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回汴京就知晓有人盯着,去找道士时她把那人甩开了,后来去珠玉楼才又被盯上。
这把刀原想留着自卫,倒是没想到太子除了安排近卫之外,还派了暗卫保护她。
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担心了,那假菩萨手段再多,自己不出门她也没法子。
“下回还是别玩刀了,容易伤到自己。”苏绾暗暗佩服。
怕是她同意救殷晓君就料到会有后续。
陈良妃含笑点头。
吃过晚膳,禅院一入夜就静了下来,空中圆月高悬。
苏绾和陈良妃各自躺在摇椅里赏月,谁也不出声。
月上中天,之前被她们救了的侍卫,带着殷晓君从屋顶上跳下来,默默站到一旁。
“谢谢娘娘的救命之恩,此后生死皆是我自己的造化,若侥幸学有所成,愿肝脑涂地报答娘娘的恩情。”殷晓君跪在地上,含泪磕头。
那府衙来之时她恰好醒来,就在这禅院后方。听到侍卫出声不准府衙进禅院,她便知晓自己有救了。
如今她只想活着,什么表兄和过往都不去想了。
自外祖一党倾覆,她便日日担惊受怕,怕自己被抓去流放怕自己被斩首。
殷晓君连磕了三个响头,见陈良妃不做声,便又说,“这条命是娘娘给的,日后我便姓陈。住持让我以男儿身份,留在福安寺当俗家弟子,随他学医救死扶伤。”
“太吵,送她回去吧。”陈良妃不耐烦摆手。
殷晓君又磕了几个响头,被侍卫拎起来跳上屋顶消失在月色下。
苏绾扭头看了眼,吞下口中的糖缓缓站起身,“我去洗漱,你也早些睡。”
“去吧,我再看一会月亮就去睡了。”陈良妃摆手。
苏绾活动了下肩膀,转头去洗漱。
她走后不多会,那侍卫回到院子里站在阴影底下复命,“住持过几日会给她申办户籍。”
陈良妃站起来,扭头回禅房,“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必,在下多谢娘娘关心。”侍卫的脸烧起来,僵在昏暗里不敢动。
“你身上哪处本宫没瞧过。”陈良妃失笑,“住持的医术甚是高明,他给了我不少治外伤的药,我看看你的伤是否还需要上药。”
她知道后宫妃子不可跟侍卫往来亲密,也未曾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人是为了救她才伤的,她不过知恩图报而已,不做他想。
自己是皇帝的妃子,即便皇帝现在就驾崩,她也没法再嫁他人。
她亦不想这事,安生活到看着苏绾出宫就够了。
“是。”侍卫低着头,跟她进了禅房。
伤口还没彻底好,他带了药跟着的,只是不放心她才向太子提了申请赶来。
房门关上。
苏绾从洗漱干净从后院出去,不见陈良妃,摇摇头回了自己的禅房关上门。
福安寺住持留下殷晓君当徒弟学医,这个走向偏离原著十万八千里远了。自从北境一战打赢,好像每个人的命运都产生了改变。
希望太子再努力一把,把韩丞相也撸下来。
韩丞相手里没有兵权,撸下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他一倒,兵权自然就拿到了。
现在就怕林尚书不跟韩丞相合作,徐太师一党覆灭他竟能全身而退,可见他平日之谨慎,所图之大。
如今太师倒了,手握兵权的将军又是自己的亲女婿,于他再有利不过。
只要搞死韩丞相,再利用好皇宫里一半禁卫,找到太子幽禁老皇帝的证据,就能以清君侧为名,诛杀太子。
皇帝的那些个儿子不管哪个上去,最后都是傀儡。
昏君误国,这种时候他上位就合情合理。百姓其实不管哪个当皇帝,他们只求吃饱饭,日子过得平安喜乐不被战火侵袭。
苏绾想到这,不禁同情了一把太子。
歹竹出好笋。
他那个皇帝老爹留了一堆的烂摊子给他,目的还不是锻炼他而是要他的命,可怜。
苏绾算了下出宫的日子,熄了灯放松睡下。
太子的速度不慢,监国不到三个月就撸掉徐太师,再有三个月韩丞相估计也能搞下来,等他登基自己就可以提早出宫。
不多时苏绾沉沉睡过去,发觉自己又入梦,人已经在赵珩怀里。他的手贴着自己的额头轻揉,那表情像是要杀人一般。
贺清尘站在一步外,一脸懵。
苏绾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努力回想了下上次醒来之前的梦境,推开赵珩微笑看着贺清尘,“朕无事。可是吓到了?”
