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狂上加狂
时间:2020-03-06 10:24:43

  其实眠棠的想法虽然被反驳,但是她神色恭然地再剥了一只虾,添入相公碗中。
  别看夫君平日不问俗务,可分析问题却头头是道,思虑周全,真叫人钦佩!
  听李妈妈说,夫君是读过书的,奈何身在商贾之家,耽误了他走仕途之路,不然,依着夫君的沉稳才学,考个县官当也是有的。
  崔九之所以笑,实在是觉得这女子摔坏了脑壳,有时候行事胆大得很,完全不像个官家养出来的闺阁女子。
  她现在对着自己点头称是……可万一回身又去拦轿子呢?
  而且这柳小娘子曾经身在匪窝,有时候话语间沾染了匪气,恐怕一时改不掉,若不彻底绝了她的念想。说不定她又会像上次在酒家门前那般,抽冷子堵在了他的马车前。
  想到这,崔九喝着鲜美的鱼粥,慢条斯理道:“过些日子,青州的总兵石义宽要举行书画鉴赏的茶会,他生平最爱丹青高手,陈先生若是能入了这茶会,将盘子呈现给石总兵,定然能得了他的赏。”
  既然陆文有心投奔石义宽,他不妨叫眠棠在青州走一走,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引那陆文出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眠棠毫不犹豫地接口道:“这个我一早也打听清楚了,夫君你可能不知道,那石义宽除了爱收藏字画,对貌美的女子也有些收藏的癖好,这人居然有九房妾室……依着我看,还不如拦截淮阳王的车马稳妥些呢!那个淮阳王除了昏聩些,倒是没听过什么欺男霸女的勾当……”
  先前因为她的容貌,引贼入了院墙,这不能不让她警醒。毕竟她受伤之后,早就不是先前那个身手敏捷的柳眠棠了……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矮桌那边又传来小厮莫如阵阵咳嗽声,显然又被另一半卤蛋噎住了。
  其实崔九自己也拿捏不准,究竟是该为柳娘子认可他的品行而欣慰,还该因为那一句“昏聩”而惩戒了她。
  他眉峰不动,倒是温和说道:“那等子的书画名会,又不是平头百姓说去就能去的,少不得要有名流引荐。你去不过是凑个热闹,看看能否有机会而已……就算去不得正式的书画茶会,但是茶会之前,还有热场子的游园集市,很热闹。你去那里摆设摊位,说不定可以买些货物。而且青州惜村的布料子不错,现在正是抽丝织布的时候,遇到合适的,正好给你扯布做衫。”
  柳眠棠心内一柔,觉得官人真是体贴!居然挂念着带她出去玩,嘴里也柔柔谢道:“夫君你有这份心便好了,我的衣衫多,不用费银子扯布。”
  崔行舟瞟了一眼她磨得半旧的袖口子,说道:“无妨,我这几日又赢了几局棋。正好给你买些好布料。”
  说着,他将莫如一早给他准备好的银袋子放在了饭桌上。
  听莫如说,这在普通的人家里叫“交家用”。男子出外营生赚的钱,要交给当家的女人一些,若是总不见交钱,家里又花用无数,会叫柳眠棠生疑的。
  她这么机敏的一个人,听闻了他下棋赚了银子后,却从来没有张嘴管他要过家用,可见她先前是被反贼头子管束惯了的,不敢要罢了。
  莫如既然提醒了他,他自然也意思意思地给她些,也让她手头阔绰些,不至于过得苦哈哈。
  所以,崔行舟便让莫如备下了一份。
  不过当他看着拿着钱袋子一脸手受宠若惊的柳娘子时,还是觉得她也太是有些激动了,竟然眼圈发红,眼角泛泪。
  难不成……是埋怨他家用交得太迟,心里感到委屈了?
  再说眠棠拿着夫君交回家里的银子,只觉得沉甸甸的,无力的手掌差点托不住。
  她原听莫如说夫君赌棋赚钱,以为只赚取了些零花罢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厚重的一袋子!
  柳眠棠无事时,跟街坊嗑瓜子闲聊,听说了许多街坊里商贾的不良喜好,什么游花船,吃夜酒……还有在外面赚得沟满壕平,却不交家用,一味补贴外室的,比如那米铺被狐狸精勾住的张官人。
  而官人赚取了不在账面上的银子,本可自在花销,却悉数交到了她的手中,可见官人虽然面带桃花,长得相貌撩人,却是个老实本分过日子的人。
  柳眠棠不禁为自己前些日子里怀疑相公的猜测而感到惭愧。像官人这般温良君子,若将他往坏处想半分,都是脏了心肺,坏了肠子,实在该打!
  一时间,她望向崔九的一双媚眼,竟然泛起了羞愧的泪花。
  就在这时,官人居然又温言开口道:“是我交得太少了……以后多给你些便是了。”
  听听这话,真叫她内疚得无以复加!感情儿官人还在内疚着自己没有本事养家,交得太少!
