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见过九皇子殿下,给父亲大人请安。”
亭前,姜柠身着茶色绣桃花缠枝金丝勾纹长衫,纤窈婀娜,掩不住的风姿绰约。立领盘金丝扣双条,凸显削肩细腰,竟格外有几分干净利落的飒气。
未梳甚繁复发髻,只略做半束半散发饰,柔亮软密的如瀑长发披落及腰,两鬓碎发随风浅飘。偏又在那几分飒气里,透了些楚楚的娇媚出来,好不怜人。
刘清洵移眸看她,颔首受过礼,开口问道:“如今身子可痊愈了?”
姜柠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是上次自己在洗尘宴,为了应付宁康而随口扯得慌。原本她以为刘清洵说让太医院的人来请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日宫里的人还真来了,搞得姜柠好一阵紧张。
“托殿下的福,现下已大好了,劳殿下记挂着。”她微垂着头,轻声软语道。
偶有浅淡的女儿香,伴着清风袭袭而来,丝丝绕绕地轻缠在亭间。
刘清洵偏过头,深凝了她一眼,这一眼似乎深有含义,却又叫人无从捉摸。
姜劲梧正巧敏锐捕捉到了他停留在姜柠身上的目光,缓捻了几下胡须,亦不动声色地暗瞧着。
这时,徒然一道散漫邪痞的嗓音由远及近地飘过来,打碎了亭中三人间的宁静。
“伯父,侄儿来给您拜中秋礼了。”
姜柠闻言,都不肖回头看,光听这痞里痞气的声儿,便知天下除了那奸商再第二人。
她没甚奇怪,往年也都是这般。论说皇子与商人之间身份有别,本该见不上面,可偏偏这两人每年都赶了姜府,一来二去倒也熟识起来。
“你小子这礼,怕不是拜给老夫的罢?”姜劲梧笑哼一声,多冲了盏茶出来。
陆绍人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拱手作一揖,嘴里油腔滑调地,“伯父若肯将阿柠嫁给侄儿,侄儿日日来给您拜礼!”
说着,还不忘朝一旁的姜柠抛个媚眼过去。
姜劲梧笑骂一句“混小子”,也习惯他向来如此顽劣,不与他做计较。而后依照以前一般,起身离开,留他们年轻人品茗畅谈。
“今年走月,殿下可要随我们一同耍乐一番?”陆绍人顺带朝他微做一礼,继而直接大咧咧地入座石凳,端盏深嗅了番。
刘清洵尚未开口,姜柠暗白了身边人一眼,纤指拎盏小抿一口,嘴上却温温柔柔道:“九殿下自然是要回宫赴宴的,哪里有时间与你耍乐。”
“不是我,”陆绍人痞痞地挑挑眉峰,“是我们。”
“我也没空。”她直接拒绝。
这天杀的每年中秋过了团圆饭后,都约她出去走月,话说得极漂亮带她吃玩耍乐,结果哪回都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她扔了半道儿上,自己寻乐子去了。她今年铁定不信他这个邪,何况自己到现在还有点儿晕乎。
陆绍人也不急恼,只朝她招了招手,凑在她耳侧故意压低声儿道:“昨夜的酒好喝吗?”
她还未反应过来,又听耳侧落下一抹邪笑:“你若今晚不来,酒钱从月俸里扣,另外,赌约作废。”
???这死奸商。
姜柠深吸一口气,懒得理会他,而是转眸望向刘清洵,微微一笑:“中秋这样的大日子,必是阖宫同欢,馔饮于乾清,天家团聚,定不会得闲——”
“得闲。”刘清洵竟意外打断了她的话,轻置茶盏于案,温润勾唇:“虽有宫宴,却也都是历年听歌赏舞的旧路子,既然坊间这样热闹,”顿了顿,复又抬眼笑道:
“去看看也好。”
……
午后略作小憩,辗转起身,姜柠思前想后,还是不能错过走月这等良辰美景的机会。
“净余,快,从陆绍人和九皇子送来的东西里挑几份出来。”起身拎过外衫罩上,趿拉着鞋子匆匆忙忙往外走去。
净余见她这般行色匆匆,忙跟上去问道:“小姐,您这是欲往何处送礼去?”
“唐府!”
……
“姜柠见过夫人,祝夫人中秋吉乐,阖家安康。”
唐府,姜柠携礼而来,眉柔声细地向唐母乖顺行礼。
唐夫人未料姜柠会突然前来。只是一见那可人儿,便瞬间喜上眉梢,越瞧越喜爱,也就越发可惜。
“柠儿,你怎来了,还带这些东西作甚,快来坐。”唐母慈眉善目地看着面前小姑娘,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其过来。
姜柠起身,款步走向唐母,顺带四下悄摸扫了几眼,未发觉那道清疏修瘦的身影,流光潋滟的眸子略微黯淡了下。
唐母见状,了然一笑,拉了她坐于身侧,轻拍了拍她软若无骨的素手,“阿忱今晚与他父亲都不回来。”
姜柠被忽然瞧破了心思,倒也未太过不好意思,只思忖了下问道:“可是因为今夜走月?”