贺清尘摇头。
赵珩怀中一空,眼看着她又要去碰贺清尘,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紧紧跟着。
苏绾偏头看他,想起临睡前陈良妃说百姓不得与太子重名一事,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他不会真的是太子吧?
应该不可能,他白天跟陆常林在一块的时候,没见陆常林脸上有恭敬。
而且他也没带随从,中元节汴京城内到处都是百姓,他武功再高也有可能会被暗杀的。
正好这事还能扣锅给太师余党,韩丞相清清白白忠君爱国。
想到这,苏绾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她在梦里的身份是赵珩,却从来没人问她的姓名。
梦境是梦境,赵珩在现实里只是秦王安排保护太子的暗卫,说不定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苏绾敛了思绪,收回目光看向贺清尘,脸上流露出关切,“神医的伤势如何,可否让朕瞧瞧?”
赵珩抬头看向贺清尘,暗暗松了口气。
贺清尘不会在女帝面前宽衣解带。
作者有话要说: 苏绾:想太多容易出错。
赵珩:……
第71章
贺清尘淡然抬手将外衫的带子解开,脸上不见丝毫的难为情。
赵珩抬头看他,想到梦境里的贺清尘是第一次见女帝,此举大概是想让女帝知晓手底下的人有多妄为,艰难压下火气。
现实里的贺清尘脾性与梦中一致,他不圆滑,能用事实表明的事便不会浪费唇舌。
贺清尘的外衫和中衣一并退下,露出胸口和背部纵横交错的鞭痕,伤的比较重的是胸口,上了药依然可看到血肉模糊的样子。
“汴京府尹简直放肆!”苏绾不忍再看,转头叫来孙来福,“传朕口谕,汴京府尹撤职,三日内肃清城内所有地痞流氓,若让朕知晓有人上神医的医馆闹事,格杀勿论。”
“是。”孙来福哆嗦应声,“老奴这就通知吏部换人。”
苏绾摆手示意他下去,主动帮贺清尘将衣服穿上,“神医放心,朕一定会给神医一个清明的汴京,让神医不再受此冤屈。”
这贺清尘耿直的有些可爱,还以为他不会脱。
照自己在现实所见,若他真遇到被冤枉还屈打成招的糟心事,怕是要是跟太子发脾气。
把人请来,却又做不到当初的承诺,心中肯定窝火。
这种学术大牛需要的是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天天有流氓上门,还被官府关起来鞭打,抱负再大也会心生退意。
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一处可行医。
“望陛下言出必行。”贺清尘往后退了一步,自行系上中衣和外衫的带子。
“坐下说。”苏绾略有些失望,顺手抓住赵珩的手腕拉他一块坐下。“神医还未告知朕你的名讳,崔尚书身上的毒多久可解,需要什么药材,需要怎样的帮手你尽管提。”
这回入梦隔的时间很长,她就记得崔尚书中毒,自己把贺清尘从汴京府衙大牢带回宫里,想要把他也收进自己的后宫。
“草民贺清尘,靖安人士。尚书大人所中的毒一刻钟可解,草民需要两名帮手。”贺清尘坐下,脸色看着还是很苍白。
“孙来福。”苏绾再次出声把孙来福叫进来,“把方才给贺大夫处理伤口的御医叫过来,贺大夫需要帮手。”
靖安?这个地名有点熟悉,原著中好像有很大一段剧情和这个地方有关。具体是什么剧情,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是。”孙来福抱着拂尘退出去,传话给在外边候着的御医。
赵珩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胸口酸的不行。
女帝骗人时一套一套的,她在现实里都与贺清尘通信了,字迹歪歪扭扭与梦中一模一样,入梦还假装不知道他的名讳。
喊别人都是爱卿,唯独对贺清尘用大夫尊称,表明自己无意要他屈服的态度。
不过他的猜测是对的,女帝写给贺清尘的信上,确实提到了那伤者伤口溃烂,腐肉切除仍旧会再生,人会有寒战、高热等等症状。
她到底学了多少东西,不必看伤口就知发病的症状?贺清尘随信加了一封自己写的,说那地痞住的院子四周都有手下把守,外人轻易进不去。
在信中,贺清尘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欲与她结成良师益友,满是溢美之词。
他已吩咐吏部撤去汴京府尹,命新任府尹抓紧时间肃清城内的地痞流氓,还吩咐暗卫,下次贺清尘再收到信便将她找到保护起来,不让人发觉她与贺清尘有来往。
韩丞相的安分是暂时的,没准很快就会有针对性的部署。
宣布父皇撤换监国之人的圣旨,只差一个契机。
徐太师败在两年前的东宫走水一事。韩丞相并无破绽,德妃自生下五皇弟便吃斋念佛,远离争斗,无法从她身上打开缺口。
赵珩敛去思绪,偏头看了眼女帝。
女帝在看着贺清尘,笑容浅浅。他的胸口又泛起酸意,还不好发作。
“微臣见过陛下。”两位御医提着药箱进来,恭敬行礼。
贺清尘站起来对着两位御医拱手后,转头看着苏绾,“陛下与驸马可否回避?”
