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每晚梦我——五月锦
时间:2020-03-05 10:09:32

  南诏国的长公主穆瑶还在迎宾馆住着,两国要和亲的传言,这几天闹得街知巷闻。
  自己入宫,只会让大家更相信流言是真的。
  朝臣收到消息,站出来联合给他施压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他可以用孝期未满堵住朝臣的嘴,然而朝臣也可反驳他,三年后再举行封后大典,先立后纳妃和守孝并不冲突。
  以他的身份,尽早为皇室延绵子嗣,不止是孝道还是重中之重。
  只有彻底的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撇清,才能给各自喘息的机会,让那些朝臣无话可说,争取更多的时间稳固之前颁布的政策。
  争取除掉所有的阻碍。
  这几天,汴京城内流传的,关于他们如何结识的版本,已经更新到她只路过东宫,赵珩便一见钟情。
  再传下去,估计要变成她珠胎暗结怀了龙种。
  群众对八卦的热爱,古今不变。
  苏绾上车坐好,暗自懊恼自己准备的不够充分。宋临川到底是一国储君,他跟穆瑶肯定见过面,说不定还建立了通信。
  他故意要赵珩送他出城,无非是希望赵珩放松警惕,让赵珩以为东蜀不会跟南诏联手。
  自己应该给赵珩留一封信的。
  可惜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用。赵珩是帝王,他想的应该比自己更多。
  此去北境,她正好也看看各地租田政策执行得如何。从汴京到边境的城池,沿路要经过不少府州县。
  窥一斑而知全豹。国中其他地方执行得如何,看完地理和气候都最差的几个地方,就能知道大概。
  马车外。
  墨霜偷偷看了眼赵珩,见他在看着自己,赶紧比划了个他交给他们的‘无事’的手势,绷着神经上车。
  他未有要求她们汇报苏绾的一举一动,她们按照命令行事,因此没上报苏绾要去北境一事。
  赵珩抬了下眼皮,绷紧的面容稍稍舒展。
  无事……是说苏绾还会回来,她与宋临川只是同路?
  墨霜见他未有指示,放松下来,撩开帘子上车。
  车夫扬鞭催马出发,大队人马动了起来,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赵珩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苏绾车边的江湖人士,唇角抿紧。
  出了城门,宋临川勒停马匹回头,唇角扬起笑容朝赵珩客气拱手,“多谢陛下相送。”
  赵珩回礼。
  “策……”宋临川正回身子,用腿拍打马肚子加紧上路。
  赵珩骑在马上,目送车队走出视线,一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这才出声,“墨竹。”
  墨竹策马上前,“陛下。”
  “派两个人去帮墨霜,那个江湖人士靠不住,若是发现宋临川枉顾她的意愿,将人劫去东蜀,一定要拦下。”赵珩沉声吩咐,“去吧。”
  墨竹领命退下。
  赵珩又待了一会,策马回城去太子府。贺清尘肯定知道苏绾为什么要出远门,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
  到太子府下马,贺清尘正带着弟子在院内晾晒药草。
  “怎么有时间过来?”贺清尘略诧异。
  “你知道她去哪?”赵珩开门见山,“她未有通知我。”
  “苏姑娘吗?我这几日一直盯着实验没合眼,她来过两次,未有跟我说出门一事。”贺清尘狐疑看他,“苏姑娘离开汴京了?”
  重阳节当日,他带着柳云珊买了很多工具回来,又定制了一批,用来提高药汁的纯度。
  这几日一直忙着这件事,没在意其他的。
  苏绾竟然离开汴京了,赵珩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嗯。”赵珩心情好了很多,“跟着宋临川一道,估计是去北境,不知何时回来。”
  “苏姑娘一定会回来。”贺清尘听说是跟宋临川一道走的,也放了心,“还有其他实验需要她指导,她不像是做事有始无终的人。”
  苏绾是自己见过的,思想和眼界都不输男子的女子,很多见解比他周到得多。
  “我先回宫,你这边有任何需要可直接跟管家说,他会送信给我。”赵珩彻底放松下来。
  苏绾确实不是做事有始无终的人。
  “明白。”贺清尘微笑点头。
  赵珩上马出去,带着江崇等人回宫。
  经过太平坊,有铺子开业百姓在街上聚集,他们不得不慢下来。
  赵珩余光一扫,看到苏绾的糕点铺子,干脆停下来吩咐江崇去买红豆饼。
  江崇诧异了一瞬,勒停马匹下马。
  “兰馨坊的东家跟着东蜀太子走了,之前谁说她和咱陛下是一对的?”