“是啊,听闻今年走月不同往年,格外声势浩大。”唐母点点头,笑看了姜柠一眼,又状似无意地添了一句:“这不,半个月前,阿忱便奉命镇守雨花街极周边巷尾。”
“雨花街……”她下意识地念叨了句,忽而抬眸,见唐母只看着她笑而不语,立马恍然明白了什么,嫣然一笑,起身行礼道:
“多谢夫人指点。”
姜柠自唐府出来,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抬头望了望明媚天儿,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上翘。
净余见状,跟着笑问:“小姐可是见着少将军了?”
“没见到。”她乐呵呵道。
“那您怎这般高兴?”
“因为,很快就见到了。”她懒散地展了展广袖,轻甩了下,双手慢悠悠地背于身后,吩咐道:
“去告诉陆绍人,今晚戌时,雨花街见,过时不候。”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宝贝们我来啦!
昨晚因为回老家过中秋没有更,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补上~
需要重点说一下的是关于文中【刘堇澈】的人设,之前是有Bug的,所以在这里做了修改,并改名为【刘清洵】,身份从【九世子】更改为【九皇子】。那如果是看过前文的宝宝觉得这里有些奇怪的话,可以倒回去看19和20章,已购买的章节不需要重复购买哒。然后如果嫌麻烦的话也可以不用倒回去看,只是在人物性格上做了一些调整,并不影响剧情走向。
另外如果今天不出意外的话,会有第二更。如果有意外的话,就放在明天~
如果这几天都不出意外的话,会有日更!如果有意外地话……不,没有,不可能有意外我保证!
好啦,北鼻们慢慢看,留评会有随即红包降落!我继续去码字啦~爱你们!
第26章 遇刺
走月是从前老祖宗留下来的遗风馀俗。
意为中秋之夜,门庭巷陌大摆街市长龙, 楼阁高悬亮红灯笼, 排排成串,共贺团圆良宵。
皓月当空, 薄影如纱。散了冥脆的莹白光晕,皎皎琳琅, 浅泛剔透。湖上花灯盏盏, 伴夜幕孔明灯火重重,似繁星点点,铺满水面, 搅着粼粼波光, 交相辉映。
中秋乃大节,京中单只夜市便开了数不尽的多,其中, 当属雨花街最为闹腾。
街市熙攘, 妇孺提灯执果,嬉笑作闹;女儿家翠袂委地, 掩唇挨肩;文人墨客游船泛舟,登楼围坐,此月圆之际, 大有一片融融祥和之态。
只是此刻, 姜柠却并不十分乐呵。
且不说这一路下来,连唐忱的影子都未见着,单单是与刘清洵并肩游街市的尴尬, 足以让她问候陆绍人的祖祖代代了。
原本陆绍人嘴上便是个闲不住的,有他在一旁囔囔着,姜柠也能跟着应和两句,定不会使气氛尴尬了去。
谁知他死性不改,刚出来走了没几步,转身就进了鹊枝楼去逍遥,只留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
姜柠简直气个半死。
若不是因为听到唐母说唐忱在雨花街,她定不会应了陆奸商这鬼邀约。
她与刘淸洵并非很熟,又要端着大家闺秀的乖顺模样儿,自然无法表现得多热情。可说到底人家堂堂一个皇子被约出来,总不好陆绍人那死鬼一溜,她就将人撇下不理。
其实坦白来讲,刘清洵也不是多难相处之人。
既不似唐忱那般冷峭寡淡,也不同于陆绍人那样狂狷不羁。他待人接物向来从容有礼,说话平和儒雅,并无戾气。举手投足间是矜贵,透着温润的矜贵,是与生俱来的风度翩翩。
这与故作姿态无关,是自小生存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是他形成这般性情。
清朗洵然,典型的人如其名。
“很不自在?”刘淸洵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睑微动,温声笑问。
他问得十分平静,并无任何调侃的意思,听上去倒像是在关心她是否真的“不自在”。
姜柠收回胡乱飘忽的思绪,侧头看向他,本能地开口道:“回殿下——”
话还未说完,蓦然被身后蹿出的两个孩童给莽力撞了下,她正抬头望着面前人说话,两个孩子跑得快,撞上来的力道不小,她一时没得防备猛地朝前踉跄过去。
刹那间,姜柠忽然觉得肩头一紧,预料当中的摔倒并未发生。
回神一看,只见刘清洵结实的手臂横揽在她肩上,以此扶稳她的身子,另一只手顺便将两个蹦蹦跳跳的孩童给拦了下来。
姜柠吓了一跳,站稳后迅速退了几步,从他身体范围内撤出来,保持回原来适当的距离。
“多谢殿下。”她微行一礼,言语得体,垂首道谢。
刘清洵点点头,确认她没事,未过多言语。转身蹲在两个孩童面前,抬手摸了摸其中一个的小脑袋,神情温润,和煦笑道:“这里人多不可以乱跑,你们的娘亲呢?”