“这有何不可。”苏绾站起来,神色淡淡的看着御医,“两位爱卿好好配合贺大夫给崔尚书解毒,朕就在外面。”
“微臣遵旨。”御医紧张行礼。
苏绾牵着赵珩的手出去,想到白天在茶楼看到他的情形,又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让他站到台阶下方。
赵珩直觉她笑得不怀好意,但还是乖乖照做。
苏绾仔细打量他一阵,发觉真人比梦里要好看得多,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贺大夫不会伤朕,驸马不必紧张。”
赵珩站着不动,尽量不让她发觉自己有意识。她在现实里无比谨慎,写给贺清尘的信,是在路上随便找的小孩子送过去的。
贺清尘的徒弟后来找到了那个小孩,就住在附近。小孩说信是一个哥哥让送的,给了他糖块还有碎银。
“赏你颗糖。”苏绾微微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下,抬脚往院中的亭子里走去。“孙来福,给朕拿笔墨纸砚来。”
趁着贺清尘给崔尚书解毒,她要问问赵珩最想做什么。
按照梦境给的剧情,他如果是太子,那最想做的便是拿回兵权登基。若他不是,身为暗卫最大的愿望便是活着退隐,娶妻生子。
她看过的下饭剧里,暗卫没有几个能活到最后的,大多都在关键时刻为了主子而死。
“是,老奴这就安排下去。”孙来福应了声,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取笔墨纸砚。
苏绾进了亭子里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看向跟过来的赵珩,眉眼弯起浅浅的弧度。
赵珩在她身边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保持警惕。
苏绾被他严肃的样子逗乐,又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驸马可是不会笑?”
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可惜自己在现实恐怕没法再遇到他。太子身边的暗卫,平时一定很忙,太师倒台韩丞相必蠢蠢欲动,
赵珩垂眸看着石桌,点头。
“那太可惜了,驸马笑起来会很好看。”苏绾倾身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调戏他,“笑一个给朕看看。”
赵珩挪开眼不理她。
苏绾抬手遮住嘴低低笑出声,“驸马不笑的样子也好看。”
尤其是现实里那副移动冰山的模样,太让人有想要推倒的冲动了。
赵珩还是不理她,耳朵却开始隐隐发烫。
她是故意的。
苏绾留意到他的反应,余光瞧见宫女已经过来,出其不意地亲了下他的耳朵,旋即坐好起来,示意宫女将笔墨纸砚摆到桌子上。
赵珩侧过头看她,心中浮起疑云。
她又要作甚?
“驸马有什么心愿,写下来,说不定朕能让你实现。”苏绾拿起笔递过去,唇角含笑,“想要什么都可以。”
赵珩接过笔,心思微动。
女帝此举像是在试探自己?
今日在汴京城内匆匆一瞥,她并未看到自己。他离开同安堂后和陆常林回了珠玉楼,暗中保护陈良妃的暗卫来报,陈良妃带着宫女偷偷回城,结果被死士盯梢。
暗卫跟那死士交手,等回过神陈良妃已不见踪影,再见她时她已到了珠玉楼附近。
莫非女帝当时也在珠玉楼,她还看到自己了?
她在梦中见过陆常林,在现实里又见过宋临川还有贺清尘,肯定是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赵珩垂眸掩去眼底的遗憾,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想找到心仪的女子,娶她为妻。
若不是尚书的探子跟得太紧,自己说不定能在茶楼遇到她。
“这个简单,回头朕就安排人帮你找。”苏绾压低嗓音,“不过你要等朕弄死了韩丞相才能出宫,现在还不行。”
他果然只是暗卫而不是太子。
皇帝可以为了美人不要江山,太子也这个想法是会灭国的。
“陛下,贺大夫出来了。”孙来福抱着拂尘进了凉亭,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尚书大人也醒了过来,说是中毒较轻服下清毒的药丸养两天便好了。”
“是吗。”苏绾扭头看去。
贺清尘走出厢房,夕阳斜斜照在他那张谪仙一般清雅俊秀的脸上,身上的白衫被凉风吹起,更添几分仙气。
“贺大夫身上有伤不必过来了,朕过去。”苏绾含笑起身。
赵珩放下笔,无奈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