  “何止说她跟陛下是一对,我听到的消息都说她怀身孕了。”
  “好好一个姑娘,就因为救了陛下一命便被如此编排,太过分了。”
  “可不是。这么好的一姑娘,传这些话的人都什么居心。”
  几个民妇聚在一起等对面新铺子开张,大声议论苏绾。
  赵珩面无表情,等着江崇买了红豆饼出来,旋即继续上路。
  宫外的传言竟传得如此难听,苏绾这几日承受了多少白眼非议?所以她才会选择跟宋临川同路,借此平息流言?
  赵珩回头看了眼城门的方向,心底霎时盈满了眷恋。
  她如此聪慧又顾全大局,自己决不可负她。
  *
  傍晚时分,宋临川一行进入沿路的第二个县县衙。
  苏绾从马车上下去,稍稍活动了下腿脚,回头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宋临川。
  出了汴京后,他们马不停蹄一直在赶路,中午休息时只吃了些干粮。他看起来也很不舒服,形容疲惫。
  按照马车的时速,他们今天只走了一百多公里,距边境还有好几百公里。
  这一路过来还都是官道,再往前路不好走速度更慢。
  “可有累坏?”宋临川脸上浮起笑容,“寻常女子可受不了这份折腾,在下一路上都很担心姑娘撑不住。”
  “还行。”苏绾略略颔首,“进去吧。”
  宋临川应了声,吩咐手下去换马喂马要房间,跟着抬脚入内。
  第一次见苏绾,他是见色起意,觉得她干净得跟仙女似的,养个这样的美人在身边,看着心情也会好。
  后来再见,她赠言贺清尘让自己见识到她的狡猾,也见识到她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眼界。
  这一次,他不单见识了她的狡猾,还见识到了她与众不同。
  汴京百姓传言,她曾在宫中当宫女因而结识赵珩。然而重阳节当日,她面对赵珩始终不卑不亢,并无面对君王的惶恐和卑微。
  就好似,她与赵珩是平等的。
  面对自己她也是这个态度,毫无刻意逢迎的痕迹。
  如此奇女子,为何不是生在东蜀?
  若她生在东蜀,自己便是强娶也要将她娶回太子府当侧妃。
  进了县衙,县令和夫人迎出来,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和晚饭。宋临川提出要一壶酒,含笑看着苏绾,“苏姑娘要不要喝一杯,夜里凉。”
  “不必了,我不喝酒。”苏绾淡然拒绝。
  宋临川笑了下,未有勉强。
  安顿好,饭菜送上来,两人趁着还不是特别凉,就在院内的石桌用饭。
  县衙不设迎宾馆,但是有给往来使臣居住的院落。
  就算使臣住进来,也是县令吃什么使臣就要吃什么。
  知府会好一点,基本都设有迎宾馆,条件也比县衙好。
  这些都是宋临川一路上跟她说的,她一概不通。
  “还是在汴京舒服些。”宋临川喝了口酒,笼在夕阳余晖下的脸庞浮起明显的红色,“让姑娘跟着受委屈了。”
  他身份特殊,住客栈也不是不行,就怕皇叔的人跟过来行刺。
  县衙至少还有几个官兵能挡一挡。
  “还好,没什么委屈的。”苏绾扬眉,“喝酒误事,你身为东蜀储君,想必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这地方离汴京不算太远,可终究不是汴京。
  “很多。”宋临川把酒拿开,端起碗认真吃饭,“姑娘可是在关心我?”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北梁境内。”苏绾轻笑了下,语气倏然变得冷淡,“上次你来就有人想要你的命,借机挑起两国战争,百姓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宋临川语塞,好一会才闷闷出声,“姑娘提醒的是。”
  皇叔一直未有放弃,上次与北梁太师等人的合作,自己没谈成,皇叔也失败了。
  这次他怎会放过机会。
  来的路上自己就遇到不少埋伏,进入北梁地界才好些。
  “你的命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还是东蜀和北梁无数百姓的。”苏绾抬眼看他,“自你第一次离开汴京至今已有两月,东蜀国中的威胁依然存在,你就不觉得憋气?”
  宋临川怔住,“你为何如此了解东蜀的情况?若是赵珩告知你这些,你如今说出来不怕我杀了你?”