两个孩子闻言,立马朝后指了指,虎头虎脑地煞是可爱。
不多会儿,便见一对年轻夫妇步履匆忙地赶至过来,显然是在后面追了一路。若不是给他二人碰上,街市上人这样多,很容易便走散了去。
刘清洵将两个孩子亲自交到其父母手里,并体贴细致的嘱托了几句。年轻夫妇感激不尽,一人抱一个在怀里,笑颜而去。
待他回过头,发觉身后的小姑娘正直直盯着对面的摊铺,满目清辉,坠了层期许的亮。
“要去放灯吗?”刘清洵提步走至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眸中含笑。
姜柠闻言收回目光,见他已经处理完事情,清了清嗓子,忙道:“殿下身份尊贵,这样有失妥当。”
笑话,跟堂堂当朝九皇子一同放孔明灯,她哪来那么大面子。若要给人认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口舌之争。
“私下里,不必与我拘礼。”他静静听完她的话,笑得温和,而后径直朝对面摊铺走去,只留下一句:“放个灯也有失妥当,那当皇子未免太过委屈。”
……
碍于刘清洵的身份,两人到底还是在湖畔处挑了个不那么扎眼的地方,也算是曲径通幽,闹中取静。
姜柠虽一开始有些担心,但转念想想,至少不用像方才在街上那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尴尬。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等会儿灯一放完,她便说以姜大人有门禁为由,结束这场莫须有的“走月之行”。
然后再去街上好好地寻上一寻,她就不信逛遍整条雨花街,还能找不到唐忱那鬼人。
“别动。”
这厢姜柠正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耳畔突然传来刘清洵的沉声提醒。她心里咯噔一下,四下瞭望了眼,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将火熄了,跟紧我。”刘清洵微微侧头,神情并不见慌张,一派镇定自若对她道。
姜柠低头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灭,十分听话的跟在他身后,尽管她还尚未察觉到危险,不过瞧身前人的神色,丝毫不像是开玩笑。
既然他这么说,那她照做便是了。就算等下真有不测,也只能随机应变。
周遭瞬时静谧得出奇,风平浪静,应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姜柠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睁圆了眸子警惕地望着四周。末了须臾,果然传了窸窣的动静出来。
只闻数十道水漾声纷纷撩起,再一定睛,便见有黑衣人纵跃湖面,踏水而来。
姜柠登时警觉起来,慌忙之中不忘粗略一数,大概十余人之多。
那行黑衣人方一落地,将他二人团团紧围于中央,其个个面裹黑布遮掩,手持长剑,脚下缓慢迈步,逐渐缩小形成的包围圈。
饶是姜柠这般外行人,亦能瞧出几分端倪。这行黑衣人训练有素,且有领头,显然是一场事先便预谋好的行刺。
至于目标,自然不必说。
气氛愈发冷凝下来,一触即发。
姜柠接连吞咽了几下口水,说不紧张是假的,她终究是个女儿家,自小于姜氏夫妇手心里捧着长大,何曾见过这般剑拔弩张的紧张画面。
低头瞅了眼面前的刘清洵,只见他身量翩翩,垂于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青筋尽显。
终于,在领头黑衣人的一个手势下,数名贼人齐齐挥剑,直冲他二人而来。
刘清洵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急速飞身上前,与一众黑衣人厮打起来。
仲月明夜,湖上点点藕花,大放骨朵,盛绽傲立。枝头被花蕊的艳情压弯了腰,偶触水面,泻送了馨香。晚风来袭,涤荡开圈圈水晕,惊起几抹水中倒映的满月银光。
如此良辰美景,本该花前月下,对影独酌。然湖畔之上,肃杀之息直教人寒颤不已。
刘清洵生长于帝王天家,总要会些手脚功夫,以备不时之需。奈何他终究不是练家子出身,体力消耗良久,寡不敌众,连番后退,渐落了下风来。
这时,忽有一被击倒在地的贼人撑掌而起,举了短小利刃,直冲刘清洵狠狠而去。刘清洵应付面前几人已显吃力,眼瞅着那偷袭贼人将要得逞。
姜柠一眼瞥见,瞳孔霎时猛烈收缩,几乎毫不迟疑地冲了上去,动作敏捷地一把猛力推开贼人持刀的手。
刘清洵惊愣了下,继而反应过来,迅速伸手将她扯到身后,堪堪避开对方再一次的袭击。
此刻刘清洵已有微喘,逐感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