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涵川嫌弃地瞥了瞥嘴,正想调侃他两句,只听闭着眼的沈梵轻轻说道:“聂组长,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这个案子即便你抓住了凶手,有很多谜现阶段也没法解开。”
聂涵川:“……”
第52章
两人各自回了家,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饭也顾不上吃,便赶去了省厅,审讯室内,陈丽和万氏的私人律师并肩而坐。
邱铭看见聂涵川和沈梵来了,立刻迎上来道:“聂组长、沈顾问,你俩可来了!陈丽从被带进来后就一言不发,万氏的律师吵着说警方没有证据,要求立即释放。我这着急啊!你们两位有什么证据赶快亮出来,我直接扔到那个律师脸上。”
沈梵故作无辜地一摊手道:“我们没有证据啊!陈丽本来就不是凶手啊!”
邱铭瞪着两个圆溜溜地眼睛喊道:“啊?啥!”聂涵川眼见着英勇无畏的邱队一副要当场心梗的样子,赶忙安慰道:“邱队,你别听他胡说,让我们进去和陈丽谈谈吧。”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聂涵川和沈梵依次进入,万氏的私人律师抬头一见两人立刻站起身道:“两位一定就是聂组长和沈顾问吧,久仰大名,我是万氏的私人代理律师,鄙姓谭。
万太太被带到省厅已经接近4个小时,警方却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和说法,我有权代表万太太要求警方立刻允许我的当事人回家。”
陈丽在整个过程中一言未发,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桌面发呆,好像周遭的一切和她都毫无关系一般。
聂涵川礼貌地和谭律师握了握手,然后拉开椅子坐下:“谭律师,请稍安勿躁,警方只是想问万太太几个关于之前连环杀人案的问题,问完了我们自然会送她回去的。”
谭律师见好说不行,立刻换了另一副嘴脸道:“万太太刚经历了丧夫之痛,小万先生又骤然离世,她现在需要休息,我代表万太太拒绝回答警方任何问题。
另外,据我所知,这个案子并不是又聂组长您的专案组负责,沈顾问目前也是回国探亲的状态吧,您二位有权利在这里向我的当事人问话吗?”
聂涵川心想,万家的律师果然不是白拿那么高的薪水,连这样隐秘的信息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确实厉害。
这时一边坐着的沈梵却突然开口道:“我确实只是回国探亲,无权干涉这个案子,谭律师既然说了,我可以退出,请省厅的刑警们来问话。不过,谭律师,您确定不需要征求一下您身边万太太的意见吗?也许和我还有聂组长谈,对各方都是最好的选择呢?”
谭律师心想,这海外华侨是不是不了解中国国情啊!既然回国探亲不想着好好地走亲戚,在这儿跟他一通瞎逼逼,怎么着,敢情洋鬼子现在都这么敬业?
他正要出声表示根本没那个必要。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陈丽突然开口了:“小谭,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两位警官单独聊聊。”
什么!谭律师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夫人,您别怕,警方根本没有证据!我…”
“好了,照我说的做,我和警官谈完后会叫司机接我回去的,这儿没你的事了。”
谭律师看了看聂涵川和沈梵,又看了看陈丽,终于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审讯室。
直到律师的脚步声远去,聂涵川才重新开口道:“万太太,请您不必有什么顾虑,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记录,所以您可以放心地说话。”
陈丽却似自嘲般地轻笑了下:“你们都已经猜出真相了,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聂组长不妨直说吧。”
聂涵川深深地看了陈丽一眼:“好,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今天突然去世的万云峰不是这件事的凶手,相反他才是最后的一位受害者,也是凶手真正的目标。
我一直以为这案子如同《ABC谋杀案》一般是弟弟要谋害哥哥,其实却恰恰相反,是哥哥要杀死弟弟!万太太,这整件事真正的凶手就是您的丈夫,已故的万云山先生!”
如果此时谢伯安或者邱铭在这个屋里的话,听到这天方夜谭般的所谓真相估计都要当场厥过去。然而聂涵川说完这段话后,屋内的三人都很平静,好像这已经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实。
陈丽:“既然两位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非要将我请来这里呢?”
