看望那些自闭症儿童。
美术馆前几天购买了一批画具捐赠给康复中心,派了他们俩过去交接办手续。
他们过去的时候,康复中心的负责人接待他们,办完手续,又领他们到教室看那些孩子上课,孩子们正在和老师做做互动训练,老师在黑板上说话,孩子在下面机械地回复老师相同的话……
短短两节课下来,那些孩子在老师的训练下,能够理解和回应老师简单的问题。
“怪不得总会有那些遗弃孩子的新闻出现,放在一些不富裕的家庭,根本是养不活一个有疾病的孩子。光是看看这些孩子,他们家长要付出比普通父母多好几倍的精力和财力才能把孩子养大成人。”同事感慨道。
聂维芙若有所思地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的车子停在康复中心附近的停车场,步行过去有一段路。傍晚的暮光斜斜打落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树影,橘红色的半边天空和蓝色晕染,美如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