  眠棠再也忍不住心内的激动,只一把抱住了他,将脸儿埋在他健阔的胸前哽咽道:“夫君说得什么话,是我没有本事,让夫君不能安心学棋,总是操心家里的营生!”
  那边莫如不知怎么了,嗓子眼骤然变细,似乎又呛到了。
  而崔九默默无语地看着像猫儿偎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她散发着淡淡桂花香气的头发如云,堆砌在自己的下巴处,细碎的茸毛撩拨得他的鼻息间似乎微微发痒。
  停顿了那么一刻,崔九面无表情地缓伸手臂,轻轻拍打着不断哽咽哭泣的柳娘子,突然有些明白那些平头百姓的男子为何要交家用了——大约劳作了一场换得自家女人的破涕欢喜,如蝼蚁般平庸的人生里,也能增添几分满足之感吧?
  因为相公能干,妆奁首饰匣子又丰盈起来的柳眠棠,对于青州之行也是满心期待。
  她为了给店铺赚取吆喝,其实一早便打探了眞州方圆百里叫得上名号的贵人,单列在一张纸上细细比较过了,所以官人提起这书画会时,她才能开口说出此间的不足。
  虽则石义宽不若淮阳王叫得响亮,但的确也比那位淮阳王好接近些。万一在青州,她寻了什么门路,拿着盘子混入了诗画茶会,就前途光明了!
  相公如此努力地为店铺着想,她自然也要竭尽全力!
  若是自家的瓷器得了赏识,便也算是打开了官家圈子。瓷器卖得高价,指日可待。
  最让她欣慰的是官人终于对自家生意上心了,可见他之前的逃避,全因为难以承受失败破产的缘故。如今生意见起色了,官人也终于抖擞起精神,着实可喜可贺。
  待得青州书画会的前几天,崔九就雇佣了辆马车,送柳眠棠还有婆子伙计先抵达了青州。
  不过崔九并没有跟她一起,据官人讲,这几日下棋的功课紧,恐怕要等诗会开始,他才能来。
  眠棠想跟夫君同游的夙愿暂时不能达成,不过这也不能熄灭她第一次来青州街市闲逛的喜悦。
  她现在也不过是十八的年岁,正是姑娘家喜好游玩的时候。
  只是之前在京城里日子过得拮据,她不好出门动银子。到了眞州后,又是家业待兴,什么都要她亲自操持,自然也减了玩的心思。
  如今,眠棠腰间挂着相公给的银袋子,又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底气足得很,自然是要一家家铺子的细逛才能尽兴。
  不过她虽然有心豪买,却不是独给自己的。陈先生的那身褂子太旧,没法见人。她便在布行里扯了两身藏青色的布料,给陈先生做长衫。
  自家的相公自然也得做一身。眠棠选了又选,还是觉得月白色的料子衬官人的沉稳儒雅气质。
  至于她自己,还是在李妈妈不断劝说下,才咬牙扯了写薄棉,好做夏天时的裙子。
  这里的夏天可比在京城时热多了,不备些轻薄的,只怕酷夏要捂出痱子来。
  除此之外,眠棠路过玉石铺子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一副玉石打造的棋盘。
  羊脂白玉为底儿的棋盘,同样细腻质地的白子,颗颗通透,而黑子则是名贵的墨玉琢成。
  眠棠看在这棋盘,不禁想象起自己的相公修长手指,轻轻拈转落子的文雅样子,一时心驰神移,只觉得这棋盘合该是她家官人的才对。
  可眠棠迫不及待问了价钱之后,便沉默了。
  掌柜的说,这副是被人预定的,还没来得及取走。而且那价格也实在是令人乍舌,她压根买不起。
  不过眠棠倒也不气馁。她从小到大都很少丧气。虽然父亲不骄宠她,但她想要的,最后也都能自己一一达成。有时候胆大妄为的让她父亲都心惊,总是骂她沾染了她母亲的江湖气,将来嫁人,也得遭婆家夫君的厌弃。
  幸而父亲的咒骂并未成真,她嫁的夫君温柔体贴,从来不曾以那些繁文缛节拘束着她。白头偕老的愿望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甚是让人期待。
  不舍地又看了看那棋盘,眠棠决定待店铺赚了钱银后,她便要攒钱来再定一副玉棋盘给相公。
  但是,就在眠棠留恋不舍地离去时,一个身材高挑的清秀男子从屋堂里出来,目光似火,直直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眠棠:可以用老公的钱去青州旅游,开启买买买的日子~~~喵 好幸福~~~~~
 
 
第22章 
  在那位清秀男子身边,有人迟疑道:“爷,那……那不是柳姑娘吗?要不要奴才唤她回来?”