聂涵川:“因为我们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陈丽:“原因?这有什么难猜的?自古兄弟阋墙之事数不胜数。”
聂涵川:“不对,万云峰自小便是个纨绔,万云山一直严格管教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动了杀机?还有他为什么要牵扯另外三人,这三人的人选是你们随即选择的还是刻意为之?为什么要在每个受害人身边都留下狐狸面具?万太太,请您坦白。”
聂涵川问完了这许多问题,便转身出了审讯室,不多时,他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进来,里面是三杯沏好的茶,一时间屋内茶香四溢。
聂涵川:“万太太,请开始吧,我们洗耳恭听。”
陈丽的整张脸在氤氲的水汽背后显得有些阴沉,她的声音虚浮而又无力,如同人在梦中的呓语:“是啊。云山一直对这个幼弟都是抱着一线希望,他总说打虎不离亲兄弟,想着有一天能够和亲弟弟一起,让万氏再上一个台阶。
可是云峰总是屡教不改,一次次地让哥哥失望。一年前云山被查出了脑动脉瘤,因为肿瘤的位置根本没办法进行开颅手术,医生说瘤体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就像是一颗炸弹。
云山知道他的时间所剩无几,而我们又没有子女,一旦他离世,按照云山父母的遗嘱,万氏就会归云峰所有,让云峰那样的纨绔掌握了万氏,这偌大生意很快就会被他败掉,于是云山便开始策划这次事件。”
陈丽低头抿了几口茶水,继续说道:“我最初并没有察觉云山的计划,直到有一天他拿着那本《ABC谋杀案》对我说,这本小说的情节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已经决心要除掉云峰。”
聂涵川:“您就没有劝过您的丈夫收手吗?”
陈丽苦笑道:“怎么没有劝过,可是云山表面谦和有礼,实际上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人们都以为我和云山在万氏内平分秋色,但其实只有云山一人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说完,陈丽便又再次沉默了起来。
聂涵川:“万太太,您还没有说为什么要牵连另外三人的原因呢。”
陈丽似乎出现了暂时性的失聪,对聂涵川的问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沈梵端着茶杯开口道:“为什么,为了万云山自己的声誉和面子,倘若他雇凶杀害弟弟,多年的名声和万氏的声誉可就全完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万云峰本就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多一条弑兄夺产的罪名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将万云峰和万氏联系在一起。说到底,手足之情比起家族产业,云山先生明显选择了后者啊!”
聂涵川见陈丽也没有出声反驳,显然沈梵猜中其中的内情。言言
沈梵:“万太太,恕我直言,您先生能铁了心地要除掉亲弟弟,自己将不就于人世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另一个原因据我估计,是因为他找到了更好的接班人选吧,万太太您不和我们说说这方面的情况吗。”
陈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对面这个坐姿有些散漫的年轻人,她疑惑地想: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跟街上那些到处闲逛的年轻人看起来别无二致,可为什么他每次开口都会让她这个在商场上披荆斩棘多年的人感到彻骨的寒意,他时常弯着眼角的双眸如同一台X光机,那些深藏不漏、难以启齿的小心思都将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陈丽:“对,我和云山曾经悄悄冷冻过卵子和精子,在云山发现动脉瘤后我们就开始接触海外的代孕机构,一个月前机构负责人告诉我们,有两枚受精卵已经成功植入了孕妈的子宫,孩子将在今年年底出生。”
沈梵低头饮茶,茶水的热气遮住了他的表情:“所以,万云峰再也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了。”
聂涵川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论万云山夫妇,只好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放狐狸面具,还有用匿名快递让另外三名受害人身上也出现狐狸咬噬过的痕迹,其他三名受害人是你们刻意选择的吗?”
陈丽:“我从没寄过什么匿名快递。确定了大致计划后,云山便不再让我知道其它细节,他说这样只要他一死,所有的证据就会随他而去,警方也没法为难我和万氏。”
沈梵:“所以万云山在家中自杀身亡时,你就在现场对吧,他死后你用狐狸齿模在他的尸体上留下了齿痕,放置狐狸面具的也是你吧,万太太。”
陈丽此刻似乎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她坦然道:“对,云山嘱咐我务必在他毒发身亡后留下狐狸齿印和那个面具,我就照做了。”
聂涵川:“他服得是什么毒?”
陈丽:“我不知道,不过云山曾提起过是一种神经毒剂,可以通过用量来控制毒发的时间。”她最后低头又抿了口茶道:“好了,两位,事情都已经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吧。”
这时,聂涵川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只见一条来自谭慧的微信【头儿,负责匿名邮件投递的快递公司收件范围已经确定了,具体如下:】,接着便是一串不长不短的名单,聂涵川修长的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在众多地址中,他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政治经济大学”。聂涵川和沈梵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露出了深深的疑惑。
一切确实如万云山料想的那样,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能够指认他的罪行。而陈丽,不过是涉嫌破坏犯罪现场,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万家的司机已经恭敬地等在省厅门外,手上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陈丽走上前接过盒子,转身递给聂涵川道:“聂警官,先夫去世前曾嘱托,如果有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让我将这个包裹转交给那个人,我想给你最为合适了,请拿好。”
聂涵川接过包裹扫了一眼,寄件人的信息栏毫不意外地空白一片,不过,聂涵川注意到揽收包裹的那家快递公司的编码和几位受害人所收的匿名快递上的编码完全一致,看样子这些包裹都是同一个人寄的。
聂涵川试着用手掂了掂,里面似乎根本没放什么东西,拿在手上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两人目送万家车子远去。沈梵瞥了一眼包裹道:“你就不怕里面放了什么炸弹或者神经毒气之类的危险品?”