  这几日她未有跟赵珩见面,一直都在安排离京事宜。
  跟踪她的人盯了三天,也没找到丁点她跟赵珩有私情的证据。
  她说出这番话,要么是之前赵珩跟她说过,要么便是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看来我说中了。”苏绾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你为何会觉得赵珩会跟我说这些,我只是个宫女。”
  “可宫女又如何得知东蜀朝中情况。”宋临川放下碗筷,双眼危险眯起,“你到底是何人?”
  她当真只是个,在宫里当过宫女的商户女?
  “我便是我,殿下父皇是否……”苏绾话还没说完,宋临川的侍卫匆匆过来,递给他一封信。
  宋临川展开信看了会,还给侍卫示意他下去,“我吃完就回房。”
  侍卫退下。
  苏绾扬了扬眉未有做声,继续吃饭。
  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她得说服宋临川不要轻易挑起战争。他是东蜀的下一任皇帝,也差不多要登基了。
  要是能说服他,给北梁争取两三年的时间,国力和兵力都提高到一定程度,便可无惧威胁。
  北梁朝中的大臣,也不敢再对着赵珩指手画脚。
  这个世界因为她和赵珩无意间入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她记得宋临川是死在龙椅上,还是被赵珩杀死的。
  她能拦住赵珩不主动开战,也要拦住宋临川。
  倘若战争无可避免,她会跟赵珩一起面对,相应的准备她也会提早安排。
  空气诡异的安静下去。
  宋临川食不知味,思绪纷杂。
  他离开东蜀还不到一月,国中便传出他在路上染了重病的消息,还有传言说他不配成为储君,所以菩萨怪罪下来让他生病。
  菩萨能管那么宽?无非是皇叔在散播谣言。他如今还在路上就这么传,到了边境估计真的要病死。
  就算不病死皇叔也会让他死。
  苏绾刚才提醒自己,肯定不是因为提前知道这个消息。
  她刚才似乎还提到父皇?
  宋临川打住思绪,端起酒杯嗅了嗅又缓缓放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姑娘刚才提到我父皇,你也认识?”
  “不认识,我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你父皇是否给了你很多历练的机会,而你似乎没珍惜过。”苏绾也不吃了,唇边弯起浅笑,“是不是这样。”
  他第一次来就没自己拿主意,身为储君,看清北梁的朝局后应该立即做出判断,而不是优柔寡断。
  “是……”宋临川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心头无名火起又无处发泄。
  父皇也一直说自己不成熟。
  同样的话,从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子口中说出来,就挺没面子的。
  “东蜀进犯北梁两年,一点好处没捞到,还让威胁到你的人趁势壮大,若你登基怕是不久就要亡国。”苏绾点他,“内忧不除,开疆扩土又没有国力支撑,只会让人有机可乘。”
  “姑娘是在指点我?”宋临川脸上的颜色加深,无地自容,“受教了。”
  她身为女子却将朝堂看得一清二楚,别说侧妃之位,便是后位都配不上她。
  怪不得赵珩如此倾心于她。
  出宫诏令,御赐牌匾,凡是他身为帝王能做的,都做了。
  “不敢当,我只希望北梁和东蜀能和平共处,不想有天我自己也成为万千流民中的一员。”苏绾失笑,“你去忙吧,我去走走活动下腿脚。”
  宋临川起身行礼,“姑娘请。”
  东蜀与北梁之间的仇怨,关键是赵珩能不能放下,而不在于他。只要北梁不动,东蜀在建好细则签署的时间内,决不主动出兵。
  当初进犯北梁,是皇叔拉着一班朝臣数次谏言,父皇才同意出兵。
  东蜀的兵权在父皇手中,将来会在自己手中。
  只要自己不点头,没人敢乱动。
  “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苏绾微微颔首,起身从他身边越过去,招呼秋霜出门。
  中午路过的那个县,租地政策执行的不错,县令是刚上任的,核实过的符合租田条件的百姓名单,就贴在县衙门外。
  这个县衙门外没有,县令看着也年轻,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走出县衙,街上已经没有多少百姓。
  苏绾往人多的地方去,选中一位还在卖帷帽,看起来比较憨厚的大叔,含笑出声,“大叔,能否跟您打听下,附近哪儿有卖糕点的铺子?”
  “直走到路口往东便是了。”大叔笑着给她指了路,顺嘴问道,“小哥是外地人?”
  “是,我赶着入京参加明年的春闱。”苏绾唇角含笑,“我家乡出了租田的政策,为何此处没有?”
  “怎么没有,全让县令的亲戚和乡绅给分完了,咱老百姓只分到最差的一顷。”大叔愁眉不展,“这报名还要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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