  那个瘦削的男子看着虽然年轻,可眉间却已经刻下了淡淡的愁苦痕迹,他的薄唇颤抖一会道:“她既然没有回来找我,大约厌倦了以前的营生,我又何苦来拖着她来过这等勾心斗角的日子?你且去偷偷打探下她现在住在何处,过得如何便是了……”
  男子的仆从领命后快步走出了店铺,开口唤了人去偷偷跟着柳姑娘,但千万不要惊扰了她,知道她在哪里落脚便好。
  说吩咐完了仆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洁白光亮的玉棋盘上,看了一会,又跟掌柜道:“这棋盘,且放在这,下次那个姑娘若再来,你便贱价卖给她……”
  掌柜听了,摸不着头脑道:“这位爷,这玉棋盘您已经付过银子了,若是想送给那姑娘,直接给就是了,贱价卖……该是怎么定价?”
  男子清秀的面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苦笑道:“她虽然好像喜欢这玉棋盘,可若是知道我送的,恐怕就不要了……”
  掌柜年岁大,经历的风雨也多,看这光景,便明白大约是些个小儿女哭哭啼啼的旧情戏码,便懂事不再问下去了。
  而那年轻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半旧的兰花荷包,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那别致式样与崔行舟身上挂着的荷包,一模一样。
  他慢慢地将荷包举到了嘴边,嗅闻着里面淡淡的兰花清香,痛苦地紧闭上了眼睛——“眠棠,你心里可是怨我,才不肯相见?”
  不过眠棠并不知道有人痛苦地在唤着她的名字。
  因为身上的伤痛缘故,从玉铺子里出来时,她实在太疲累了,便领着李妈妈他们先回客栈休息了。
  李妈妈管厨房要了壶热水,给眠棠烫帕子热敷受伤的手脚。
  眠棠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只将裤管挽起,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热敷。当温热的帕子敷上时,便舒服地闭上了大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不过她心里存着事情,所以不放心地问:“官人什么时候来?若是他来得迟,游园集会散了,可就白来青州一趟了!”
  李妈妈倒是习惯了眠棠爱操心的性子,一边投洗帕子,一边道:“东家说这两天就能过来,让你放心去玩,他托莫如给游园场子的管事递了好处,若是看梆子戏,给你备下的是靠前排的位置,到时候还有香茶果子吃呢。”
  眠棠听得心喜,可又担忧那好色的石总兵去游园集会,她若是露面再给夫君惹祸就不好了。
  可李妈妈却不甚在意道:“听说明日石总兵要跟淮阳王在酒楼宴会,能去的都是两府的贵眷,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街上晃荡。再则说了,他身为总兵,做事不会像娘子想的那般荒唐的。官人托人代话说,你明日可以放心赏玩。”
  眠棠听李妈妈这么说,便松缓放心下来。官人心细安排得也甚是体贴周到。他棋馆的功课那么紧,还要操心着自己的行程……真是让人又心生了无数欢喜。
  欣喜之余,眠棠想到那副暂时买不起的棋盘,不免心内又有些怅然——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能赚够买棋盘的银两……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眠棠梳洗完毕,打扮停当出门时,又特意绕远来到那玉铺子前,意犹未尽想再看看那棋盘。
  可没想到,她刚在放置棋盘的架子上站定,那掌柜便一脸欣喜地前来逢迎:“这位夫人,您是昨日来过是吧?”
  柳眠棠微笑地点了点头,边听掌柜道:“看您也是真喜欢这副棋盘……赶巧了!定了这幅棋盘的主人眼高,嫌弃着棋盘做的不精致,有瑕疵,所以宁可舍了定钱也不要了。我正犯愁下家呢。您要是不嫌弃,我贱价卖你可好?”
  眠棠听了他的话,纳闷地细细打量那棋盘,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瑕疵。只是昨日掌柜开口都是百两以上的价钱,他就算打了半折,她也买不起啊!
  可她又不死心便问:“贱价几何?”
  掌柜看着她的眼睛试探道:“二十两?”
  可他刚说完,就看眠棠转身想走的样子,掌柜连忙改口道:“五两!你若能出得起五两,我就卖!”
  眠棠回转身子来,眼冒精光,冲着他微微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三两,多一文都不买!”
  ……
  当眠棠心满意足地带着李妈妈,拿着包扎整齐的棋盘从玉铺子里出来时,还心有感慨道:“都说金银玉铺子利大,我原先还不相信,如今才可算见识了。明明值三两的棋盘,竟然能卖出百两的价格!一定不是什么好玉料,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做得那般通透!想来那预定的客人也是最后醒腔,所以宁可不要定钱也要毁约。不知他被这无良的商家坑去了多少?”
  眠棠倒是不在意玉料的真假,反正她只图样子好看。夫君也不是什么王侯,自然也不会讲究什么真玉假玉的。
  可是李妈妈却是在王府的富贵堆里熏陶出来的。自然一眼能辨认出那副棋盘是上好的羊脂玉。
  明明是价值百两的棋盘,那掌柜却宁可贱价也要卖给眠棠,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隐情?
  再联想到昨日从玉铺出来,暗探便发现有两个青衣男子一路尾随,李妈妈料定,若不是这位貌美的娘子又招惹了什么狂蜂浪蝶,那……就是这位柳娘子的故人来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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