聂涵川难得在沈梵面前有个装X的机会,立刻正色道:“怕还当什么警察!你害怕啊?那等会儿可要躲远点。”
沈梵嘲讽地笑道:“得了吧,少装逼,动动脑子就知道,万云山既然是托自己的遗孀转交,里面肯定不会放什么危险品,否则他不担心万一陈丽好奇先打开看了被误伤吗?”
两人正在斗嘴,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立刻猜到了来人,果然邱铭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道:“你们两位果然在这里,陈丽送走了?那咱们去谢厅办公室吧,领导想听两位说说案情。”
厅长办公室内
谢老头听说案情已经明朗,心情格外地愉悦,破天荒地给聂涵川和沈梵两人上了他珍藏多年的普洱,聂涵川望着面前红中透亮的茶汤,心想不知老厅长知道案情真相后会不会后悔动用了这么好的普洱茶。
果然随着聂涵川汇报的深入,谢伯安的脸色就跟发了霉的普洱茶饼一般难看,末了老厅长终于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个万云山,他怎么这么能作妖!”
然而万云山先生已然入土,别说谢伯安骂一句了,就算是千夫所指,他也已经俱往矣了。这个案子要如何收尾就交给省厅,谢伯安顿时郁闷地觉得这个烫手的山芋不仅没有随着真相大白而降温,反而越来越烫手了。
聂涵川和沈梵两人汇报完案情,快步走出了省厅的大门,回到车上,聂涵川边拆万云山托陈丽交给他的那个包裹边问道:“你相信陈丽所说的都是实情吗?”
沈梵目视前方平静地回道:“我不知道,毕竟所有实质的证据都已经随着万云山的死而消失了,不过陈丽对万云山应该是有真情的,否则她就不会在万云山的死亡现场,因为过于悲痛而在留下狐狸齿痕时不小心刺伤了手,从而在面具上留下血迹,这才被我抓住了把柄。”
聂涵川认同地点了点头,包裹被拆开了,里面是个看似十分普通的盒子,盒盖掀开的那一刹那,聂涵川的瞳孔骤缩,只见盒内静静地放着张照片,赫然便是在陈琳死亡现场监控拍到的那个黑衣女人,照片的右上角贴了张再普通不过的便签纸,上面只有一句用黑色印刷体打印的话“我回来了!”
本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卷完结啦,敬请期待下一卷《糖果屋》
第四卷 :糖果屋
第53章
程慕昭和沈梵在狐狸面具的案子暂告段落后,回了一趟家,毕竟是最重要的传统佳节,两人总还是要回去探望父母和亲戚。
专案组的众人也各自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聂涵川在此时充分发挥了领导干部吃苦受累在前,享受在后的精神,给所有组员都放了假,自己则待在组内值班以防任何可能的突发事件。
当然陪他一起值班的还有暂时寄养在别墅的“一霸”,聂涵川用短短几天丧心病狂地教会了“一霸”如何握手和听指令坐下、趴倒,硬生生将肥硕的橘猫当成了德牧来训练。
可怜的“一霸”被逼的数次想离家出走,可扒上窗台看了看外面的漫天飞雪,又想到厨房里那满满一柜子进口猫粮,橘猫转头又重新跳到了沙发脚凳上,对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睡了。
春节过后,回家探亲的人们陆续返程,不过清净了几天的H市又变得熙熙攘攘了起来。
程慕昭也在此时回到了政治经济大学,毕竟她还有半年的客座教授聘期,这一切都是聂涵川乐见其成的,可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是,为什么那个“神烦”也跟着回来了?
更可恨地是,此人还特意跑到别墅来阴阳怪气地表示,父母交代了,要在剩下半年里好好照顾Iabella。对此聂涵川用一个惊天大白眼做了回复,切,看他那副小身板,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春天就在神烦和聂处有增无减的嘴仗中不知不觉地到来了。这天程慕昭刚在大阶梯教室上完了公开课,正在收拾教案,便听见教室外的走廊里响起一片“哇!”“哦!”“好帅!”的低呼声,程慕昭颇为无奈地抚额,准是他那个自诩“帅得低调”的弟弟来了。